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意外 2
作者:楚湘云      更新:2019-10-11 07:28      字数:4856

第24章 意外(2)

“真巧!”噶尔藏朗声笑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之子阿格策旺日朗。这两位是八皇子,十三皇子。汉人说,相见即是有缘。今天如此巧遇,可是难得的缘分。”

一边说着话,和敦多布多尔济两人不住好奇地打量八阿哥怀中的女人,暗暗惊讶,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两位阿哥如此在意。

“十三哥,楚言没事儿吧?”十四阿哥打马赶到,急急发问。

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听说救下楚言的人是准噶尔王子,都是一愣。身为主人,不好对远方来客过于冷淡,当下随口客套几句。

“她是太后身边最得用的女官。为免太后担心,我需立刻送她回去让太医瞧瞧。阿格策旺日朗,噶尔藏,敦多布多尔济,我们来日再叙。”八阿哥恢复了一贯的平和得体,对那三人解释两句,抱着楚言上马,点头示意,绝尘而去。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扔下差不多的客套话,带了楚言的那匹马,跟着走了。

阿格策旺丹日朗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记忆中那个任性得刁蛮的少女,何时竟有了这么大的魅力?

楚言一觉醒来,天色刚刚透亮,隐约看见冰玉在帐篷另一头睡得正香。

瞪着帐篷的顶,努力回想先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想从马上下来,马惊了,她紧紧抓着马的鬃毛,害怕掉下去会摔断脖子,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声音,看见了一个人,然后,她晕倒了。

脑中灵光一闪,她惊马了,然后晕了!从心理学上说,她收到极度刺激,对马和骑马产生了恐惧症,在她无法克服这个心理障碍之前,她甚至不敢接近马匹,当然也就不可能骑马了。也就是说,她不用再学骑马了?

拿定主意,楚言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甜甜地缩回梦乡,直到——被饿醒!

摸摸空的有些发疼的肚子,楚言叹了口气,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楚言,你醒了!”冰玉本来坐在一旁发呆,听见动静,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吓死我了!你又吓我一次。”

想起初到这里的情形,楚言十分感动,揽着她轻轻拍抚:“冰玉,别哭。我没事儿!”

肚子适时地叫了两声,楚言脸上一红:“我饿了。”

冰玉噗嗤一笑,走到门口叫人先打盆水来,再把早饭给送进来。

等楚言洗漱完毕,早饭已经摆在小几之上。一小锅紫米粥,一盘小笼包,一盘烧卖,两碟酱菜。

冰玉盛出两碗粥,得意地一笑:“那两个厨子倒肯巴结你,巴巴跑来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告诉他们千万别上马奶子,随口点了几样南边的东西,难为他们都能弄出来。我倒是沾了你的光!”

楚言一笑,这些食材倒也现成,这份心意确实难得,口中说道:“还是你明白我,这会儿,谁让我喝马奶子,我吐给他看!”

昨天中午吃的很少,晚饭没吃,真是饿了,早点又极对她的胃口,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冰玉倒了杯茶递给她,一边笑道:“告诉你,让你也高兴高!八福晋这回,可是把脸丢到蒙古来了。太后听说是她拿簪子扎你的马,大发脾气,昨儿夜里,把八阿哥明尚额附和她一块儿叫进去,狠狠教训了一顿,命她今儿就走,滚回京城去。有太后撑腰,往后,看她还敢与你为难!”

楚言一愣,想起上回,那人因为她的事被太后训话的情形,心里老大不忍,站起身说道:“我去见太后。不过虚惊一场,我也没什么事儿,何苦让八爷和明尚额附都跟着脸上无光。”如果从此不用骑马,八福晋倒是也算帮了她一个忙。

冰玉拉住她劝道:“别去,太后还在气头上,你说也没用。因为是八爷把你救回来的,太后倒没有骂他。后来还是皇上出面,给了明尚额附一个差事,让后天启程回京,叫八福晋还是跟着她爹一起走。”

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道:“八福晋不光蛮不讲理,还强词夺理!那样害你,还敢说是好心,说什么见不得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想帮你一下。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骂她无聊无耻。”

学了太后的姿势语气,颤巍巍往前一指:“你差点害了佟丫头的性命,还说想帮她?我也看不得你这付蛮横泼辣娇纵善妒的样子,也想帮你一下,老八,你这媳妇——唉,偏偏这时候,皇上插进来说了两句,给明尚额附派了差事。太后没再往下说。你说,太后原本是不是想叫八爷休妻呢?却被皇上拦住了?”

楚言听得好笑,八福晋再怎么不堪,也是公主的女儿安亲王的外孙女八阿哥的嫡福晋皇家的儿媳妇,太后和皇上又怎会置皇家体面于不顾,掀起滔天巨浪?

“不论如何,八福晋后天就得回京去,太后也不会让她进慈宁宫,以后,她也难为不着你!”冰玉欣慰地总结。

想到另一件事情,冰玉有些兴奋有些失望:“你知道么?策零的哥哥日朗也来了,听说,是来商议和亲的。他们原来是准噶尔的王子,真名叫做阿格策旺日朗和葛尔丹策零。当初告诉我们的,连名字都是假的!”

“原先告诉我们的名字,也不算假,只是不全。”楚言笑着安慰有些气恼的冰玉。准噶尔部蒙古人,那个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民族?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太医过来给她诊脉,想到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学这一科,楚言费尽心思罗列出一些症状:头晕,目眩,心悸,欲呕,没有食欲,四肢无力,腰背酸疼。

张太医满脸黑线,如果不是看她还梳着一条大辫子,早就一句“恭喜”奉上。

直到她露了一句,看见马儿就心烦,张太医终于心领神会,向太后回报说她受惊过度,落下了头晕心悸的毛病,见到马儿勾起旧痛就容易发作,需要静养一阵子。

可惜,他们都忘了一条,太后是蒙古人啊!对于蒙古人来说,骑马和吃饭睡觉走路一样都是最自然的事情,能落下什么毛病?

楚言优哉游哉地过了三天,躲在帐篷里好吃好睡。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心中有愧,对她更是十二分殷勤周到,时不时跑来陪她说话解闷。

就在楚言开始担心剩下的日子里要长膘的时候,太后把她找去好言好语安慰了一番,又是鼓励又是激将。最后一句话,她还是得学会骑马,并参加那个赛马会。

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被叫去训了一顿话,无非是:耐心点,盯紧了,别再出事儿!

烈日下,一小队人马缓缓往南而行。

明尚额附带住坐骑,对默默走在他身边的八阿哥说:“回去吧。难为你了!”

八阿哥淡淡一笑,拨转马头,道了一句:“一路保重。”

后面一辆篷车的车帘被掀开,八福晋探头唤道:“胤禩。”

八阿哥策马走了过去,淡淡地问:“宝珠,有什么事么?”

八福晋咬了咬唇,声音有些急切:“胤禩,你明白的,是么?我不是真想害那个丫头!”

八阿哥有些冷淡地点点头:“明白。你并非蓄意害她。”

正如宝珠所说,楚言在学骑马这事儿上畏缩不前,而且极为任性不讲理,一反她平日作风,十三十四被她折腾得够呛,就连他也看不下去,私下里和十四弟商量过怎生想法子逼她一逼。宝珠拍马那一下情有可原,然而,这半年来,他们之间极为冷淡,她心里何尝不是迁怒于楚言,想要借机让她吃点苦头,故而下手极重,全然不计后果。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总要别人处处明白她迁就她,而她却从不在意别人怎样。若说她心有多坏,倒也未必,然而,伤起人来,从不手软,事后还一脸无辜!这两三年,他不得不忍耐小心,处处提防,着实也累了!

八福晋一愣,还想解释几句。

他已经恢复平常的温和:“一路当心,自己多保重,有什么事儿让人捎个信儿给我。”

见她不再说话,点个头说道:“我走了。”一夹马肚,顺着来路而去。

八福晋张口想要呼唤,最终咬住唇,闷闷不乐地坐回车中。

明尚额附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回到驻地,八阿哥远远看见楚言战战兢兢地骑在马上,身边簇拥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冰玉,还有纳尔苏那几个人。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劝她别怕,这个叫她放松缰绳,那个叫她踩住脚蹬,一个叫她挺起腰,另一个叫她伏下身子。楚言无所适从,只想下马,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一边一个堵着不许她下来。眼见着,她的嘴角越抿越紧,随时可能大发脾气。

八阿哥有些好笑,想了想,将顾虑放在一边,策马过去:“她前几日被吓着了,你们不可逼得太紧。”

“八哥。”“八爷。”一片招呼声中,发现她同其他人一样唤了一声,眼里流露出几分求助,八阿哥放下心,下马走过去,拉过她的缰绳,笑着说:“我来牵马,你只管坐好,我们先走上几圈,等你愿意了,再让马儿跑起来,可好?”

楚言犹豫了一下,对上他温柔但坚持的目光,点了点头。

“八哥——”十三阿哥十分迟疑。

“是八福晋吓着她,我理当赔情。”八阿哥淡淡地说,又对众人笑道:“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放开了跑马去吧。”

那些年轻人有哪个是呆得住的?一听这话,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互相招呼着就要开始比赛。十三阿哥有些不情愿,最终也还是被拉走了。

楚言静静地坐在马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宁静甜蜜,又有些古怪滑稽的感觉。堂堂一个皇子阿哥,充任她的马夫!可是,他的步子迈得那么潇洒自得,仿佛是在后花园信步赏花。这个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回头冲她怡然一笑,伸手往天边一指:“你看那朵云,象什么?”

楚言只看了一眼:“象条狗。”

“象狗?依我看,更象只羊。”

“象狗!象只肥肥肥肥的狗!”

“是。也象只肥肥肥肥的狗。”八阿哥一脸笑意,满眼宠爱。

楚言极目眺望,发现草原上视野极为宽广,景色虽然有些单调,细细看去,每一朵云,每一个山坡都有自己独特的柔和线条,并非真的无趣。

一连几天,每次到她练骑马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微笑着接过她的缰绳,牵着马,带她四处走动。有时会远远指点一些地方,讲些掌故历史。有时会指着身边几株植物,告诉她名字和用途。有时她兴致来了,指着天上几朵云现编一段故事,他会认真地听,目光柔和惊叹赞美。很多时候,他默默地在马下走着,她静静地在马上坐着,一份默契悄悄地流淌在中间。

她,很喜欢这样的相处,连带地,开始盼望每天骑马的时间。

遇到其他人,常常会投来诧异的目光。她渐渐有些不安,不愿让他再操持“贱役”,对他说,想要走得快一些远一些。

他有些不解地挑眉,随即了然地笑,拉过自己的马骑上去,手中仍牢牢地握着她的缰绳。

这天早晨,他们并马而行,来到一个山坡上。

他指着远处一大片阴影:“知道那是什么?”

“云的影子。”她欢快地说,又问:“那边闪闪发光的地方是什么?”

“是片海子。”

“海子?是湖!”她大为兴奋,天知道,她多需要一大片水:“我想去近前看看。”

“怪远的,走过去要大半个时辰。”他看看日头,微笑提醒,知道她一见日升中天就要往帐篷里躲。

“那就跑过去!”她理所当然地说,拉起缰绳,双腿一夹:“笨马,走啦,偷了这些天懒,该运动了!”

他惊讶地望着她自如地控马跑开,笑着摇摇头,打马跟上。

他系好缰绳,留出足够的长度让两匹马饮水,回身默默含笑地看着她。

她正双手抱膝,背光坐着,望着水面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水面强烈的反光正落在她脸上。

存在就是合理。她一直觉得上天让她穿越,没有原因也有目的,是什么?莫非真的是为了遇见他?她以往的人生中没有这么个人,再过十年二十年,大概也不会有。她,敬重他,佩服他,爱慕他,怜惜他,同情他,信任他,依赖他,和他一起快乐轻松自在,不和他一起会想念,不用担心他会厌烦会不耐,不用顾忌他会生气会嘲弄。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她,爱上了他!第一次,她真正地爱上了一个男人!

这里不是适合恋爱的环境,太多的人和事,太多的纠纷和复杂,但是,爱情原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们之间,还有一人,他的妻子。可是,如果他们相爱,自然不该会有她的介入,如果他原来就不爱她,他捧出的真心,她不要,也不可能属于另一个女人。

他的一生很惨,她的未来难料。何不趁着现在,为他,也为自己,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将来,岁月艰难,至少有一些美丽可供回忆。

打定主意,她的脸上发出自信的光彩,绽出大大的笑容:“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八爷,但是,八爷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眩惑于她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脸,他温柔地回答:“你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她笑得更加甜美动人:“我喜欢八爷,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