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上大概是觉得，我是因为对你念念不忘，才深陷心魔的……她刚刚渡劫失败，情绪不稳定，希望你见谅。”

显然，他并不常道歉，说话的语调无比生硬，令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道歉的诚意，但是，竹子烟确实是得到了一个解释。

可惜，之前已经收束了很多的因果线，并没有因为这个解释而完成最后的收束，让她身上多一根与昆仑派剪不断的，超级粗壮的因果线。

还好，还成。

“好吧……那我回去了。”

“嗯。”

“等等，”周昆上人这个时候已经安置好了红璃子仙姬，又过来说，“之前的承诺，现在该兑现了，思博，你也来一趟。”

周思博这会儿正处于难得清醒之中，闻言有些困惑：“是什么事情，爹？”

周昆上人微微一笑，一个传送，带二人来到了昆仑派禁地的中央。

竹子烟虽然不知道自个儿现在身处门派禁地，但一发现旁边的禁制多到几乎要溢出来，就感觉事情不大对劲。

这个大阵以数百座山峰为基点建立起来，仅仅是待机状态散发出的威能，就让她站立困难，若是触发，师傅可能都来不及救她。

“这里是……”

周思博也是诧异，他知道这里是师门重地，甚至，哪怕是他，出入也要得到自家爹的允许，外人根本不可进入，如今为何……

禁地的中央，不知何时起多了一雅居，周昆上人率先进入，竹子烟看了看周思博，后者却回以一个茫然的表情。

进入其中，周思博这才发出惊呼：“爹，你这是……”

竹子烟看到了满地灰扑扑的碎片，大部分是镜子碎片，另一些碎片看起来金非金、银非银、玉非玉，不知是什么质地。

而所有的碎片，全部都处于“蒙尘”状态，虽然单用肉眼来看，确实都是一些宝物，但若是用眼窍来看……这些碎片，恐怕都在长达天晓得多少个万年的时光中，失去了原本的光芒。

“这……这不就是大阵的阵眼么！”

周思博忍不住发出惊呼——这是昆仑镜的碎片！

传言，昆仑镜在亘古大战之中，遭受了不可修复的创伤，在那之后，昆仑便一直想要修复宝镜，然而修复的过程并不顺利，后来，昆仑镜的消息便彻底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爹，这昆仑镜的碎片，难道不是整个大阵的阵眼吗？”

竹子烟一听也惊了，没想到昆仑镜的碎片，居然是禁地大阵的阵眼。

“我们昆仑一派的人，一直都想要修复昆仑镜，这件门派的异宝，早在亘古大战结束之前，景前辈就做出过预言——破镜重圆的机会，仅到下一次远古邪魔肆虐为止。”

“所以这些年来，我昆仑一直在想方设法修复昆仑镜，然而，不管投入了多少奇珍异宝，多少阵修匠人的心血，昆仑镜不仅无法复原，甚至——”

周昆上人跺了跺脚，竹子烟和周思博突然发现，整个房间里的碎片，居然各自发出了不同的灵念和波动。

“在非常非常漫长的时光之中，这些昆仑镜的碎片，居然各自诞生出了独立的意识，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演变过程，一开始，这是少数的两三块，但是之后，数量却逐年增长，到如今，几乎所有的昆仑镜碎片都诞生了自己的意识。”

“有些还尚处懵懂无知的状态，有些碎片却已经灵智初开……加上远古邪魔出世，事已至此，想要再现昆仑镜当年的模样，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毕竟你的师傅，景前辈，从来没有算错任何一件事。”

竹子烟默然，想着自个儿说不定在亘古大战那会儿，与昆仑镜碎片算是同行来着。

“如今，远古邪魔即将重新肆虐这个世间，想来免不了生灵涂炭，昆仑镜的碎片就算放在安全的禁地，也只是蒙尘罢了，你二人都是当今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你们——拥有这个资格。”

说罢，周昆上人便负手到外面去了。

二人对视一眼，虽然竹子烟自觉周昆上人不会食言，然而到了现场，她却能感觉到昆仑派代代传承的执念几乎在这些碎片上形成了魔障，那是万年来，夙愿未能达成的遗憾。

感觉要是真的拿了碎片，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点子扎手……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我是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她总有一天会弄清楚这个问题，而现在的抉择，不过是开胃菜。

周思博还在犹豫不决，显然，从到大的告诫和教育让他对触碰昆仑镜碎片，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障碍。

竹子烟则没有多想，她闭上了眼睛，顺着感觉握住了一块碎片。

那是一块锐角三角形的碎片，只有她手肘的长度，最宽的部分大约有三根手指。

手感冰凉，轻若无物，可以感觉到碎片的亲近之意。

然而……这块碎片却似乎并不像跟她走，在她手中瑟瑟发抖，想要挣脱。

还是周坤上人见她选好了，拿出一个玉盒，将昆仑镜的碎片塞入玉盒中，进了玉盒，昆仑镜碎片这才安分了一些。

“父亲……您当真要将昆仑镜的碎片，交给一介外人？！”

周思博这回是真的不淡定了，昆仑镜乃十大神器之一，其拥有的威能早已无法用灵石来衡量，是整个昆仑派最大的底蕴之一，何论，修复昆仑镜，乃是昆仑一脉从亘古大战至今传承下来的遗命，怎可……

昆仑派是个大派，这可不是掌门人一个人说了算的，下面还有经营着其他世界的副掌门，又或者从万千弟子中脱颖而出的长老，下面还有峰主和堂主，虽然峰主和堂主的意见基本可以无视，但是副掌门和长老的意见，周昆上人可不能完全无视。

而在针对昆仑镜修复的问题上，几乎所有的长老，意见都是一致的——还抱着修复昆仑镜的希望。

因为只要修复了昆仑镜，便可修复他们脚下的昆仑虚，让昆仑派重回曾经的荣光。

特别是那两位长生者修为的太上长老，他们亲身经历了亘古大战，知道原本的昆仑派是怎样一种光景，到了如今，修复昆仑镜，恐怕已经成为了执念。

若是将昆仑镜的碎片交由自家弟子，那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可现在，镜子碎片却到了长生门的手里，这摆明了不就是有去无回嘛？

“有何不可？”周昆上人说，“这碎片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交到有用的人手中，再说了……我昆仑为了修复此镜，已然付出了太多，此时放下执念，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再来，当年景前辈就已经做出过预言了，明言想要修复昆仑镜，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此刻将昆仑镜的碎片赠与无烟友，也算是了却当年的一段因果。”

竹子烟听着这父子俩的谈话，再理了理这段话牵扯的因果线，突然之间，就觉得手里的昆仑镜碎片有些烫手了。

“周掌门，你是想……从我开始？”

竹子烟话语之间很是犹豫，而周昆上人却爽朗的笑了笑：“不错，不远的将来，远古邪魔必将成为我修士的大敌，然而世间灵宝有限，若是能多一些持有上品法宝的修真者，未来的战争，想来也会轻松一些。”

听了这话，竹子烟隐隐有种更加不妙的感觉：“只是封印出现了松动，还未必会发展成大战吧……？”

周昆上人笑而不语。

周思博随后也选了一块碎片，周昆上人将大门一关，送两人出去了。

“思博，你娘身体不适，你且去照顾一番。”

周思博显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作揖离去。

只剩下周昆上人和竹子烟二人。

“无烟友，此次事情让你受惊了。”

“没事……”

“我代我家夫人，向你道歉……”

眼前堂堂掌门人，居然要对她鞠躬，竹子烟赶紧先鞠躬：“周掌门，请别折煞我了，此次有幸能得昆仑镜的碎片，已经算是超额了。”

周昆上人点了点头，心道长生门的人果然心性就是不一般。

“既然如此……”

看着面前的周掌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联想一下这位掌门人之后要应对的压力，竹子烟立刻说：“若是有什么事情辈可以代劳的，请尽管说。”

“嗯……最近老夫夜观星象，总觉得内人和犬子，似乎被灾星笼罩……”

“我知道了，我会问问师傅的……但，想来昆仑也有不少杰出的占修前辈，他们……”

“只能测出大凶，发生在不久之后的未来，而且不论如何避归，哪怕一直待在昆仑界，都会发生，”周昆上人摇摇头，“怕是与了不得的因果牵扯上了，又或许……”

又或许，是在未来，与远古邪魔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