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玥姬先是愣愣地看着地上跪的丫鬟，恨恨地看着裘九衫，她又转向谢岚，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你们居然如此对我！”

她忽地笑了，笑得悲怆万分，“王爷！王爷！”玥姬向前抢了两步，伸手要拉谢青慕的衣袖。

“玥姬！”可谢青慕此时，却是冷冷瞥向她，言语之中，更是叫她绝了望。

“你该知道，本王之所以让你在王府呼风唤雨，就是看在你父亲对朔月的汗马功劳！你在王府肆意妄为，换你父亲守得朔月江山牢固，这个买卖的确是值得！但是，你勾结异国，引起战端，你父女二人，死十几次都不能抵过！”

“你最好自己了断，不要让本王动手，以免断了我们数年的恩情！”

“王爷！”玥姬一声撕心裂肺，她恨恨地瞪着裘九衫：“你竟敢如此对我！”怒极攻心地向她脸上挥去，裘九衫一身武功，此时却是躲都不躲，玥姬手指离她半寸之远，身后一把利剑透过了她的前胸。

玥姬艰难地回过头看向谢岚，谢岚抽出剑，对王爷惭愧道：“卑职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玥姬倒下了。带走了她的不甘和无奈。

谢青慕轻轻叹了一口气。玥姬平日里骄纵的模样，拉着他的衣袖娇笑的模样，如今却都尽数成了好的。这样一个女子，为了她的一己之私，尽然连江山社稷都算计进去，若非如此，他会保住她一条命。

“谢岚，把她带回她父亲的府邸，好生安葬。”

王府的女人静悄悄地四散，再不敢有任何人，任何异议。这丞相府的人果真厉害，来到王府数日，竟然就扳倒了玥姬。这准王妃，果真好手段。

李桐儿看着周围的指指点点有些心慌，她前向快走了几步追上谢青慕：“王爷，如今……已证实我是清白。”

谢青慕转过头，看向她。

李桐儿将头低下，看向地上。

“王爷也就不必娶我了，只要向乌达解释清楚太子不是我害的，就可以，”

“可是，”谢青慕忽然出声，轻挑挑的几个字。“婚期已经定了。”

他说时面无表情，李桐儿愣了又愣，站在原地猜了又猜，也没有猜透他心中的意思。

*

一连几日。风不停。春冬混淆，雨里夹杂着雪，雪和雨纠缠不清。

“王妃，王妃。”

清早，下人叩叩地伸手敲着王府里最偏僻、最破败的屋子，叫里面的人做王妃时，不知是何心境。

心中虽愤愤不平，可面上无一不是带着笑的，那会儿还在李桐儿面前趾高气昂，这会儿已学会低眉敛目，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

李桐儿打开门，看着门前站立的一排排下人，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妃，这新嫁衣，请您过目。”

她一愣。

谢青慕，真要娶她？

明晃晃的一顶凤冠，上有翠凤二十三只，翠云翠叶数百片，宝石数百颗，龙凤呈祥的图案嵌饰，几千颗珍珠穿于其中，金龙、翠凤珠光宝气交映生辉，凤冠上金龙升腾奔跃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当中一枚夜明珠，正圆通透，烁烁其华。

凤冠被下人举过头顶，呈在在李桐儿面前。

她伸手抚了抚，这掉了一颗珠子，她得赔多少钱啊，不对啊……这好像是她的。

李桐儿的胆子又大了些，她看着眼前张开的金缕红嫁衣，黄金捻金线，搭配孔雀翠鸟羽毛捻线，纷繁彩丝，灿若云霞，锦缎罗纱。

原来即将出阁的女子，在人生最幸福的那一天，可以装扮得如此华丽，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想想，那凤冠霞帔，原本是后妃之服，拜天地又是帝王的郊天之礼，原来这女子的一生——亦是王者。（1）

原来，这一刻是这样圣洁和美好，它使每一个女子萌动心灵，有了这一刻的祝福，从今以至以后的每份苦辣酸甜，都是有意义的，都是憧憬般存在的。

如今，她恍若真的有一刻，她，即将赢得幸福。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

李桐儿出嫁的那天，还恍惚在梦里。

只记得盖着红盖头，面前始终是金色和红色交织成的一片，由媒婆牵着她的手，听着她在耳边细细的叮嘱，像个不知所措的木偶。

一波又一波人在她耳边叙述着吉祥话，她们一一地退下，终于剩下她一人静静地等在新房里，等那个不知是何心思的——夫君。

李桐儿想着谢青慕是不是也穿了一身的大红，想着他进来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原来，这世上的女子对于自己的夫君，竟都是怀着如此期盼。

头上的金步摇共摇晃了七千零一十二下，烛台上的红蜡烛共滴到桌案上二十八滴，李桐儿的心起起伏伏，门在这时，吱一声被推开了。

谢青慕一身红色锦袍，身着金缕、头戴冕旒；金线为底织作“遍地金”，龙鳞、爪及头部清晰可见；织金线与织孔雀羽线、鸟羽线与各色彩线织显花纹，在金光浮动的底子上，孔雀羽线织成的深翠花纹莹莹烁碧，孔雀羽线隐隐闪动莹光，李桐儿望着他愣了足足片刻，心中才道：此乃贵人也！

谢青慕望着她，走近床边，未置只言片语。李桐儿抬头仰望他，心中思绪万千，她眸子闪了闪，低下头寻看向一边。

“王爷，我知道王爷的初衷是为了救我、、我对王妃的位子并没有觊觎之意，从今以后，我还是我，王爷只当我还是这府中一个寻常的人，我绝不会用王妃的名头碍着王爷什么，不会想霸着王妃的位置，”她心知谢青慕不是真心想娶她，可话出口，却为什么这么不对劲，她明明不在意的……

李桐儿还在找着说词，谢青慕看着那嘴一张一合，发上的花钿不经意间掉落下来，四处飘坠，心神一动，抬手扬起她的下颚，对上他的双眸。

每个女人在出嫁的这一天，无论是容颜还是心灵都是美的，李桐儿无疑更是美的。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2）

“我的王妃，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吵得本王烦死了。”

谢青慕伸手取过桌上的一对酒杯，递到李桐儿手里。李桐儿仰头看着，谢青慕将酒杯一饮而尽，秀逸的面庞，她心神晃动，谢青慕竟真的娶了她。他明知道她已非清白，明知道她出身低微，他竟从未嫌弃过她。是的。世上还有一个人没嫌弃过她。纵然他对她苛责狠戾，在他知道她非清白的那一瞬，也只是冷嘲热讽，没有像天下男子那般鄙视侮辱，唾骂嫌弃。原来，在众人都鄙弃你的时候，有个人向你伸出一只手，那种感觉，还是很好的。

陆卿。我总是以为——我是配不起你的，你曾允诺，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可是，我终究抵不过家世权势，抵不过美貌如花；现在，有个人对我很好，他给了我很多。李桐儿低下头，隐去眼眸，任由谢青慕将她压在身下。

“……”

*

夜半，李桐儿还被牢牢地压在床上，她费力睁开眼，急促着呼吸，看着地上散落的一地琳琅锦衣、金玉翡翠、凤冠霞帔，又看看在她身上不停驰骋的男人……tmd！原来扒光了也不过是一个禽兽！

（1）参考《霓裳羽衣歌和微之》中的评论。

（2）出自《神女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