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去酒楼卖了自己今早打的山鸡和野兔，准备买些米面回去补充口粮，他从一条巷子旁经过，看到里头有些人围在一起，一开始他还没注意，快走过了却听见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陆铮转头朝巷子里看去，发现被几人围在中间的竟是程芷娘。
他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那几个人他认识，是长期在这附近打转的地痞，欺软怕硬，三不五时干些讹人和小偷小摸的勾当，今日居然盯上了程芷娘。
程芷娘盯着面前的四个地痞，借着竹篓的遮掩，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藏在袖管里的小刀，那是她采药用的工具，在前世她就养成了随身带把小刀的习惯，现在倒成了她唯一的防身用具。
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正在思考先对哪个人下手好打开逃跑的缺口，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程芷娘。”
程芷娘一愣，扭头向身后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那张脸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陆铮还是哪个？
他大步走到程芷娘身旁，沉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的地痞立刻嚷嚷起来：“你谁啊？少多管闲事！”
另一个同伴扯了他一把，有些迟疑地盯着陆铮小声说：“这人…好像是那个猎户？”
除了那个先前嚷嚷的，其余三人似乎都认出陆铮来，一人正色道：“兄弟，这是咱们跟这小娘子的私事，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陆铮眉头一拧，正待开口，程芷娘已经挤开旁边的地痞扑到了他身上，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就惊喜地喊了一声：“相公！”
陆铮：“…………”
地痞们：“……？？”
程芷娘抱住他的胳膊作出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相公你可算来了！刚才我听你的去了趟药铺，出来就遇到这几个人往我身上撞，幸亏我拿背篓挡着没被他们揩油，要是被他们碰到我都没脸见你了呜呜呜……”
随着她的话，陆铮的脸越来越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把她的手甩开，他咬了咬牙根，冲几个地痞拱手道：“我看几位好端端的，应当也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你说一句就想把人带走？你谁啊你？”
最开头嚷嚷的那个地痞又跳了出来，陆铮垂头看他，冷声道：“你待如何？”
他身形高大，比这几个地痞整整高出半个头，体格也极为健硕，这几人瘦不拉几的，站在他跟前跟群猴子似的，气势就先输了三分，其余三个地痞忙拽住前面那个，一人道：“没事、没事了，你们走吧。”
陆铮看了几人一眼要走，那人又突然出声问他：“陆猎户，你什么时候娶亲了？”
陆铮表情一滞，身旁的程芷娘赶紧道：“我们上个月才成亲的，哎呀相公咱们快走吧，这些人好可怕……”
看着陆铮和程芷娘走远了，被拽住的那个地痞挣开同伴气冲冲地道：“你们干嘛呢？那人是谁啊就这么放走了？”
一人抹了把脸，没好气地道：“他就是我们跟你说过的那个姓陆的猎户，你什么记性，这就忘记了？”
那人一愣：“姓陆的猎户……难不成是你们说跟窦捕快交好的那个？”
另一人往他脑袋上削了一下：“废话，要不然我们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他走？”
那人不服气：“认识捕快又怎么了……”
同伴瞪他：“就算不认识，你看他那体格你打得过？”
那人挺了挺干瘪的胸膛：“咱们四个还打不过他一个？”
“要打你去打，反正我不去。”
同伴都懒得理他，有和他掰扯的功夫还不如再去找下一个冤大头，拍拍屁股走人了。
此时的陆铮却觉得有些后悔，明明已经走出这么远了，程芷娘还挂在他胳膊上不松手，不松手也就算了，她掐自己做什么？纤细的指尖在他手臂上捏来捏去，真当他感觉不到吗？
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胳膊触碰到的有一块地方软软的，他都不敢细想，忍无可忍地把手臂用力抽出来，黑着脸道：“已经没事了，不必再装样子了。”
怀里一空，程芷娘脸上不由露出遗憾的表情，早知道刚才多捏几下，这人胳膊手感真好，肌肉不是一般的扎实，上回看见她就想捏两把了，没想到今儿还如了愿。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真是太谢谢陆兄弟了，要不是你帮忙我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陆铮脸还黑着，闷声不说话，程芷娘继续道：“正好我中午要在镇上吃饭，陆兄弟你一块儿来吧，我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
陆铮看了她一眼就飞快把视线移开，这女人比他足足矮一个头，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更显大眼尖下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总让他不自在，现在接近正午天色又亮，阳光照在她脸上那皮肤嫩得像豆腐似的，下头缀着的唇小巧红润，也不知道是不是涂了口脂，一张一合的看得他心里直别扭。
他深吸一口气，往旁边迈开一大步：“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程芷娘却不肯：“那怎么行，不瞒你说，我刚才去药铺卖了药材身上还有几两银子，要是你不来铁定被那群人抢走了，揩油事小，丢银子事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也得好好谢你。”
陆铮：…………你是不是说反了？
他揉了揉眉心：“不必，我还有事赶着回去，先走一步。”
他往前走了两步停下，又回过头看着程芷娘，表情严肃地道：“以后别一个人出来，尽量叫你家兄长陪着，哪怕是镇上也总有这样的人，你一个女人走在外头总归不那么安全。”
程芷娘愣了愣，就见他已经走远了，她无所谓地笑笑，这人还真是够见外的，请吃饭都不肯，算了，等回去了再送些谢礼过去吧，他都帮过自己几回了，总不能白欠着人情。
不过陆铮说的别一个人出来她倒是不以为意，外头总有坏人，要真说安全，就是呆在家里头也可能遇上进屋打劫的呢，她可不会因为这种事而不敢独自出门，顶多下次注意些别走小巷子就是了。
她最后看了陆铮远去的背影一眼，嘴角往上弯了弯，这人真是挺有意思的。
回到布庄，赵小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她过来终于松了口气：“我还想去找你呢，怎么这么久？”
程芷娘没说她遇到地痞的事，怕吓到赵小甜，只晃了晃手里的空背篓道：“跟掌柜讨价还价花了些时间。”
注意到背篓是空的，赵小甜惊讶地问：“那些药材都卖出去了？”
“是啊，都卖了，我跟掌柜说好了下回要有还卖给他。”
赵小甜很替程芷娘高兴：“那真是太好了，芷娘你可真厉害，居然自己就学会了整治药材。”
程芷娘笑笑，她也是在药铺练了几年才练出来的，熟能生巧而已。
她把自己买的那几尺布装到背篓里，本来想请赵小甜在路边找家小摊儿吃顿饭的，但因为刚才遇到那几个地痞，程芷娘担心又撞见他们，便和赵小甜去了程毅做工的酒楼，却没到后门找他，而是从大门走了进去。
“芷娘，你怎么走前面啊？”赵小甜拉住她不解地问。
程芷娘笑了笑，对迎上前的小二道：“两个人，找个边角就好。”
她扭头对赵小甜说：“今日我卖了药材，就请三嫂吃一顿，也当谢谢三嫂帮我做衣服了。”
赵小甜有些迟疑，程芷娘却已经进去了，她只得小步跟在后面，小二引着她们俩在大堂一角落座，程芷娘开口点了蚂蚁上树、煎酿豆腐、红烧排骨以及一份蛋花汤，又问赵小甜：“三嫂看看这样够不够？还要再点些什么不？”
赵小甜摇摇头：“这样就够了，我就不点了。”
程芷娘知道她不想自己破费，也没说什么，便让小二去后厨了，这时赵小甜才小声地说：“芷娘，你点这么多咱俩吃不完的。”
程芷娘笑笑：“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呀，对了，咱们待会儿拨些菜出来给三哥留着好了。”
赵小甜感激她想着程毅，甜笑着说：“你三哥肯定高兴，不过芷娘以后还是得攒着点，别银子刚到手还没捂热就又花出去了。”
程芷娘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嘴里应了，想起刚才她去卖绣品，随口问道：“三嫂绣品卖得如何？”
赵小甜叹了口气：“一般吧，我绣活也不是特别好，给的价钱都不高，勉勉强强回个本。”
“这样啊……”程芷娘想了想劝道，“那三嫂你以后就别绣东西了吧，这活计又费眼睛，要是卖不了几个钱真的没必要。”
她以前住的巷子里有个邻居大娘就是常年绣东西坏了眼睛，还不到五十就瞎了，她觉得要不是到吃不上饭的地步真没必要这样。
赵小甜又何尝不知呢，她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以后就不绣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程芷娘提到上回程毅请她跟程康吃饭的事儿，就说到了酱猪蹄，赵小甜面上露出几分犹豫，半晌终于开口对程芷娘道：“芷娘，有件事儿我想跟你拿个主意。”
程芷娘正在喝茶，咽下口中的茶水道：“嗯？什么事？”
赵小甜用商量的语气问：“芷娘啊，你觉得，我在镇上摆个卖酱猪蹄的小摊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