第42章 危险的交易 1
作者:他山之石      更新:2019-10-11 14:17      字数:3964

邻省华源电厂的老总张黎带着其他两个电厂的老总莅临曲唐,他们要购买卧虎岭煤矿……在会见县长陈梓良的时候,他们切切实实地感觉败下了阵来……刘锦华和徐立山这两个昔日的朋友彻底决裂……

在徐立山家的那棵大枣树下,陈羽凡和谷云波举起手里的酒杯和徐立山、徐润谦、陈秋福碰了碰。他们不能喝酒,不像其余三个人都是酒场上的老手,不须别人招呼,自己就喝得有滋有味。

“后来呢?”陈羽凡问徐立山。

徐立山回忆着,那是初春季节,卧虎岭煤矿的销售依然不见有什么大的起色。虽说徐立山根据陈梓良县长的指示把卧虎岭煤矿所有能抽调出来的干部都撒出去,到东南沿海开辟新的市场,但那毕竟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马上见到成效。

这天,销售科科长刘锦华来到矿长办公室,好像很兴奋地对徐立山说:“矿长,不要发愁了。邻省一个大电厂的老总要亲自来卧虎岭煤矿进行考察,说是要商谈订货的事,我就说他们不会食言嘛!”

“过来过来!”徐立山向刘锦华招招手。

刘锦华走过来,徐立山站起来把手放在刘锦华的额头上摸了摸说:“我看你是发烧了,要不怎么说胡话呀!”徐立山不相信。

刘锦华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刚给我打来电话,这么大的事我还能骗你?”

这对于徐立山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怎么可能呢?刚刚还是冰天雪地,怎么一下子就春暖花开了呢?要不怎么说市场瞬息万变嘛,看起来一点儿不假。徐立山想着,就打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梓良。

果然,邻省那个电厂的老总如约而至,他还带来了其他两个电厂的老总。他们分别是华源电厂的老总张黎、鑫能电厂的老总余思进和彭州电厂的老总黄玉昌。跟随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工作队。

财神光顾,徐立山当然是热情招待。他要把他们安排在曲唐最好的饭店,但被他们谢绝了。他们说就住在矿区,以便他们进行考察。他们来了以后就围着卧虎岭转了好几圈,又是测量,又是定位,然后又下到矿井进行实地勘验。徐立山感觉他们好像在进行资源调查,因为省国有资产评估委员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

这期间,徐立山和三位老总商议,说如果要进行资源调查,是不是要通过一下县里的有关部门。领头的华源电厂的老总张黎说不必了,他们仅仅是要了解一点儿基本情况,以便他们作出决策。徐立山也就没有再坚持,因为抓住一个客户不容易。如果销售量再上不去,他这个矿长就不好向县里交代了。

等电厂的调查工作告一段落后,这一天,三位老总反客为主,要请徐立山和刘锦华到曲唐的锦绣山庄大酒店吃饭。

徐立山问他们是不是要见一见县里的领导。他们说暂且还是不见为好,等咱们拿出一个意见以后再请领导拍板。

在锦绣山庄大饭店的一个小包间里,三个电厂的老总慷慨解囊,要了一桌山珍海味,然后他们推杯换盏,开始痛饮。但徐立山弄不明白三个老总为什么会请他们吃饭。按照常理,应该是他徐立山请人家才对。因为客户是他的上帝,是他这个矿长有求于人家,而不是人家有求于他这个矿长。

酒过三巡,华源电厂的老总张黎说话了:“徐矿长,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胆识的人,我愿意与有肝胆者共事。”

徐立山说:“张总过奖了,我就是一个大老粗。说实话,我们煤矿今年的销售很不景气。你们来了,给我的煤矿带来了福音,我得感谢几位。今天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改天我请几位喝个痛快。你们来我的矿上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满意?”

张黎说:“总体来说还可以。”

徐立山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签订供销合同啊?”

张黎把玻璃酒杯拿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说:“徐矿长,我问你,你是不是仅仅卖几吨煤就满足了?”

徐立山说:“是啊!煤卖不出去,我的矿工兄弟吃什么、喝什么啊?”

张黎说:“那徐矿长为自己制定的人生目标就太短浅了。”

徐立山说:“我是煤矿的矿长,几千口人指望我给他们吃喝,我不千方百计把煤卖出去,不是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望吗?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远大的人生目标,就想做好自己分内的这点工作。”

张黎放下手里的酒杯笑笑说:“徐矿长,我跟你这么说吧。现在全国的形势是国有企业举步维艰,各地都在转换经营机制。说白了,就是把国有企业卖给私人经营。为什么国家要这么做呢?那是因为原先计划经济的体制制约了生产力的发展,一条条绳索绑在企业身上,让企业没有喘息的机会。国有企业必须摆脱这个僵死的体制,让企业从计划经济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才有发展的可能。有眼光的企业家都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都想在商海里搏一次。难道徐矿长就没有想过自己要当老板吗?比如卧虎岭煤矿,现在是国家的,是县属企业,但它也不能逃脱经济发展的规律,也必须走改制的道路,否则它就难以生存下去。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可以坚持一年两年,但你不可能永远坚持下去,所以改制势在必行。徐矿长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呀……”

“难道改制就是灵丹妙药吗?”徐立山问。

“是啊!由国家经营变为个人经营,就摆脱了各式各样的条条框框。比如说吧,现在你要给买煤的人一点儿回扣,但你没有这个权力。人家私人的煤矿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都是煤,人家为什么非要到你的矿上来买呀?人都是有私欲的嘛!如果煤矿是你自己的,你还发愁给别人一点儿回扣吗?这就是个人经营的灵活性。你说是不是啊?”张黎说。

“张总,你说了半天还没有触及到要害,你想让我们怎么办呢?”

“很简单,就是我们携手把卧虎岭煤矿买下来!”

这对于徐立山来说还真是闻所未闻。要买下这么大一个卧虎岭煤矿,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曲唐县的企业转换经营机制的工作他听说过,但那都是一些无关曲唐经济大局的小企业,而卧虎岭煤矿关乎着曲唐县的经济命脉,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县里会同意吗?

“这个,我还真没有想过,”徐立山说,“这要请示县委、县政府才行啊,我们说了不算。”

“现在不是要请示谁,而是看徐矿长你愿不愿意这样做,看你徐矿长有没有这个胆量。”张黎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可以商量一些办法,然后再与官方接触。官方的事情好办,就看我们敢不敢去做。如果我们的意见能取得一致,这件事并不难办。”

徐立山这才明白了张黎一行来卧虎岭煤矿的目的。原来他们不是要签订购销合同,而是要把整个煤矿买下来,他们的胃口真大。

突然撤销多年的供需协议,又突然前来进行考察,这说明他们事先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看中卧虎岭呢?徐立山想里面一定有刘锦华的“功劳”。刘锦华是购销科长,只有他与客户有直接的接触,那么,他们之间又会有什么交易呢?在电厂老总的酒席宴上,徐立山来不及多想。张黎已经叫板,他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愿意是愿意,但我哪里有钱呀?”徐立山说,“那是一座煤矿,不是一根葱,哪里是说买就能买来的?”

张黎说:“这不用你担心,我们自有办法。”

徐立山说:“退一步说,即便我同意,你们恐怕也买不起呀!你们知道卧虎岭煤矿值多少钱吗?资产、资源加起来三百多个亿呢!”

张黎沉吟一阵说道:“不管三百个亿还是五百个亿,如果没人买,它就一文不值。比如你说的那根葱,如果有许多人争着买,这根葱就可能值个十块八块的。但如果没有人买,它的身价就会一降再降,说不定几分钱就能把它拿下。这么简单的道理徐矿长不会不懂吧?你大概不会看不出来,现在企业改制,有几个能卖出好价钱?政府不是要在转换经营机制的时候赚钱,而是要千方百计把走到绝路的企业推出去,以减轻政府的负担,明白了这个道理,你还会担心买不起吗?”

徐立山说:“我看你们还是与县政府直接接触一下吧,我不敢做这个主啊!我的任务就是挖煤、卖煤,如果各位老总愿意和我徐立山合作,那就请你们与卧虎岭煤矿签订一个长期的供销合同,我徐立山会感念你们一辈子。”

张黎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我们会在结束考察的时候拜访陈县长。不过徐矿长啊,你的观念应该换一换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想你不会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又让它飞了,是不是啊徐矿长?来!咱们喝酒!”

席间,从头至尾,刘锦华没有说一句话。

等到宴席结束后,他们回到卧虎岭,刘锦华来到徐立山的办公室,他们两个有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

刘锦华:“徐矿长,你也有点太死心眼了,这么好的事找到你的头上,你却硬是往外推,你这不是傻瓜吗?”

徐立山:“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他们有什么勾连?”

刘锦华:“我和人家会有什么勾连?人家都是老总,我能说得上话吗?他们是向我了解过卧虎岭的情况,但我绝对不知道他们要买断卧虎岭。”

徐立山:“我就感觉奇怪了,原来他们把卧虎岭往死里整的目的,就是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来捡便宜,这招数也太阴损了啊!”

刘锦华:“竞争嘛,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徐立山:“那也要讲究点游戏规则嘛!就这一点我就瞧不起他们。”

刘锦华:“徐矿长,我一直把你当大哥,你要是能听我一句话,就答应他们。他们之所以看重你,是因为你与陈县长多年来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陈县长最信任你,他们认为只有你才能影响陈县长。而卧虎岭卖与不卖,只需陈县长一句话。当然,他们绝不会让你白干,将来卧虎岭还是由你来经营。”

徐立山:“锦华呀!我也劝你一句,不要和他们勾扯连环。一定要站在卧虎岭的立场上说话,不要做出卖卧虎岭利益的事,这样我们才能对得起卧虎岭上千名矿工!”

刘锦华:“这你放心,我哪能胳膊肘往外拐呀!”

徐立山:“这就好!”

事后,徐立山把这个情况向陈梓良县长作了汇报。陈梓良和徐立山有如下的一番谈话。

陈梓良:“先把你置于死地,而后轻易取之,这是他们运用的策略。”

徐立山:“是的,他们也太阴损了。”

陈梓良:“无所谓阴损啊!竞争的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怎样能达到目的就怎样做,这不奇怪。”

徐立山:“那我们就只好把一个好端端的煤矿拱手让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