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奈的逃亡 1
作者:他山之石      更新:2019-10-11 14:17      字数:4511

陈羽凡和谷云波来到原曲唐县人事局局长范静波的家里,范静波的遭遇令他们大感震惊。他们从范静波家出来,竟遭到跟踪……韩琛为他继任县长一职开始运作……

虽然陈羽凡和谷云波没有从原曲唐县委副书记龚玉堃那里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但他们没有灰心。他们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古训。只要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总有一天他们会揭开隐藏在那封信背后的谜底。他们下一个要拜访的目标是原曲唐县人事局局长范静波。范静波不在曲唐县城里住,而是住在城郊的范家村。范家村是范静波的老家,他在村里有一处不错的宅院。所以他退休以后就把城里人事局的宿舍留给了儿子,而老两口搬回了村里居住。这是陈羽凡和谷云波来到人事局宿舍以后打听到的消息。于是他们便驱车来到县城的东郊,沿着威水河南岸的乡间公路向东走五里路就到了范家村。

范家村是一个不大的村子,进村一打听就找到了范静波的家。范静波的家位于村南的一条街上。村里人告诉他们,那座最高的门楼就是范静波家。

陈羽凡和谷云波下车来到范家门前。大门虚掩着,但他们没有贸然走进去,因为陈羽凡怕狗。大门上有铁制的虎头门环,谷云波举手“当当当”敲了几下,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不但没有人声,而且也没有狗叫声,这让陈羽凡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于是他们就大着胆子轻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范家的院子很大,两侧种着一些蔬菜,好像一个小菜园子。留出了中间一条水泥甬道通往上房,靠近上房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葡萄架。

“有人吗?”谷云波喊道。

“谁呀!进来吧!”声音从一片西红柿架里传出来,接着就从长势很好的西红柿秧苗里站起一个人来。那人头发花白,面目清癯,背也仿佛有些驼,看上去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锄头,大概刚才正在侍弄他的西红柿地。

“我们找范静波范局长。”谷云波说。

“我就是!”范静波说着扔下手里的锄头,然后拍拍手上的泥土从菜地里走出来问,“你们从哪里来呀?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呀?”

“我们从县城来。”谷云波指指陈羽凡说,“她是陈梓良县长的女儿陈羽凡,我是她的同学谷云波,我们找您想打听点事儿。”

范静波有些意外。“陈县长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请里面坐吧。”说着,范静波领他们来到葡萄架下,那里摆着一张小饭桌,还有几个小板凳。

“沏壶水来,来客人了!”范静波朝屋里喊道。

不一会儿,一个六十岁上下的女人手里端着茶壶和茶碗走出来,然后给他们斟上茶。

“陈县长的女儿。”范静波指指陈羽凡对那女人说。

“哦!”那女人显然有些惊讶,说,“唉!陈县长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你们坐下说话吧,我给你们做饭去。”

“不麻烦大娘了,我们一会儿就走。”陈羽凡说。

范静波摆摆手对那女人说:“你忙去吧。”

于是他们三个人坐下。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范静波问。

“范局长,”谷云波说,“您还记得三年前你们十九个离退休老干部给陈梓良县长写过一封信吗?”

范静波不假思索地说:“怎么会不记得?那时我还在城里住,有一天郑部长打电话把我叫到他的家里,说是他给陈县长写了一封信让我看看,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名字。我大略地看了看,信上好像没有写具体请陈县长做什么。我猜测大概是说县里卖掉煤矿的事,我也是道听途说,内情像我这样级别的干部哪里能知道?我看见在信上签字的已经有好几个人,还有原县委的龚副书记。我心想,既然领导看得起我,我也签吧,所以就在信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您不必多虑。”谷云波说,“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究竟想让陈县长做什么?”

范静波捋一捋花白的头发说:“这我还真说不来。”

谷云波说:“您能告诉我卖煤矿是怎么回事吗?”

范静波说:“那不是人事部门该管的事,我这个人也不爱多打听,所以不太清楚其中的内幕。”

谷云波问:“范局长,您认为谁最了解情况呢?”

范静波说:“那还用问吗?龚书记、郑部长,还有经委主任,他们都了解情况。”

“经委主任?是不是在信上签名的冯玉章啊?”

“是啊!不过,他大概不在曲唐,我听说他住在北京儿子家。”

他们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双方好像都感觉没有更多的话要说。谷云波准备起身告辞。恰在这个时候范静波开口了,他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打听这些想做什么啊?”

这个问题让谷云波和陈羽凡感到突然,他们现在还不能告诉别人他们真实的目的,但他们又必须回答范静波的问题。那么,到底该怎么说呢?谷云波看看陈羽凡。自从来到范静波的家里,陈羽凡还没有说过话,现在她不能不说了。

“是这样的,”陈羽凡说,“范局长您知道,前几天我父亲遭遇了车祸,我和妈妈都非常痛苦。我从小就把父亲当做自己崇拜的偶像,我觉得他不仅是我的父亲,而且还是我人生的导师。作为他的女儿,我没有更好的方式来表达我对他的爱,我想写一篇文章来纪念他。父亲去世后,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这封信。这封信对我的父亲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因此我想弄清楚其中的缘由,这或许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写文章的素材。这就是我们冒昧前来找您的目的。”陈羽凡说着,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哦!明白了!”范静波停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道,“你们没有跟我说实话啊!”

谷云波对范静波说:“她说的是实话!”

范静波摆摆手说:“她说的是真情,但不是实话。难怪呀!你们今天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找我,我能猜到你们的目的。你们不愿意说我能理解,但我劝你们放弃吧!曲唐是个谁也想解开,但谁也解不开的谜。如果谁要想解开,谁就没有好日子过了。陈县长不幸遇难,我知道你们心里难过。但人已经没了,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睡吧,别让他在阴曹地府为你们担心了。”

谷云波看看陈羽凡,陈羽凡又看看谷云波,他们又一起把目光投向范静波。“范局长,我们不明白您的意思。”谷云波说。

范静波苦笑着说:“知道我为什么搬到乡下来吗?”

谷云波和陈羽凡都摇摇头。

范静波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不得已呀!那是我被叫到郑部长家签了字以后的半个月光景吧,有一天晚上,我家突然就来了几个人……”

那时候,范静波还住在城里人事局的宿舍里。一天晚上,他和老伴正在家里看电视,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范静波就开了门,进来的是三个人,他们都戴着大墨镜。他们进门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然后为首的一个年龄较大一点儿地问:“你就是范静波?”

范静波说:“我就是范静波,你们想干什么?”

那人说:“听说你要告我们老板的状,今天老板让我们来看看你老人家!”

范静波说:“告状?这话从何说起?”

那人说:“你心里明白!”

范静波说:“我不明白!”

那人说:“你要是装糊涂我们就不客气了!”

范静波很生气:“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私闯民宅,知道这是犯法的吗?请你们出去,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那人呵呵地笑着说:“范局长,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光天化日?不对吧,现在是黑夜,就连月亮都没有,哪来的光天?哪来的化日?报警?好哇!报吧!”说着,他向两个随从微微摆了摆手。坐在他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其中一个说:“你是不是想尝尝拳头的滋味呀?”说着,他们走到范静波跟前,其中一个一下就揪住了他的衣服领子。

范静波的老伴吓得浑身发抖,她一下子就扑过去抱住范静波。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她的声音也变了调。

为首的那人摆摆手。“算了,我看他干巴巴的也禁不住折腾,放开他!”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范静波的面前,“范局长,今天我们也不难为你,但这笔账我们记下了!今后你要想过好日子就躲得远远的,别再让我这两个弟兄看见你,否则你的安全我不敢保证。好!我们走!”

抓着范静波衣服领子的那个人松开手说:“总得给范局长留点纪念吧?”说着,那人便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突然转身朝电视机砸去。“哗啦——砰”的一声,电视机的屏幕被砸了一个大窟窿。

范静波真的火了,堂堂人事局长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跳起来就要和那个砸他电视机的人拼命,但被老伴抱住了。

那个为首的也仿佛很生气的样子,他训斥那个砸电视机的年轻人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范局长?简直是胡来!我饶不了你!”然后他又赔着笑脸对范静波说,“范局长,消消气。他损坏了你的东西,我来赔偿,你看怎么样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面值的票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挥挥手说:“我们走!”

三个人“咣当”一声拉开门便扬长而去……

“简直是土匪!”谷云波听了范静波的叙述后气得简直要跳起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们怎么敢这样?!”陈羽凡也愤愤地说道。

“唉!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啊?”范静波说,“我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但后来想想,生气有什么用呢?气病了谁管呀?日子还长着呢。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于是我就和老伴搬回了我这老宅里,唉!就算是叶落归根吧。”

范静波说到这里停住了,谷云波和陈羽凡能体会到他的无奈和失落。是啊!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会愿意从繁华的城市再回到冷清的农村。

谷云波和陈羽凡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看上去很羸弱的老人。

“我们给您添麻烦了。”谷云波抱歉地说。

“那倒没什么!”范静波说,“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们不要自寻烦恼了。曲唐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像我这样在政界混了多半辈子的人尚且无能为力,何况你们?当然,你们别误会,我可不是小看你们。”

“谢谢范局长。”陈羽凡说,“不过,我们还是想试试。您能告诉我经委的冯玉章冯主任怎么联系吗?”

范静波说:“他去了北京。不瞒你们说,在职的时候我们处得不错。他走的时候到我这里来过,他也是不得已才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临走的时候他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但我没有和他联系过,不知道号码有没有改变。”说着,范静波站起身回到屋里,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小纸条走出来,并把那张写有冯玉章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谷云波。

“谢谢范局长!”谷云波说。

“好自为之吧!”范静波说。

于是,谷云波和陈羽凡站起来告辞,范静波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他们钻进车里,车驶出老远,谷云波还从后视镜里看见范静波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虽然在范静波这里也没有揭开那封信的谜底,但毕竟比在郑文藻和龚玉堃那里收获大得多。谷云波和陈羽凡仿佛觉得从这个羸弱的老人身上看到了些许希望。尽管这个希望还十分渺茫,但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丝光亮,总算听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是那种喘不过气来的呻吟,但他们却从中听到了愤怒的呐喊,这无疑是对他们的鼓励。

车沿着威水河南岸的公路向县城驶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想说话,大概他们都还沉浸在刚才范静波给他们讲述的故事里不能走出来。真是太可恶了!在我们这个崇尚法治的国家里,难道能容忍这种恶势力存在吗?

乡间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谷云波默默地驾着他的别克凯越在公路上行驶。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皇冠轿车跟在后面。他想那辆皇冠大概是要超他,于是他把车驶入慢车道,而把快车道让给那辆皇冠。但皇冠好像没有要超车的意思,而是不紧不慢地一直跟着他们。谷云波懒得再理睬那辆皇冠,而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