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姐，下来吧，那边危险！”
“危险？”
戚白霜笑了，细白的指尖伸出来，卡住红酒杯，慢条斯理的摇晃。她痴迷的盯着那浓稠似血的液体，好像不明白这世间怎么能有这种麻痹神经的东西。
“霜儿！”
“妈，你看这杯子……”
“什么？”
“像不像我？”
戚白霜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轻轻松手，高脚酒杯落在了地上。咔嚓一声，四分五裂，杯底红酒晚宴出来，血一样，铺满瓷砖的缝隙。
支离破碎，再也拼不起来。
“白霜！”
张宛如上前一步又生生顿住，实在想不通这杯子怎么就像她了！她好好的，不过是谈了场门不当户不对的恋爱，怎么就非活不下去了呢！
何况当年……
“是徐少阳他收了你爷爷的支票，亲口答应放弃你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
“妈。”
戚白霜打断张宛如的话，目光笃定的看了她一眼，“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徐少阳收了你爷爷支票的事……”
“我知道。”
她不仅知道，她还是他亲手送进祠堂的。
戚白霜淡淡的往下望了望，大半个城市尽收眼底——戚家的楼，盖的真高啊，整整四十九层，跳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的吧？
“戚姐，你别冲动，据调查发现，百分之九十八跳楼自杀的人最后都会后悔。”
谈判专家苦口婆心，“本能的求生欲会让他们双手朝下做缓冲，死状很惨很惨的！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不会想要这个结果的！”
苏青柠冲到天台的时候，戚白霜正淡淡的看着谈判专家。
像是，在看一个丑。很快，她就低低的笑了，低垂了眸子，一双细白的手，也缓缓的抚上了腹……
然后看向谈判专家，“还有百分之二背部着地，毫无求生欲，对吧？”
“……对。”
“我是那百分之二的。”
伴随着众人的抽气生，戚白霜跳了下去。蝴蝶一样张开手臂，解脱的合上了双眼。
“白霜！”
张宛如冲过来，拼了命伸手，也抓不住戚白霜一片衣角。
苏青柠心脏骤停，眼看张宛如瘫在地上，整个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自杀？戚老爷子死了不是吗！不会再有恶鬼缠着她了！
都有勇气去死的人……
没勇气活着吗？
四十九楼啊！
救援队的安全气垫甚至都没来的及冲起来！
冲起来又有什么用？四十九楼啊！落在安全气垫上，内脏也全碎了。
“破窗营救！破窗营救！”
谈判专家嗓子都含劈叉了，破窗营救也没能成功。
时间太紧迫了，从微博到救援队，救援队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却还是赶不上信息传播的速度。
戚白霜最终还是落了下去，背部着地，死状坦然。
张宛如当场就昏了过去。
谈判专家一边掐人中一边喊了救护车，戚继戎好不容易从家里赶过来，俩眼一黑，险些猝死过去。被肖北霆搀扶住手臂后，恍恍惚惚看到苏青柠还站在那儿，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来？您是不是想说让她回来？”
肖北霆看出老父亲的口型，见对方重重点头，忙喊，“苏青柠！”
苏青柠，“对不起，我们……来的太晚了。”
戚白霜的魂魄飘了出来，当场死亡，茫然落入苏青柠的眼睛，柔柔的笑了。她顺从的伸出双手，让白无常套上锁链，临走，还冲她挥了挥手。
“保重。”
“戚白霜！”
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能活下来？为什么要用别人的罪过惩罚自己呢？！
“夫人！夫人！今早我送二——今早我送白雪姐去希光私立医院发现了大姐的诊断书！大姐她、”
“她怎么了？！”
张宛如悠悠转醒，一把夺过诊断书，就连戚继戎也在肖北霆的搀扶下挣扎着凑了过去。
是绝症吧？
夫妇俩不约而同的这么想，看到什么，却浑身一震！
“怎么可能！”
张宛如一句话没说完，戚继戎就一把将单子夺了过来，他唇色发青瞪了张宛如一眼，抖着手，一片一片的撕碎成碎片。
“封锁消息，谁也……不准传出去。”
“是！”
“北霆……”
“叔叔放心，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肖北霆这会子倒是从善如流，被一双冰凉的大手颤抖着拍了拍，心中疑云密布。
“阿戎！”
张宛如扑了过去，医护人员脚步杂乱。
“有可能是突发脑溢血！”
不知是哪个医生说了这么一句，现场很快乱成一团！
肖北霆拉住苏青柠的手，一路疾走，终于在靠上汽车座椅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苏青柠不说话。
她想，也许戚白霜本来就不愿意活下去了。
无论控制那副躯壳的是不是戚老爷子，都改变不了是那副躯壳的事实。她终究是个好姑娘，没办法只当作被狗咬了一口。
也许这么多年她之所以苟延残喘，是想死死不了。
如今恶鬼没了，终于再没人能阻拦她了……
“戚白霜这几天，不是一直都在家养病没出去过吗？戚家别墅里，不是只有戚老爷子戚伯父吗？其余的……难道是佣人？”
“你什么意思？”
苏青柠猛然回神，想到阿城着急忙慌的样子，一把抓住肖北霆的衣领，“说清楚！”
“她、她怀孕了。”
“怀孕了？！”
苏青柠心下一揪，整个人都跌回了椅背上。
肖北霆茫然了一会儿，出于男朋友的责任所在，拉住苏青柠的手，倒是难得哄女生开心，“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一个刚刚相认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至于伤心到手脚冰凉吗？
“不，我不难过。”
苏青柠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肖北霆疑惑目光，缓缓睁眼，“她死了，我替她开心。”
“什么？”
肖北霆这下是真的搞不明白她了！
“你不懂……开车吧。”
“去哪儿？”
“希光私立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