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回到学校，夏钧送她到宿舍楼下，看看她们寝室亮着的灯。“熄灯时间还早，我们再聊聊？”
“聊什么。”
夏钧看着她，思考着怎么开口。
江晴知道他想说什么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能给我自己做主的权利和自由吗？”
“晴晴……”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不希望自己不好。我知道你和我妈担心什么，你们想的那些不会发生的。”
“现在你是这么说，到时候由不得你。”
“那你能保护我到什么时候？”江晴很平静。“害怕上当受骗，就把我限制在你们的保护下，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不懂，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再过几年我妈年纪大了，你也工作也有你的生活，那时你们还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我？”
“怎么不能！”
“这不现实，夏钧，你不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夏钧沉默。
这句话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如今却由她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觉得对我有责任，但是未来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被骗也好，吃亏也好，那是我必须经历的。”
夏钧看着她，一时无言。或许是那当初的记忆太深刻，不管她多大，在他心里，她始终是那时瑟缩在他怀中哭泣的样子。小小的身体，脆弱不堪一击，触动他心底最深切的情感。
他曾对自己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长大才知道，那是少年时期不切实际的意气用事。一辈子太长，他或她都无法坚守……
无法回避的无奈。
“你喜欢他？”
江晴没有正面回答。“我想试着跟他交往。”
“徐立不是一个好对象，你想要恋爱起码找一个靠谱的。”
“我觉得他不错。”
“晴晴！”
“你对我有点信心不行？”江晴软着语气说：“我妈教了我很多，我知道该怎么防备男生，何况我们只是彼此了解一下，不会那么快进入到恋爱步骤的。”
他要怎么告诉她，那都是男人用来糊弄女孩的话，一旦答应开始，就由不得她说不了。“你就这么坚持？”
江晴的目光落在他脚边，轻声应。“嗯。”
她想从这段没有希望的感情中脱身，因为她害怕，再这样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她会破坏掉他们的关系。
夏钧深吸气，重重叹出，凝着她低垂的脸庞，眼底有抹心痛。
夏钧和她约法三章，和徐立约会必须向他汇报，约会的内容，地点，以及时间都要交待清楚，严禁两个人单独相处，有此预兆立即给他打电话。
江晴听他一条一条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但是看到他一脸严肃，慎之又慎的态度，她就笑不出了。他那么一个粗枝大叶的人，竟细心为她设想了这么多……是真的为她担心。
他们都不适应彼此分离，却又不得不逼自己去适应，这算是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要是他能喜欢她该多好，那样，所有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还有，男人有时会骗女孩脸上有东西，趁女孩闭眼睛的时候偷亲，你要多长点心眼。”
“你也用过这个手段偷亲张婷？”
“我才没这么低劣！”
“得了，是没胆量亲吧。”
“才不是。”夏钧枕着胳膊向椅背靠，眼底映着抹深沉。“我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
“要努力啊。”
夏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似有什么想说的。
“徐立晚上约我吃饭，就在学校食堂，我叫田天跟我一起了，你不用时刻监控了吧。”
“只是吃饭？”
“那还能干嘛？”
夏钧默了一会儿。“别让他送你回去。”
“嗯，我和田天作伴。”
夏钧下午不见人影，江晴认命的去听课。没到下课时间，徐立就在教室门口等她，江晴觉得很不好意思。
“第一次约会，男人等女孩能够体现出诚意。”
“那下次不要等了。”
“那怎么行，诚意是要持之以恒的。”
江晴不知道怎么说，轻轻笑了下。
田天的课比较晚，江晴和徐立在教学楼外面的树底下坐着，江晴怕他等的不耐烦，主动找话题跟他聊。
“政法将来毕业是要做律师和法官吗？”
“不一定。”徐立笑。“我的性格不喜欢约束，律师和法官都不适合我。”
“那你将来想做什么？”
“无业游民。”
“……”
“所以说，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激发我的责任心。”徐立认真的看着她。“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也许我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要是没有这个人，你就不做大人物了？”
“每个人心里都要有一个目标，没有这个目标，人只是一个吃饭喘气的木偶，生存毫无意义。”
“所以，你的目标是为了心爱的人努力。”
“是啊，伟大吧。”
江晴轻笑。“为全世界人类做出贡献，那样才算伟大吧。”
“不不，伟大不在数量，而在质量。”徐立一本正经的说：“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所能做到的事也非常有限，但是，给一个女子终生幸福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做到的事，责无旁贷。”
江晴琢磨着他的话，问：“那女人可以做到的事呢？”
“帮男人生个孩子。”
“……”
“孕育生命，这才是真正伟大的贡献。”
江晴一会儿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一会儿又觉得他是在胡扯，但是他的胡扯细琢磨也有道理，道理细琢磨也像胡扯，不知道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做人不用太认真。”徐立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有句话不是说，认真你就输了？”
“有这句话？”
“有的。”
“谁说的。”
“老子。”
经田天解释，江晴才醒悟过来，徐立说的老子不是道德经的老子，而是自称的那个老子。
江晴很抱歉，没有领会他的幽默。
跟夏钧相处久了，有时会让她忘记一些事，例如她并不擅长与人交往。高中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没办法融入女孩的群体当中，幸而遇到三位体贴的室友，才没有让她感觉到孤立和隔阂。
她的生活很单调，能与人聊的话题很少，迟钝的毛病一直好不了，反应老比别人慢一拍，和她在一起其实满无趣的。她和徐立之所以相处融洽，是因为徐立的健谈，恐怕换一个人，他们就只能相对坐着，一直沉默下去了。
夏钧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不喜欢她？基于责任，他不能把她扔到一边，尽管心里不情愿，却不得不应付她……
她不能不这么想。
从小到大，她都依赖他的照顾和帮助，他比她优秀太多，要不是家人的要求，他根本没有陪伴她的理由，他不像她，离开她什么都做不到，没有她，他可以走的更远，比现在还要更优秀。
在以前，她从没想过，她的存在对他会是一种阻碍，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