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家公子名修崖
作者:流风回雪      更新:2019-10-11 08:52      字数:19840

“有甚关系?谁知道你到底是安得什么心,来历身份俱是不明,却偏要往我冷家钻,你倒是说说,你居心何在?”冷玄天打定主意要跟方轻画杠下去,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

“居心何在?”方轻画双眉一剔,眼神斜斜一瞥,语调玩味:“这话,该我问问冷二爷才是吧?”漫不经心的口气,邪肆如风的笑靥,仿若是具有某种蛊惑,让人只是一望,便移不开视线。

“小子,爷告诉你,别妄想打我冷家的主意,我冷家就算败落了,也轮不到你来捡便宜!”冷玄天阴沉笑笑,伤势未愈的身子摇晃了两下,竟是进了前厅,一屁股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旁,斜睨着眼睛瞅着冷墨轩:“爹,你就真得甘心将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产业就这么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一句话,好像给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瞬间便起千层浪。

前厅之中,一众乡里全部都用狐疑的眼神望向方轻画:莫非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孩子,真得有如此心机,对冷家图谋不轨?

然而,面对冷玄天的质问,一众乡里狐疑的目光,那粉面如花的孩子,却只是浅笑盈盈地勾起了唇角,淡漠的眼神从容地投给冷墨轩:“冷老爷子,看来,冷二爷不愿意我进这冷家的门呵?”

闻听此话,冷墨轩因为这忽然变故而有些呆愣的面上微微闪过一丝活泛的神色,接着身子不易被察觉的一个激灵,心思电转:今日这番局面,表面看来似乎是冷修崖不占理,但冷墨轩却清楚,这其中的真相必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几次三番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

上一次,傲天从丰烟国带着泣血菩提归来,阴沉着脸就跟二儿子算账,自己追问之下,才知道,自己那不肖的二儿子竟然将冷家手握泣血菩提的消息走漏给了九魄宫!为此,不仅泣血菩提险些被九魄宫少宫主夺走,就是自己那老实忠厚的大儿子都险些命丧九魄宫少宫主之手!

因为这件事,自己差点就要了这不孝子的命,到最后却禁不住这不孝子苦苦哀求,饶了他一次,不承想,大儿子为他找来泣血菩提治病,二儿子竟找来狼毒花、七星草、碎玲珑纠合成天下无双的剧毒来害他!

自己还没去跟他算这笔帐,他倒是先蹦出来搅扰自己的大事了。冷修崖,这个孩子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今日,他肯屈尊来冷府,那是冷府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因为这个逆子将这位小祖宗给挤兑走了,自己就是想后悔,只怕都没处后悔去!

一旦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冷墨轩一张老脸瞬时阴沉下来:“逆子!今日是我冷家认下修崖为嗣的大喜日子,岂容你在这里撒野!马上给我滚出去!”

冷玄天的名声之臭,在泗水城是出了名的,所以,冷墨轩对他没有好脸色,大家还能理解。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冷傲天与乔郁儿喝了冷修崖敬的茶,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了,怎么这老爷子不向那孩子发难,反倒呵斥起自己的儿子来了呢?

对于众人质疑的眼神,冷墨轩却只若未见,这其中的曲折,又怎么能对外人道呢?自己的儿子想要毒杀自己的老爹,这等见不得人的家丑,岂可外扬?

“呵呵,爹,你就那么急着想要认下这来历不明的小崽子?”冷玄天阴恻恻抽了两下唇角:“就怕,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今日的愚蠢之举!”

“放肆!”冷墨轩沉喝一声,一双老眼之中霍然冒出点点寒光:“老子做事,还轮不到你这小辈说三道四,滚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

因为冷玄天的无礼造次,冷墨轩被气得有些发抖,手掌一拍桌子厉声呵毕,眼神狠厉地盯上了冷玄天,那冷气幽幽的目光就像要将冷玄天活剥了一样。

“滚?”冷玄天阴佞的唇角一扬:“今日,我要是不能将这小家伙收拾了,我也就白在泗水城混了这么多年!”

话音犹在耳边飘着,冷玄天的眼神却是猛得一转,牢牢盯住一旁神色冷幽的孩子。

“你想怎么样?”在冷玄天略微带些得意的目光下,方轻画绷紧的唇角微微一启,不带一丝感情的话语,淡淡飘出。

“我想怎么样?”讥诮反问,冷玄天脸上的得意愈盛:“我想你滚出冷府,我想要你的命!”

看着冷玄天脸上那得意忘形的神态,方轻画俊雅如菊的小脸上掠过丝丝阴霾,粉唇一勾:“冷二爷要是这样想的,只怕,小爷今日,也只能让你失望了!”

话音低沉如魅,小小的人儿,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渐次眯紧,周身一股无匹的威压在无形中散发开来。

在这等威压之下,离方轻画稍近一些的人甚至能够感到心神不受控制的剧烈发颤,这种感觉,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给你一炷香时间,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是不是有命站在这里继续乱吠!”低沉的话语幽幽在前厅飘荡,不怒而威,不仅震慑了冷玄天亦是让在场的所有宾朋大跌眼镜:这冷家的小公子,貌似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呵!

“呵呵,你有什么资格给爷讲条件?现在,是你对我冷家居心不良,还害了爷的大哥大嫂,就算爷要了你的命,也是你咎由自取!”冷玄天冷嗤一声,对方轻画的威胁却是充耳不闻。

闻听冷玄天这猖狂的没边没沿的话,方轻画仰面一声轻笑,悠悠回首,淡淡一瞥冷墨轩:“冷老爷子,今日的场面,你得给我一个公道。”

话不再多,点到即可。

冷墨轩不是一个愚钝之人,方轻画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冷墨轩却是明白,今日若是冷玄天执意要跟方轻画对上,那么,结果只有两种:其一,方轻画不再理会冷府之事,潇洒地全身而退,冷家大权被逆子冷玄天夺得,从此之后,冷家将再无望恢复往日风光;其二,方轻画斩杀自己的二儿子,救治自己的大儿子与大儿媳,做为冷家唯一承认的子嗣,接掌冷家,从此之后,冷家便可能在这个少年天才手中重新走向辉煌,重现屹立于秀水国的巅峰!

做为一个大家族的掌舵之人,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并不会很艰难。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冷墨轩便是轻轻吁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幽声道:“冷家逆子玄天,欲图毒杀亲生父亲,幸被老夫长子收养的孩子识透,仗义伸出援手,救老夫于将死之际……”

随着冷墨轩这低沉绵长的话语出口,前厅沸腾了!

原来,冷家老爷子多日身体未愈,竟是因为冷玄天这个逆子从中作梗!为了夺得一家家主之位,今日竟不惜毒害自己的大哥大嫂,栽赃嫁祸!

听着冷墨轩近乎冷漠地说出这些话,冷玄天傻眼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在今日这样的时刻,老爹竟然将家丑外扬,竟然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让自己成了那那众矢之的!

“畜生不如啊,弑父杀兄,冷家落在他手里,还能好到哪里去!”人群里有人激愤地感慨。

“唉,这冷二公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今日泯灭天良到这种地步!”

众口尚且铄金,更何况,冷玄天并就不是什么金,在众人的议论纷纷声中,他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至极,青一阵、白一阵,肌肉也是不住抽搐。

“冷、修、崖!你够绝!”蓦然抬头,冷玄天面色更是阴沉,今日局面既是已经至此,他倒也豁出去了。

唇角不屑地扯了扯,方轻画无声淡笑:“对付薄情寡义之辈,难道我还要装什么圣人?”

嗤笑声落下,方轻画小小的身子,再次逼向了冷玄天:“念在你好歹也算是冷府的血脉,交出解药,我放你滚。”语气倨傲,眼神戏谑,看向冷玄天的目光,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蝼蚁。

被方轻画用这样的目光俯视,冷玄天脑袋一热,本想要安然保身的打算瞬间崩溃,也不顾身上仍旧有伤,蹦起来就骂:“爷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呵呵,冷二爷,这话可是你说的!”方轻画幽然抿起唇角,眼底深处,一抹狠厉的光芒一闪而逝。说这冷玄天是棒槌,他还真是棒槌,竟然放着生路不走,偏要来寻死路?

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府传来,小小的黑衣人影,瞬时便动了,黑影恍惚,如柳絮飘飞。

众人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天真绝美的人儿是怎么样出手的,冷玄天的身子已经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了前厅。

直接落到了前厅的石阶之下,身子因为惯性擦出去好远,口鼻之中,血流不止。

望着这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开始倒吸凉气。这孩子,还是人么……这般速度,流星闪电只怕也不及一二。

震惊地望着没事人一样兀自立在前厅正中的小小人影,冷墨轩喉咙一滚,禁不住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阻拦一下,毕竟冷玄天虽然不肖,到底也是自己的儿子,让自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但,谁能想到,就是自己这么犹豫的一个工夫,自己那不肖的儿子,已经直接让冷修崖给踢飞了呢?

默然负手,方轻画看都不看一眼被自己踢飞的某个不开眼的东西是死是活,身子一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乔郁儿身旁。

此时的乔郁儿早已昏迷多时,温雅的秀脸苍白如纸,嘴唇更是泛起恐怖的青黑之色。

“娘亲……”方轻画眼神微微一黯淡,心里某根弦不由又是一紧。自在丰烟国的山涧被乔郁儿救上来到现在,乔郁儿对自己可谓是呵护备至,可是今日,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她身中剧毒,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老爷子,快把义父与娘亲送进房里。”寒着一张玉色娇颜,瞥了一眼依旧震惊中的冷墨轩,方轻画一清嗓音,果断出声。

冷墨轩身子轻轻一震,旋即想到了什么似的,对着几个下人呼喝道:“来人,快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扶到房里。”一时之间,几个冷府的下人紧着将冷傲天与乔郁儿抬出了前厅,而方轻画亦是没有再多停留一刻,随着几个下人跟进了乔郁儿、冷傲天被安置的房间。

本是一出认亲宴到最后却变成了这番局面倒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到这时,宴会自然也就再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冷墨轩也没有了继续与宾客们寒暄的兴致,遣散了众人,落寞地来到了院中。

院子里,被方轻画一脚踢飞的冷家二少爷口吐血沫,面无血色。

低头看着冷玄天,冷墨轩老脸上浮出深深悲色,自己的亲生儿子,今日落到这番境地,怨得了谁?

“爹……”剧烈地咳嗽一声,大团血沫溢出嘴角,冷玄天艰难地伸出手掌,拽住冷墨轩的袍角,颤声道:“你不能这么对孩儿……”

冷墨轩仰面幽然一叹:“现在,你知道我是你爹了,当你将泣血菩提在你大哥手里的消息透露给九魄宫的时候,当你在我药里下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是你爹!”越说越是激愤,到最后已是赤红了眼睛,几近咆哮。

冷玄天又是一阵急剧的咳嗽,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地:“爹,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不能因为,一个外人伤……我性命……”

“好一个‘虎毒不食子’,你是不是就仰仗了‘虎毒不食子’才敢这般大胆,几次三番想要老夫的命去?”一脚将冷玄天踢开,冷墨轩恨恨磨磨牙:“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无耻的畜生!”

“爹……”冷玄天凄声一唤,脸上尽是悲怆之色:“孩儿……没有。”

“没有?”冷墨轩自嘲的一笑:“你大哥所配之药,在一月之前被人掉包,而这一月之内,除了你大哥,就是你曾到过我的床前,难道说,换掉我药的,会是为保泣血菩提给我治病连命都可以舍的傲天?”

说到这里,冷墨轩恨铁不成钢地垂眸扫了一眼冷玄天:“今日这番结局,全是你咎由自取,若是当初,你安安分分做你冷府二爷,你依然可以过你的逍遥日子,可惜,你不该贪图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冷玄天脸色已是如死灰一般,却仍是不甘心地死命拽住冷墨轩的衣袍:“爹,你就……饶了孩儿这一次,孩儿……从今而后……再也不敢了!”一句话断了三四次,说完,冷玄天又是一阵没命地咯血。方轻画那一脚虽然没有用尽全力,但却让自己本就受伤的身体再受重创,此刻他的体内五脏六腑几乎都被震伤,就算是以后能够伤愈,也与废人无异!

“饶你?”冷墨轩呵呵一阵苦笑:“你这畜生,几欲弑父杀兄,我还能饶你?”

一句话说完,冷墨轩怒其不争地抬起一脚,就要将冷玄天踹飞。

只是,视线在扫到冷玄天那一张满是哀求的眼,满是苦楚的脸时,本要踹下去的一脚,却怎么也踹不下去了。

父子,亲父子!他还是下不去这个手!

袍袖里,冷墨轩的手掌紧紧握起,牙关咬得咯咯响,双眼之中满是挣扎之色,许久许久,冷墨轩终是轻飘飘将脚落在冷玄天身上,将他踢出一段距离,狠声道:“滚,滚出冷家,从今而后,冷家再没有你这个逆子的一席之地!”

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意外,接着冷玄天便是大喜过望,也不管自己伤重的身体行动不便,连滚带爬艰难的出了院子。

冷风飒飒地吹过庭院,吹得院里的梧桐叶哗哗作响,也吹得冷墨轩的心哇凉哇凉。

睁开混沌的双眼,冷墨轩看了看冷玄天消失的方向,接着头微微一转瞧向了冷傲天与乔郁儿房间所在的方向。那里,那个总是带给自己无数震骇的孩子,她是故意手下留情的吧?顾忌着自己的面子,顾忌着傲天与郁儿的面子,只是重伤了自己的逆子,而将最终处决他的权力仍旧留给了自己?

不知为何,在冷墨轩想透这一点到时候,他的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若果真如此,这个孩子做事倒也算得上心思缜密了!

的确,方轻画是故意将处置冷玄天的权力留给冷墨轩的。

乔郁儿与冷傲天的房间里,方轻画眸色里有着几许莫名味道。乔郁儿与冷傲天身上所中之毒,她并非不能解。但能解归能解,却需要耗费自己极大的精力,若是能从冷玄天手里拿来解药,自是最好不过,只是,这冷玄天实在是冥顽不灵,自己实在是没有耐心在跟他墨迹下去,忍不住出手搅黄了今日这出认亲宴。

低头微微一叹,方轻画探手把了把乔郁儿的脉搏,脸上凝重的神色不由舒缓了许多。

就在刚才,她已经着下人给他们二人服食了自己配置的药剂,现在看来,这些药剂似乎已经开始起作用了。不过说实在的,若是今日冷玄天在茶里下的毒药剂量再大一些,只怕现在自己也只能帮助准备乔郁儿与冷傲天的后事了。看来,冷玄天虽然一心想要取冷老爷子而代之,对冷傲天倒是还存有几分兄弟之情,并没有趁今日的混乱而借机对其赶尽杀绝。

摇身而起,方轻画缓缓踱到了窗前,一双明眸轻轻抬起,遥遥望着一轮皓月。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秀水有两个月了,两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吧?比如说,澹台镜明,可能已经淡忘了自己这个横空出世的女娃;比如说,公孙弘毅已经安然脱离了险境;比如说,澹台鸿泽那个小鬼已经不再那么的骄纵;比如说,百里无涯那个屁孩再无法找到自己讨衣服;比如说,安师傅、阿暖……

想到自己在丰烟国里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方轻画的脸上竟浮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这些人,各有各的风采,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吸引人眼球的地方,竟是在她都没有留意的时候走进了她的记忆当中。

夜晚风凉,吹着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透,方轻画双手倚窗,望着那一轮大大的月亮,缓缓合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夜之凉气。

“修崖,今日的事,谢谢你手下留情。”院落之中,缓缓现出一道苍老的身形,冷墨轩微微扯起嘴角,幽幽看她:“也谢谢你,治好了傲天与郁儿。”

方轻画睁开如水双眸,无声浅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她的笑容是那么轻,那么淡,比风更悠扬,比月更明朗。

“冷家,交到你手里,老夫很放心。”冷墨轩望着她,缓缓点点头,眼神之中露出毫无掩饰的欣赏的笑。

“谢老爷子抬举。”方轻画不卑不亢地扯起嘴角,眼神却是清水般凉薄。

“你值得起老夫的抬举,也值得起老夫的信任。”冷墨轩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弥漫:“老夫相信,冷家有了你,将会有一番惊天巨变!”

方轻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双手一撑窗棂跃出了房间,慢悠悠走到冷墨轩跟前:“老爷子,冷二少爷你怎么处置的?”

见方轻画问到此事,冷墨轩倒也未曾隐瞒,苦笑一声:“放了。”

仿佛料到了答案,方轻画微微颔首:“毕竟是血溶于水的亲生父子,我能理解。”

没有遭到方轻画的责难,冷墨轩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逆子冷玄天用那么卑劣的手段陷害方轻画,冷墨轩本以为方轻画必欲将冷玄天置之死地才会后快,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的大度,一笑便置之。

“我对你今后的表现,很期待。”冷墨轩淡然一笑,语气之中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亲近。一个身怀莫测高深本事的孩子,一个小小年纪如此老道,如此世故的孩子,一个经天纬地千年不出的绝世奇才,还有什么奇迹,是她不能创造的呢?

“我,也很期待。”薄唇轻轻勾勒出一抹浅淡弧度,方轻画低低一笑,语气轻若流风。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不觉间,方轻画九岁了。

她来冷府,也整整三个年头,这三年之间,冷府的形势也出现了质的变化。从一个渐渐没落的家族,隐约具备了问鼎泗水城大家族首位之势。

在方轻画接手冷家的那一天起,她便仔细将冷家旗下所经营的业务进行了一系列划分。黑道、白道,只要能够插足的地方,她都费尽心机让冷家的人去插上一脚,并且,在泗水城闲逛的这三年中,她四处网络人才,人尽其用。有了这些专业人才相助,短短三年之间,冷家的商号、银号、酒楼、赌坊、茶肆……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在秀水国各个繁华城市冒出,冷家的气象自然也就随之焕然一新起来。

泗水城中本来一片平静的景象,也因为冷家这般异军突起而微微起了波澜。

城西柳家无疑就是波澜最大的一家。

冷家未崛起之前,柳家在泗水城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大家族,然而,现在,面对着冷家的强势崛起,柳家当权之人却再也坐不住了。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坐不住,短短三年时间,柳家所经营的产业,已经有大半被冷家涉足,并隐隐有盖过他们的势头,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柳家在泗水城的所有业务都得被迫停歇!

柳府正厅的议事厅里,柳家家主柳袁阴沉着脸色扫视着屋里一众柳家主事的人:“咱们的产业,眼看着就要让冷府挤兑垮了。”

一句话听起来似乎无波无澜,但是这一屋子的人却都知道,这无波无澜的话语下,隐藏的,可能就是惊涛骇浪!

“老爷……冷家那个义子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柳府负责商运的柳战红涨着脸皮讪讪道。

“你现在才知道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是不是,晚了点儿?”柳袁目光冷幽,干瘪的老脸上泛着阴森森的肃杀。

“属下失职!”在柳袁这般注视下,柳战只觉浑身似沾满了芒刺,不觉便是一个哆嗦,心胆颤之。

“一个九岁的娃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稳住冷家衰败的势头,并且将冷家重新整顿成这般规模,岂能是盏省油的灯?”柳袁哼笑一声:“可惜,在冷府一开始认下这孩子时,我们还以为冷府的人大脑全都进了浆糊,居然将诺大的产业拱手让给一个外人,现在看来,冷墨轩才是最精明的那个!”

后面一句话,柳袁说得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当初冷府的认亲宴,他也曾在场,也曾亲眼见识了冷家那个小公子的手段,的确是雷厉风行,然而,即便是见识了,他却依旧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孩子一旦成为冷府的人将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威胁。或许,只是因为那个孩子年纪太小,小到他们不屑用正视的目光去看她两眼。可是,谁能想到呢?他们这些老资历看都不屑看两眼的娃娃,居然只用了三年的时间,便用一种不可思议地手段,让冷府这棵即将枯萎的老树再次逢春!

“柳畅,马上派人去查这个孩子的底细,她究竟从哪里来,究竟是何方神圣!”柳袁枯瘦的手掌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眼眸深邃如无边的黑洞。不知底细的敌人,往往是最为可怕的,不知来路的对手,往往也最容易让自己阴沟翻船。

名叫柳畅的人,负责的是柳府的外联,为人精明,交际颇广,办事效率也高,在柳府内也是极受柳袁重用的。

听到家主吩咐,柳畅恭恭敬敬一揖手,道:“属下领命。”

“柳殇,即日起,密切关注冷家小公子,看看她到底还要搞什么把戏!”柳袁干涩的唇角阴佞的一勾,慢条斯理地又吩咐道。

柳殇是柳府所有商号的负责人,在这些日子跟冷家的商号接触过程中,早就觉出了冷家商号总会出一些新花样,出其不意地吸引顾客的视线,堂而皇之地抢了柳府的生意。

闻得家主吩咐,柳殇也是小心应“是”。

柳袁吩咐两人之后,却并未就此停歇,而是继续道:“柳战,找个时间,好好会一会这冷家小公子,若得机会,便结果了她!”

听到柳袁这样的命令,柳战的脸却是苦了起来。结果了她?家主以为那娃娃是泥捏的?这三年之间,柳战负责商运,对冷家小公子的声名可没少风闻,小小年纪修为之深,鬼神莫测,在她押运几次货物的过程中,没有过一次失手,反倒是那些试图从她手里拦下货物的人,最终全部命丧了黄泉。这其中就包括了以凶名闻名当世的追风七煞!

柳战自问,若是自己跟追风七煞碰上,能够胜出的可能性只有十之一二,而在他听到的传言里,冷家那个小公子却只是在十招之内,便将七煞全部给解决掉了!自己与冷小公子之间的差距用判若云泥来形容都一点儿不为过,让自己去给冷小公子找事,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听到柳战回话,柳袁脸上不由泛出几分不耐,枯瘦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了椅子扶手,低沉的嗓音微微向上一挑,提高了几个音度:“柳战?”

再次被柳袁招呼道,柳战浑身一个激灵,苦着一张脸瞧着柳袁:“老爷,冷家小公子,不是属下能够招惹得起的,属下,恐怕,难以胜任……”

话还没说完,柳袁已是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目相视:“混账,你柳战贵为我柳府商运押送总管,居然说出这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你还有什么脸坐柳府商运押送总管之位?”

在柳袁盛怒呵斥下,柳战浑身冷汗冒出来了,这可不是有脸没脸的问题,自己一旦应下了柳袁的要求,那就是有命没命的问题了,若是连命都没了,还要脸面有个屁用?

“老爷息怒。”柳战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敢直说,毕竟,这柳府押送总管的头衔虽然时有凶险,报酬也是颇丰,还算是个肥差,若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丢了这肥差。

“你若是连跟那娃娃较量的胆儿都没有,我看这柳府押送总管之职,你不当也罢!”傲然起身,柳袁眼神冷冷瞥了一眼柳战,轻哼一声,甩袖就要出门。

“老爷……”柳战见势急忙唤了一声,为难地开口:“老爷,属下领命就是了。”

只是柳战说这话的时候,一张脸却是比苦瓜还要苦。没有办法,老爷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自己要是还要推三阻四,这柳府只怕他就真混不下去了。还不用今日痛快地答应了老爷的要求,就算自己最后完不成任务,也不至于被老爷说出什么不是来。

能够做到一家之主的位置,柳袁自然也不是什么愚钝之辈,也知道柳战心里对冷家那个小公子心有忌惮,但忌惮归忌惮,为了柳府今后的发展,该办的事情还是一定要办的。

“好,大家的任务已经分派清楚,可以各自去忙了。”柳袁脸上阴沉之气依旧不减,淡淡甩甩袖子,语气沉郁。

“是!”三人恭声回了一声,齐齐退去。柳府议事厅一时间陷入了无边的沉寂。昏暗的光线里,柳袁老脸阴佞,双眼之中两道精芒若隐若现:冷修崖,老夫倒是要好好瞧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想骑到老夫的头上!

泗水城,春光明媚,岁月静好。

一袭黑衣的小小少年,潇洒地行走在泗水城的街道上,俊美无俦的粉颊上,挂着迷人蛊惑的笑意,唇角弯弯如沐春风,间或刷一声打开手中一把玉骨折扇,慢悠悠摇两下,神态从容雅逸,闲庭信步走过泗水城的街道,就似一朵盛开的牡丹,美得让人炫目,美得惊心动魄。

街上行人攘攘,却都被这小小的少年吸引住了视线:“呵,冷家的小公子越发出落的俊俏了,再过两年,往冷府提亲的人,只怕会踢破冷府的门槛了吧?”

“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漂亮迷人,真要长成年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呢!”

“哎,哦,我要受不了了,冷公子,他好帅,好帅啊~”

直到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街角尽头,街上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还是久久不散。自去年冷府认下这位小公子,这位小公子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泗水城街头巷尾讨论的对象,且不说她出众的外表小小年纪便已颠倒众生,就说她那杀伐果决的手腕,三年之间,冷府上下全部焕然一新,在五国之内都有生意涉及,实力从一个没落家族一跃便有与柳家争鼎之势,这样一个人中龙凤,以往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而今日,他们却亲眼能见,亲耳能闻,甚至的还有可能与之亲近一二,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更为对这小公子津津乐道?

在街上众人津津乐道冷家的小公子风云事迹的时候,那冷家的小公子却是一路招蜂引蝶,一会儿逗逗这家的姑娘,一会儿挑逗一下那家的小姐,随即畅快地笑着,随性而优雅地进了泗水城最为繁华的一座青楼——凤来仪。

凤来仪是泗水城的第一青楼,在之前属于泗水城四大家之一邵家的产业,但是就在三个月前,邵家一夜间发生巨变,所有商号遭受了一股神秘势力的打击,所有产业在一夕之间瘫痪,而冷家就在邵家这等败落之时,悄无声息地从邵家收购了凤来仪。

这其间的曲折,自是没人清楚的知晓,但却有人瞧见,凤来仪移主的前一晚,冷家的小公子极为低调的进了邵家的大门,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邵家便没有任何异议的将名下所有产业交付给了冷家,而且是——无条件的交付!

而邵家四大家的地位,就此在泗水城除名,并入一股神秘的势力之中,没人知道这个势力真正的名字,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潜意识里明白,若论起这股神秘势力的实力,只怕较之三宫一阁之中的百里阁也不会差上一二!因为,这个股势力,也在经营着刺探、暗杀、押运等等黑道生意,三年之间,从未有过一次失手!

凤来仪别致的雅间之内,黑衣的少年怡然端坐,一双魅惑人心的深邃黑眸里流光隐隐。

她的面前小心地站立着一袭黑衣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男子俊脸上微微有些玩世不恭,斜挑着一双桃花眼,浅浅笑道:“头儿,如今泗水城里,一半的势力已经归附了我们,不知头儿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样一个美得没天理的祸害,自然就是风寂灭那骚包无疑。

而他口中的头儿,除了那个绝世无二的天才方轻画还能是谁?

此时方轻画悠然挑着唇角,眼神里闪烁着让人不敢直视的神光:“下一步,我会设法夺得秀水国的兵权。”

她的力量再强大终究也是属于散兵游勇,想要在五国之内谋得一席之地,就必须要有皇家做后盾。

“三日之后,皇家会举办一场皇家盛宴,宴请泗水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冷家经过头儿这三年的整顿,足够资格入他们的眼,这一次,盛宴之上,必定会有头儿的一席之地,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闻听方轻画的想法,风寂灭略一沉吟便想到了三日后的皇家盛宴。

皇家盛宴?方轻画唇角挑了挑,淡然一笑:“不错,冷家确实已经收到了皇家的邀请函。”

“宴会之上,八方势力汇聚,以头儿的本事,定能轻松抢得头彩。”风寂灭嘿嘿一笑,涎着脸凑到方轻画跟前。

说真的,他这个头儿真是越长越妖孽了,现在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衣,更是衬得她潇洒无双,无匹风流,若非知道这位祖宗不好招惹,他险些有些把持不住,想要跟主子调调情了……

看着风寂灭那一张俊脸上直差流下哈喇子来,方轻画好笑的一眯眼,拉长声音唤了一声:“小风,又皮痒了?”

拉着的长调在风寂灭耳畔一响起,风寂灭立刻三魂七魄归窍,他可没忘了上一次,自己趁着这位小祖宗打盹的时候,想偷偷摸摸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最后落了个什么结局——被这小祖宗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虽然这其中有自己不敢还手的成分掺杂,但是这小祖宗出手的不含糊,他可是再次领教了。

“啊?”风寂灭收回自己那一副惫懒模样,讪讪笑了笑,结结巴巴道:“头儿,头儿……说笑了。”

轻哼一声,方轻画到也不愿意跟风寂灭继续计较,低眸端起茶杯浅浅酌了一口:“这三年,我整出的动作不算小,丰烟国那边,就没一点儿动静儿?”

虽然三年之前,自己因为不愿久居人下从丰烟国远赴了秀水,但是,不知为何,对于澹台镜明在自己最为危难的时候伸出的援手,她一直难以忘却。是以,这三年,虽然她将自己的势力发展的颇为壮阔,心里却有一丝别扭终究解不开。

三年了,她想了很多,或许,这丝别扭,就是因为对澹台镜明的愧疚!愧疚他对自己的悉心栽培,愧疚他对自己的分外恩宠!

或许吧,再过一些日子,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澹台镜明说,“我和你,是一样的”,她会去丰烟走一趟,去看一看,自己初来异世所结识的那一干人。

“宫里的人得到一些消息,却不是关于丰烟国的。”风寂灭想了想,脸上也是浮出一抹凝重,的确,这三年时间里,方轻画搞出的动作确实是不小,不说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就说这黑道上刺探、暗杀的路子,可是抢了百里阁不少的生意。

“哦?”方轻画挑挑两弯细眉:“说来听听。”

“百里阁阁主,百里无涯最近失踪了。”风寂灭幽幽低笑:“据说,来了秀水国。”

“呵?”方轻画轻笑一声:“百里无涯来秀水凑热闹了?”

“只怕,他不会是想凑热闹这么简单。”风寂灭颇感头大的皱皱眉:“我们的黑道生意,已经严重影响了百里阁的财路。”

“那,依你这么说,百里无涯是来找我麻烦的?”方轻画似笑非笑的挑唇,眼神里有一抹异样的光芒忽闪:“不过,我倒很想瞧一瞧,这个屁孩儿,这三年时间里到底精进了多少。”

百里无涯?屁孩儿?风寂灭嘴角抽搐,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普天之下,敢将三宫一阁之首的百里阁阁主百里无涯称为屁孩的人,只怕也就仅此一家吧?

“对了,三日后的皇家盛宴上,会有邕宁国洛家的人、东林国百里家的人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风寂灭一拍脑门又补充了一句。

洛家?方轻画再次蹙眉,貌似自己跟洛家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恩怨的,只愿,这次皇家盛宴上,不要被这些人瞧出了身份才好,否则,真是免不了又多出一档子烦心事。

“嗯,知道了。”轻应了一声,方轻画抬手揉了揉眉心,慵慵懒懒开腔。自己虽是得罪了洛家的人,但依自己现在的实力,也实在没有必要怕他们。

“洛家的人不是什么善茬,头儿若是不到万不得已,可以选择避让避让。”风寂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洛家的人本身或许并不及头儿,但是他们的势力却是错综复杂,遍及五国之内,而头儿又是个随性的人,行踪一直都是谜一样,飘忽不定,要是哪天被这群兔崽子给阴了,那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小风。”低低轻唤一声,方轻画脸上浮出一朵不悦:“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胆子也这么小了?我九魄宫的人难道会怕他区区一个洛家?”

听出方轻画话语里的不悦,风寂灭唯有一阵苦笑:“头儿,洛家背后,可是邕宁,这邕宁国,自古而今,就不是一个善茬,上一次攻打丰烟,若非头儿你出马灭掉了洛子涵,这丰烟国与邕宁国到底孰胜孰负,可真是没准儿的事儿呢!”

轻轻揉揉太阳穴,方轻画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小风,这些日子劳你东奔西跑,受累了,放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风寂灭苦着一张脸,望着那个眉眼不抬,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己的小小人儿,无限憋屈,这丫头,这是在赶自己走呢?她嫌自己烦了……

唉,心里一叹,风寂灭蔫蔫地垂下脑袋,没精打采了应了一声是,身子一晃,优雅如一朵昙花似的飘出了房间。

随着风寂灭消失不见,方轻画亦是缓缓起身,今年,她九岁了,与同龄人相比自是高出许多,甚至与风寂灭站在一起,她已经能够够到风寂灭的脖子,隐约间,她已经是亭亭玉立,风华正茂了,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

黑色的身影刚刚迈出了凤来仪的雅间,走到绵长的游廊上,方轻画的视线忽而就是一滞。

游廊尽头,一道熟悉的月白色身影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进了西边一处厢房,进了青楼的厢房,来做什么,自是昭然若揭!

脸上闪过几丝奇异的光芒,方轻画眸间掠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踟蹰良久,终是缓缓又退回了自己的雅间之内,片刻之后,再次推门而出时,她已然换了一副妆容。米黄裙衫似最为迷人的迎春花,一头青丝随意披散在脑后,宛若瀑布,光可鉴人,一双柳眉弯弯,一双凤眸婉转,举手投足间,魅惑众生,妖冶天下!

她这身装扮一出现在凤来仪的游廊里,立时引起又一阵轰动:“啧啧,爷从来没见过这么妩媚的姑娘,凤来仪什么时候有这等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我的天啊,这是真得吗?这真得是真得吗?天下间真得有这样的女子吗?”

对着这些啧啧称赞之声,甚至是猥琐的目光,方轻画连正眼瞧都不瞧,身姿婷婷,如杨柳扶风,款步朝着那月白人影进去房间走去。

臻首轻抬,清眸里复杂的神色如海澎湃,许久许久之后,她终是缓缓抬起手,将手放在了房门上,轻轻一推。

看似没有任何力道的一推之下,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之内的一切景象,全部映入了她的眼帘。

红木的桌椅上,有残酒未消,座椅散乱地摆放在桌子四周,似乎是有人在此打情骂俏搞乱了现场。

心,渐渐下沉,方轻画轻轻跨进房门,转而将房门关上。眼神微微一转,落在了那一张香樟床上。

床帏轻拂,隐约可见里面缱绻的身影,隐约也可听见里面销魂蚀骨的吟哦。

方轻画的心微微抽了两下,像是曾经固守的童话瞬间毁灭了一样,觉得压抑的不行。

她踱着步,缓缓走到床头,缓缓抬起手,缓缓拉开了帷幕。

帷幕之内,足以让人鼻血乱喷的一幕毫无保留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男子身材极好,皮肤是让人迷恋小麦色,一头黑发杂乱地披散在腰间胸前,掩盖了他的相貌。

女子极为妖媚,此刻极为享受地闭着眼睛,白皙光洁的玉面泛着阵阵潮红,露着大片粉颈与酥胸,甚至男子lv动之间,那粉嫩的樱桃还会不合时宜地蹦跳出来。

怎么会这样?方轻画皱紧眉头,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和他的遇见,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深深吸了口气,方轻画唇角浮出一抹凉薄笑意,不退不让地再次伸出手,拍了拍男子精壮的后背。

被人这么一拍,正自沉迷在温柔乡里的男子一头乌发一甩,俊脸偏了过来,看向床边之人。

“我好像没找你过来?”男子声音极为动听,只是若细听之下,似乎能从这动听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忧郁味道。

“呵呵,的确,你没找我过来。”趁着男子打量自己的空挡,方轻画身子微微一弯,将那浑身赤luo的女子拽下了床,眯眼瞧着床上意犹未尽的男子:“你很喜欢跟人上床?”

男子悠悠一笑:“我的事,不劳姑娘费心,而且,此处,也实在不适宜你这么小的姑娘进来,还请你速速离去,莫坏了我的好事。”磁性低哑的嗓音,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很小么?”方轻画不服气地挑挑眉,却是孤傲地挺直了胸膛,和那赤luo的女子并排而站,一双倔强的眼睛,不退不让地盯着男子俊美似天神的容颜:“你仔细瞧瞧,我哪里小?我怎么觉得,我浑身上下,就连脚趾头都比她要漂亮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让男子神色忽而恍惚。

男子一愕,一双清眸久久凝视着那特立独行,出语不凡的女子,那一双深邃如潭,仿佛看穿了世间百态的眸子,那两弯孤傲倔强无可替代的凌厉双眉,那一只英气之中透着潇洒与桀骜不驯的高挺鼻梁……眼前美得近乎妖孽的女子,与心底深处某个影子渐渐重合,许久许久,男子眸子忽然睁大,惊诧出声:“是你,居然是你……”是她?居然是她!让他朝思暮想,几欲崩溃的孩子,让他心心念念,至今放不开,几欲随她而去的孩子!

“我,是我。”方轻画负气似的嘟着唇角:“你想说点儿什么吧?”

再次听到这负气的话语,男子脸上的淡定却已不再,反而是沉默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凤来仪不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你快走!”方轻画身边那位被她无礼拽起来的女子,在愣怔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是回过味儿来了。

“你,先出去吧!”床上的男子好看的唇角轻轻一扬,目光柔和的落在那赤身女子脸上,终于开口了:“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女子脸色一僵,随即有些不快地捡起自己的衣服穿上,气哄哄地离开了。其实,这也很难怪她,任谁在这等时刻被别人打扰了,那也是难以大度起来的。若非今日这男子实在是太极品,自己舍不得败坏了形象,没准就要对着这刚闯进来的黄衫女子破口大骂了——你丫有么有道德,这种时刻,你怎么能忽然打断人家?

“轻画……”床上的男子垂着头,从容地穿起自己月白的衣衫,遮掩上了那精壮迷人的胸肌,修长俊逸诱人犯罪的身体。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转回身时,男子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方轻画亦是双眉一弯,缓缓在这透着脂粉气的房间之中坐了下来。

“哦,我随朋友来秀水办些事情。”男子含糊地答了一句,眸中却是透着一股几不可察的无奈。

“哦?什么朋友值得你这大华的少主亲自作陪?”方轻画挑挑唇,慢悠悠品着茶,眼神里含着几分讥诮。真是想不到,三年不见,公孙弘毅居然会成为这个样子,当日里那个洁身自爱的少年竟然会逛青楼,竟然会和风尘女子上了床!

“轻画……”公孙弘毅脸上浮出丝丝苦笑:“对不起。”

“对不起?”方轻画勾唇轻笑:“你这话说得蹊跷,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是欠我银子,还是杀了我全家?”

“轻画!”公孙弘毅忿忿抬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那一天,我以为,你死了。”

“可惜,我没死,让你失望了?”再次夹枪带棒的反问之后,方轻画冷哼一声,霍然起身,话锋一转:“公孙弘毅,我对你的心,你到底清楚不清楚?”

公孙弘毅默然,若说自己察觉不到方轻画对自己那份特殊的厚待,那绝对是假的!密林相遇,因为自己的缘故方轻画佯装柔弱孩子,特意放了自己一马;洛林之内,为保自己,宁可被黑熊所伤引自己去追;到最后,还是因为怕伤了自己,没施展必杀之技,让师傅有机可乘,打落寒潭……这一点一滴,一幕一幕,公孙弘毅若不是狼心狗肺之辈,早就应该察觉!

“轻画,我……”公孙弘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从一开始,方轻画和自己就是敌对的之势,如今,虽然方轻画离开了丰烟,但是她与大华一族的恩怨的种子却已经深种了,自己倒是可以原谅她,接纳她,可是自己视若父亲的师傅呢?会接纳她么?要知道,因为方轻画的缘故,陈朝晖可是生生失去了一只手臂!他与方轻画之间,绝对可以算作是不死不休的冤家!

“别跟我墨墨迹迹,我我我的,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方轻画仰着头,明亮的眼睛挑衅似的盯着公孙弘毅那一张美得无可挑剔的俊脸,一字一顿:“跟我说实话,只要你说一声不喜欢,从今而后,你是你,我是我,我绝对不会纠缠你半分。”

“轻画!”公孙弘毅脸现痛苦之色:“你明知我的心!”

的确,若非自己从一开始见面就对这个孩子钟情,自己会连她杀害了自己族人这等深仇都抛向一边么?会在师傅将她打落寒潭时想也不想就要随着她去么?

“我要听你说!亲口说!”方轻画依旧倔强地挺着脖子,修长圆润,如玉光洁的脖子。

四目相对,公孙弘毅就那么望着她,望着那近在咫尺,艳绝人寰的殊丽容颜,心,在一瞬,便如鹿撞。

轻画,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爱你爱到了骨髓里!只是,这份爱,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我——承担不起。

眼神微微掠过一丝心痛,公孙弘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俯首,薄凉的唇角深深印在她的唇上,一触即分。

“我的心,你懂的。”低沉的话语如风优雅,公孙弘毅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看到你没事,我真得很开心。”

被公孙弘毅占了便宜的某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忽闪着一双麋鹿般诱人的眼睛,没有再追问公孙弘毅。公孙弘毅唇角的温度,凉得让她心疼,心疼!她奶奶的,自己真太妈犯贱,对待感情这个问题,居然会如此迁就这个混蛋忧郁王子!

“在秀水,你住哪里?”公孙弘毅笑了笑,接着想到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既然今日能在秀水见到方轻画,怎么说也要知道她的住所,以便自己以后能随时找到她。

方轻画微微抻起唇角:“你想找我,就来凤来仪吧!每月月中,我会在此。”

话一落,方轻画大大方方站了起来:“至于你现在究竟栖身何处,你若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今日扰了你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

一边说,方轻画已是缓缓朝着门口而去,就在她的身影要消失在门口的刹那,她忽然就住了脚,回首一笑:“若是下次,你还是要做这等好事,就来找我,我会给你找出十个八个极品好好招待你!”

回眸一笑百媚生!望着那美得让人眩晕的笑脸,公孙弘毅却是笑不出来,这丫头说这话,摆明了是埋汰自己的吧?她明知道,自己会如此堕落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全都是因为自己以为她死了,所以,才会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过一日是一日!若是他早知道,她还活着,他决计不会放纵自己,最完美的一晚,他应该是留给她的。

“没有下一次了。”公孙弘毅低低吃笑一声,像是说给方轻画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三年来的落寞,三年来的颓败,就此一扫而光!

三日,说来极快。

三日之后,是秀水国皇城皇家盛宴之日。

泗水城里,有些头脸的人物,一早就准备着去参加皇族的盛宴。毕竟,能参加皇族的盛宴,这是一种对身份的肯定,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中,冷府的小公子无疑就是最惹眼的一个,三年时间,让一个垂垂老矣的冷府打造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钢铁巨人,让冷家从一个没落家族直接提升到了泗水城数一数二的家族,这份能耐,放眼当世,能有几人?

更何况,这冷府小公子人长得俊美如仙,就那么随随便便在泗水城里一亮相,立时就能引来泗水城那些所谓“名门闺秀”的阵阵尖叫与欢呼,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人,只怕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吧?

一早,三五家丁随着一乘小轿毫不张扬地出了冷府,晃晃悠悠朝着泗水城皇城方向而去。

不片刻,西边柳家、北边孙家也相继派出了小轿,同样极为低调地朝着皇城去了。

朝阳初升,华光万丈,沐浴在阳光下的秀水城,恍若一座金色的城堡。

而这一众泗水城的重量级家族,也便在霞光万道里,慢悠悠晃进了这座城堡。

在三乘小轿先后进入皇城之后,又一顶华美至极,却简约至极的轿子由四个精壮的轿夫抬着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将士,一看到这顶小轿几乎是隔着老远就让开了路,甚至直到这顶轿子走出了老远,他们的眼神仍旧是无比畏惧地盯着轿子消失的方向。这个轿子里坐着的人,可是真正跺一跺脚整个天墨都要颤一颤的人物,哪容得了他们怠慢了呢?

离泗水城的正殿大约三十里的时候,所有泗水城里有些头脸的人物都必须要下轿步行至正殿。

一时之间,那些隐在轿子里的显贵们,自然也得在人前抛头露面。

这些显贵中间,最让人期待的,无疑就是那顶看起来最不出众,最简单,的轿子。因为,这个轿子之中坐着的人,才真正称得起新贵!冷家三年前认下的义子,整个秀水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才少年!

只见,那顶小轿的轿帘微微一挑,接着一只脚先迈了出来。那只脚很小,小到让人怀疑她能不能站得稳,接着她小半个身子也探了出来。

众人这才瞧见,冷家小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一袭上等白色丝绸制成的长衫,随风飘逸,一头乌黑雪亮的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髻,戴一顶八宝攒珠冠,额头还系一块红色抹巾,更是衬得她那童子般的容颜俊俏无匹,风流不羁。

九岁之龄,身量却已是长开,就那么随随便便在人群中一站,登时被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这个少年,太过出众,太过抢眼,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是所有人视线追随的目标,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不可争论的焦点!

此刻,冷家的小公子就那么淡淡勾着唇角,就那么悠悠含着笑意,一双通透慧黠的眼睛,婉转四望,顾盼之间,便是那最璀璨的阳光,也不及她光芒之一二!

“想必,这位就是冷家的小公子了吧?”从孙府轿子里下来的一个老者呵呵笑了两声,朝着方轻画拱拱手,语气分外的和气。

见到有人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方轻画轻轻一拱手,淡淡道:“冷家小子修崖,见过孙家主。”

孙府的家主,方轻画也是略有耳闻,是个十足的老油条,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可以说是个当世的老好人、好好先生。这样一个既没野心,又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的人,自己也不必要对他加以颜色。

“呵,冷小公子客气,客气,老夫久闻小公子声名,今日一见,真是大开了眼界。世上,还有这等风流人物,真真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啊!”孙府家主孙震倒是一点儿都不吝惜自己的好话,马屁拍得溜响。能够和冷家这个强势崛起的家族交手,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况且自己说的又是事实,说出来,也不会感到难为情。

“孙家主,说笑,小子万不敢当。”方轻画摇首而笑,微微摆手。

“冷小公子要是都不敢当,这泗水城里,谁还敢当此殊誉呢?”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方轻画左边传来,正是柳家家主柳袁。

眉间笑意未曾消减半分,方轻画悠悠转眸,目光随意地落在柳袁身上,唇角一扬,慢悠悠道:“我道是谁家的铁链没系牢靠了跑来一只野狗,到处乱吠,原来是柳家主。”

一听方轻画这不带一个脏字儿的骂人话语,柳袁老脸不由一红,面皮一抖,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方轻画一个小辈,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骂他,实在是有些太过轻狂!

“冷闲侄,老夫还真是没想到,你来冷府不过三年时间,这皇家盛宴的参会资格冷墨轩那老匹夫就这么大度地让给了你。真不知道,你到底给冷家的人施了什么手段。”柳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方轻画,语气之中满是揶揄。

“我的手段,柳家主不是已经见识过了么?”轻轻一剔眉毛,方轻画悠悠开口:“难道说,等着柳家所有的产业都被别人蚕食了,柳家主才了解得到别人的手段?”顿了一顿,方轻画哼笑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柳袁:“若柳家主只有这般头脑,我看,这柳家家主之位,还是尽早让于有能之士吧!”

“猖狂小辈!皇城之中岂容你如此放肆?”柳袁嘴上功夫不如别人,又不肯吃了这个哑巴亏,脸上便有些恼羞之色。

“柳家主,注意你的措辞,”方轻画淡淡一笑,不易为忤,接着一双黑眸望定柳袁的老眼,语气转冷:“还有,没事别老是在我跟前儿蹦跶,讨不到一点儿便宜的。你明白?”微微上扬的语调,邪魅如蛊的语气,带着几分倨傲与冷峻的眼神,竟让柳袁这一家之主,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年轻人,难免言语狂妄了一些,柳家主,别和孩子一般见识,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孙家家主孙震适时出来当起了老好人。

这柳袁也正是昏了头了,他难道不知道冷家小公子从来就不是个易与之辈么?当日认亲宴上,冷玄天蹦出来生事,她能一脚将冷二少爷踢飞,一点儿颜面没给冷墨轩留,他们这些人跟冷墨轩亦是同样的地位,难道还指望着这孩子给他们几分薄面?况且说,这三年,泗水城里的形势,他们这些底蕴雄厚的人,也不是不知道,那隐隐占据秀水国地下势力一半的神秘组织,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头领,很可能就是这位冷府小公子!

跟她斗,除非出现奇迹,否则一定是死得很难看。孙震虽活了一把年纪,可是还没活够,他可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得罪了一个黑道之王,把自己的命都丢了。

孙震出来打圆场,多多少少也给了柳袁一个台阶下,当下,柳袁便是一声冷哼,甩手离开了方轻画跟前。说实话,他还真有些担心这孩子说动手就动手,像是踢飞冷玄天那样把自己当众也给踢飞了,这里可是皇城,要是那样被这孩子踢飞了,这皇家盛宴,他也没脸再去参加了。

幽幽勾唇,方轻画无声哂笑,看来自己对柳家还是有些心慈手软呵,这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跟自己叫板儿,看来,参加完这次皇家盛宴之后,很有必要交代交代风寂灭,好好照顾照顾柳家。柳家这块肉虽然不是很肥,多少也会有些油水可捞。

对于方轻画的心思,孙震自是瞧不出来的,当下依然满脸堆笑道:“小公子少年天才,创下神话一般的成就,会有人嫉妒也是情理之中的,小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掉头一转,孙震又来劝慰方轻画,这可是让方轻画相当地无语,果真不愧是泗水城出了名的老油条……见风转舵的本事,真不是盖的……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不觉便到了泗水皇城的正殿。

皇城之内,早有一干侍卫严阵以待,目送着这一干泗水城的显贵进了殿门。

威严的正殿之内,正座上,稳稳坐着一袭金袍面色庄重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保养得极好,细腻而红润,充分显示出了他生活的优渥。

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按在龙座的扶手上,神态自然而然中带着无上高贵,只是那一双狭长深邃的双眸之中,透出了与其温和面容不相称的狡黠。

“今日皇家盛宴,诸位家主百忙之中亲自来参加此盛宴,朕深表欢迎。”一袭龙袍在身,浑身透着上位者气息的秀水国皇帝冷清寒威严开口。

“陛下抬爱,是臣等的荣幸。”一干家主俱是纷纷揖手,高声自谦。

呵呵一阵轻笑,冷清寒高雅摆手:“诸位家主全部都是泗水城的中流砥柱,皇室以后仰仗各位的地方必不会太少,以后有机会,皇室希望能与诸位家主多多亲近。”冷清寒虽是贵为一国之主,倒并没有端一国之主的架子,姿态放得也是比较低。

“陛下言重,臣等惶恐。”一干家主又是一阵惶惶不安。被皇上认定为实力不凡,可并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不好,甚至可能会因为被皇上怀疑到威胁到了皇权而对他们心存疑忌,重则很可能招致杀身灭族之祸!

“诸位家主不必过谦,对于诸位家主的本事,朕早已有所耳闻。”冷清寒笑着摆摆手,目光却是幽幽一转,落了三位家主中最为与众不同的一位——方轻画。

“想必,这位便是三年前,冷家认下的那位小公子吧?”冷清寒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也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了方轻画身上。

“回陛下,不才正是冷府第三代掌舵人,冷修崖。”方轻画修长身姿站得笔直,声音不卑不亢,淡淡然,却自成气势。

“果然是少年英雄,器宇不凡!”冷清寒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夸奖,微微颔首,冷家本就是皇族一脉,只是因为后来家势败落,才会渐渐被皇族疏远。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才短短三年,便因为这忽然出现在秀水的少年,出现了这等天翻地覆的逆转。

对于冷清寒的夸奖,方轻画并没有虚伪地自谦,只是淡淡一笑:“修崖惭愧,重新让冷家在泗水城拥有让别人刮目相看的实力,竟用了三年之久。”

或许这句话,方轻画说得是事实,但是对在场所有的人而言,这话却无异于在他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三年之间将一个朽木之家打造成了泗水城里的一流势力,这般速度,这小子居然还嫌慢?她诚心打击死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