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式
作者:书远01      更新:2019-09-24 04:53      字数:7375

窗外雷鸣电闪,大雨绵延。

啪嗒啪嗒敲击键盘的声音在雨夜里清脆、渐远。

有个人说过,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了。韩鱼是个念旧的人,所以他总在错过。

很多人的人生或许就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连接起来成为一个故事,然后由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串联起来趋于完整。

韩鱼觉得他二十八年的人生并不同于他人,因为串联他人生的没有故事只有波澜不惊。平常的九年义务教育,平常的大学生活,平常的工作,平常的恋爱、失恋。

按部就班的世界,将不同的灵魂,造就成千篇一律的人。

也许今天,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天空闪光照亮了整个世界,转眼间又恢复了黑暗。紧接着又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声响。

可能是坐了太久,韩鱼站起来活动筋骨,不觉已经走近窗边,顺手想将没关紧的窗户拉上。就在此时,一条格外粗壮的闪电张牙舞爪直往韩鱼而来,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刺眼的闪光线,还来不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

不知是哒哒的马蹄惊醒了美丽的错误,还是历史的车轮跑了偏。也不知是这方世界一开始就走错了文明线,还是我们勤劳的劳动人民造了个油腻的世界。

所以在遥远的另一个时空,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开始。

东周末年,群雄割据,战争的火焰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肆意燃烧,诸侯之间征战不休。

荧惑守心,天灾不断。

陨石从天而落,洪水肆虐泛滥,人间妖孽丛生。

百姓苦不堪言,族类离散,几至十室九空。

有大能者不忍世间生灵涂炭,遂遣门徒行走天下,以平乱世。

临淄城有一座庞大的学宫,学宫以儒家为首,汇集天下贤才,其他各家学派名士不可胜数。世间有识之士多聚于此,一时间学宫几成人间第一学术圣地。

孔仲为学宫夫子,荀卿为学工首席教习,学宫成为儒家圣地。

夫子仲以儒家有教无类教化天下,成人间第一圣,世人亦称夫子仲为天下师;此后往学宫求学者络绎不绝,仲来者皆不拒,是以世间虽生灵涂炭,然齐国却得以保全。

学宫弟子墨狄出身不显,学有所成后步行天下。见诸侯之间战事不断,民生凋敝。以为儒之华而不实,一如诸侯之暴政。乃弃儒学,为立新说游走天下,广纳门徒。

墨狄收容天下流离失所者,主张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官无常贵,民无终贱。身体力行救人无数,时有鲁班后人公输氏千里来投,墨狄门徒越发发展壮大。墨狄以兼爱非攻为旨,著成墨子,墨家始成,与儒家分庭抗礼。墨狄为第一任墨家首领,称墨家巨子。墨狄学成于儒家,而致用于世人,走出第二条不同于儒家的大道,成为人间第二圣。

墨家巨子墨狄早年以儒家入道,行走世间广纳门徒时期又博采各家学长,习得一身强悍的本领。墨子一书完成后,墨狄以儒道相结合创出墨经。

墨家弟子以墨子点亮文宫圣火,照亮文宫,文宫初成便有墨圣伟力加持于文宫,走的便是与儒家不同的道路,因为他们的彼岸就是墨圣。所有墨家弟子点燃圣火后学的都是墨经,所以也被称为墨者。

墨者以墨圣为尊,极奇团结,力量体系也与其他各家大不相同。墨者点燃圣火又被叫做觉醒,墨者一经觉醒便能使用墨圣之力外放伤敌。

墨家门徒广布八荒四海,为天下第一大学派。相传沧海之涧有座天机城,为墨家圣地,除墨家高层,无人得知天机城之所在。

东海蓬莱有一座仙岛,终年云遮雾绕,仙鹤齐鸣,玉阶石台错落其间。相传道主李珥于此得仙人梦中传承,遂建玉虚道宫,布施仙缘。然仙岛终年隐没于大海之间,唯有缘者得入其间。

忽有一日蓬莱仙岛重现世间,道家门徒周衍御剑下仙山。

周衍乃修道奇才,游走人间百年,观沧海桑田之变迁,恨生民之不易。以太上感应篇创太上阴阳录,凭借阴阳五行之法开阴阳大道,斩尸证道太上,自立阴阳。

阴阳家为道家分支,太上真人周衍开创的阴阳大道也与道家的炼精化气大不相同,道家讲究资质缘法,阴阳家却是根据每个人的五行属性不同练就不同的真气。

属性越单一,修炼速度便越快,真气也更加精纯,五行灵体为其中佼佼者。而太阴、太阳之体被太上真人周衍称为圣体。

太上真人又创太上筑基篇,太上筑基篇大成者,便会因自身属性的不同诞生不同颜色的真气。白色为金属性,绿色为木属性,黑色为水属性,赤色为火属性,黄色为土属性;修炼者长则一年短则一个月便能确定自身属性。

圣体最为特殊,除了阴阳家高层无人知道如何分辨。

洛阳城有一座山谷,丘高林深,幽不可测,不似人居之所,因此被人称为“鬼谷岭”。谷中住着一位老仙人,每天在山上看书、打坐、修道。鬼谷岭外有两条幽深小径,小径边各立一碑,碑上各有一字,一曰纵,一曰横。求道者络绎不绝,然得道者甚少。常有欲另辟蹊径绕过纵横二道者,终不得其门而入。

忽有一日,两个年轻人自纵横二道走出鬼谷岭,相背而行,分持龙渊、太阿二剑游走各国。

持龙渊者名唤苏仪,苏仪途径燕国,闻燕王贤德,自荐入燕为官。

不几年,燕王拜苏仪为相。

苏仪长袖善舞,大小诸侯国不战而平,燕国始定,国力日增。

持太阿者名唤项燕,燕周游至楚地,楚王熊氏得知项燕勇武遂拜之为大将军。项燕沙场纵横无敌,灭大小诸侯国无数,于南部建立楚国。

战场杀伐间,项燕自创将军令,以血气炼体,杀意破境。战力无双几与圣人无异,燕不满足于此,尝言大丈夫生于世,岂能郁郁久居人下。遍访天下名士,杀人无算。终于孙武故居得孙子兵法一卷,以为天意,遂自立门户,名为兵家。燕自创一脉修炼道路,亦成为与人间圣人比肩的存在。

又几年,熊氏退位,燕即位楚国国君,世人称之为霸王。

然后项燕简化将军令,创血煞决施于楚国,兵士伍卒习之无有不允,楚军渐为天下第一强军。七国见之,纷纷效仿。已后士卒承其福德,百姓念其恩惠。兵家项氏一族,地位亦渐超然。

此后各圣地学派传人行走于世间百余年,人间战事渐平。

逐渐形成以齐、楚、燕、韩、赵、魏、秦为首的七个国家。其中尤以楚国最为强大,赵、燕次之。

诸子百家,又以儒家、兵家、墨家、阴阳家四家最为鼎盛。

其间韩王世子韩是幼年得亚圣荀子真传,立志要走出一条自己的大道。于十八岁周游列国,博采诸子百家之所长。

韩是寻访鬼谷一脉,鬼谷子避之不见;于是韩是三天破纵横二道,终得春秋略一卷。而后出海访蓬莱仙岛,于大海之上漂泊数年方得仙缘,与道主手谈一局,胜其半子,得商君书。而后韩是以商君书、春秋略为道基点燃文宫圣火,以腹中万卷书筑书山,学海行舟文宫问道,十年初心,问道大成。

为寻圣道,韩是自封己身十年,以凡人之躯体验俗世民生。

这一年,十年期满。

韩府是韩国宛城的标志,生活在宛城的人,可以不知道王宫在哪里,但是一定没有人不知道韩府在哪里。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韩是并不得韩王喜爱。

在乞丐眼里,韩府是每天早上能填饱肚子的地方。在平民眼里,韩府是能送人一步登天的青云。在贵族眼里,韩府是独立于宛城之中不一样又微微刺眼的灯火。

韩是是韩府的主人,韩府中人都称其为府主。因为韩府不仅仅只是一个世子府。

韩王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并不限制他做什么。比如说招贤纳士,又比如说乐善好施,因为韩是是一个安分到一年都不会出府一次的人。

韩是是一个完美的人,有温柔贤惠的妻,有家财万贯的家室。然而人们谈起韩府,赞美府主的时候却总是不自觉的为他叹息。因为韩府少府主是个傻子,幸好府主还有个聪明伶俐的女儿。

少府主叫韩余,是个两岁还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傻子。

据说少府主出生时,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人们总喜欢把这些往日平常的现象,加上一些不平常的人,构思一个离奇曲折的故事,讲的神乎其神,然后信以为真。

毫无疑问韩余是一个不平常的人,因为他的父亲是韩是。所以在他出生的一段时间,经常有人会说少府主将来必成大器云云!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人们才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只会哭和笑的小傻子。

今天的韩府格外的冷清。窗明几净的书房,韩是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迹,他知道书就快要完成,而他的十年之期也于今日将满。他笔下的书就是他的道,可惜他的道,挡了很多人的道,所以可能并不好走。

韩是早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今天很早就遣散了门客。将小韩余秘密送去了燕国,因为那里有他的老师。

扣门声响起,韩是知道是谁在外面。

“夫君。”扣门的人声音很轻柔,仿佛怕声音太大惊扰了他。

“阿柔,进来吧。不是说了让你跟小余一起去燕国的吗?”韩是声音听上去略带无奈却很温柔。

“夫君,我。。”推门而入的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妇人“我放心不下你,所以回来看看,小余有阿远带着很安全,小樱在王宫有父王在,想必也不会有危险。

韩是抬头,看着她,微笑:“走吧,出去看看,这偌大的韩国,权势无双的韩王,在世间绝对的力量面前想必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天气并不好,将雨未雨的天空。整个宛城好像都感受到了什么,满城寂静。

于是韩是的声音就格外的清晰,仿佛整个宛城都听到了一般

“想不想去天上看看?”

妇人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便缓缓升上了天空。

宛城很大,房子错落有致,不乏雕梁画栋,也不缺亭台楼阁。妇人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

“怎么?胆子这么小?这么低都能吓哭啊?”韩是搂着妇人的手更紧了几分。

妇人不答,双手搂着他,不再落泪了。

天边忽然自南而来一片巨大的血云,仿佛鲜红的血在里面翻滚,又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其中奔腾。韩是知道,要杀他的人,来了。

“小子,你的道走错了。”声音铿锵有力,就像一个将要征战沙场的将军。是的,他确实是一个将军,很多年前。

“见过将军,子非失礼了。”韩是,字子非。他想起当年赐他字的老师,不知道他现在还好不好。

“将军的道自在将军脚下,而我的道在我的脚下,何错之有?”韩是手中出现了一只毛笔,那是他的武器。

“我说你错了,那便是错了。错了,就不能走。”将军的声音越发激昂,仿佛下一刻就要披甲出征。

“若我一定要走,将军又当如何?”韩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好像面对的只是虚空。

“死。”将军知道韩是不会认错,就像韩是知道将军一定会来一样。

这个字如尸山血海扑面而来。

“将军可是怕了韩是?”然而他并不畏惧,只是看着那片血云,昂然而立。

将军并没有回答,只有一只巨大的血手自血云中碾压而来。

将军当然不怕他,他怕的是大道。

韩是执笔后退,于虚空写下一个剑字。

于是在他身前就真的出现了一把闪耀着白色光芒的巨剑,巨剑冲向血手;韩是再退,于虚空写下一个枪字。

他的速度很快,那一瞬间写下很多的字,铁画银钩。

然而终究还是不敌血手,被一一磨灭,血手终于击中了他,却只是没入了他的体内。

他早知道,那一步没有跨出,终究还是徒劳。

他看着身边的妇人想着,好遗憾啊,还没有看到他们长大。

将军走了,韩是死了。

从韩是的尸体中飞出两道金光,一闪而逝不知所踪。

将军的力量如渊如狱却不伤害无辜,所以妇人安然无恙。

妇人也知道韩是最后一眼是想告诉她,好好活着。

可是后来,在韩国的土地上终究还是多了两座坟墓。

再后来,韩国顺理成章的向楚国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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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何解?”夕阳下的亭榭微风缓缓,黑白分明的棋盘。老人一身玄色衣衫,落子缓缓,声音亦缓,如此一刻仿佛时间也慢了下来。

“和其光,同其尘,见黑白如无所见。先生以为如何?”

端坐对面的孩童六七岁年纪,声音清亮,一席白氅简单披在身上,黑发用白玉发簪束起。眉清目秀,脸庞俊美脱俗。

小小的年纪,落子从容,对答亦从容。

在俊秀孩童身边站着一个清秀的青衣童子,约莫也是七八岁年纪。

老人看着这青衣童子,身躯微顿,神色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他好像又看到那个一身白色深衣的少年郎,站在他身前躬身行礼,口中说着要远行。

那时他也是这样问。

少年郎的回答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既知白,何安于黑。天下式,自然是天下之是非,听之于天下。”

少年郎的声音那般昂扬,一如他一骑绝尘的马蹄。

老人也许从来不曾想过,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恍惚良久,老人转问旁边青衣童子的时候,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期待。

“小鱼,你觉得呢?”

“小。。小鱼觉得太子殿下说得对。”青衣小童声音微颤,语声细细。

“狗屁的和光同尘,和光而不污其体,同尘而不渝其真。这世间事大抵便如这棋盘上的棋子一般,非黑即白。”小童刚答完,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这样一句话。

大概是话语太粗俗抑或太深奥,很难诉诸于口,青衣小童低头瞅着脚尖,不再言语。

那俊美孩童便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只是笑,不出声。

老人不置可否,只是落子的手忽而有些颤抖,又慢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满意两个少年的答案。

很多年前,太子殿下说大于二就是很多,所以三年前就是很多年前。

听殿下说在路边捡到他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路中间。

说不听劝不走,赶走了又回来。

人家问起,只是答逺叔让我在这儿等他,有人告诉他说他叔叔已经死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也不认得回家的路了。

他只记得他抓着男人的手,喊了很久的逺叔,告诉逺叔他饿,只是逺叔总不搭理他。

有一天他饿晕了再醒来的时候,逺叔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道逺叔为什么不见了,只是觉得在这里等着,总有一天逺叔会回来。

后来,他就成了蓟城城门口边的小流浪汉,因为他不懂什么是乞讨,所以他甚至不是乞丐。

人们都喊他傻子。

太子殿下碰到他,是一个不算意外的意外。那天太子殿下刚好陪荀夫子出城访友。见他站在路中间挡着道路,荀夫子遣车夫去询问缘由。

车夫打听一番才知道几天前确实有个男人在他身边,那男人一身的血腥味,笔直的站在路中间也没人敢靠近他。直到旁边小孩饿得不行抓着他的手将他拽到在地,才被人发现早就死去多时了。

后来巡城卫就将这男人尸体处理了,这孩子也就成了小乞丐。

得知他亲人已逝去,人又呆笨痴傻。

荀夫子可怜他将他唤上马车,想要带他回府。

“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那时候的太子殿下穿着一身华丽的蓝色深衣,头戴蓝色发冠,年纪虽小,但威仪不弱。

那时的韩鱼还是一个离家一年多满身狼藉的小流浪汉,他怯懦的不敢说话。

荀夫子带他回书院给他洗澡换衣,才发现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儿。又见他腰间挂着一件佩饰,佩饰呈鱼形,上书一个韩字,便唤他韩鱼。

正好太子殿下说想要个书童,荀夫子便推荐了他去。

此后韩鱼便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

后来殿下告诉他说,那年是大周历894年,冬,小雪。

此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殿下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再不记得从前的事情,当然也不记得逺叔是哪个。只记得高高的墙,一个笑的很好看的男人和一个流着泪很好看的女人。其他大部分时间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记忆。

恍惚是一个光怪陆离陌生的世界,有在地上跑得很快的奇怪的很好看的盒子,有很高很高的房子,有很亮很亮的灯火,有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

所以韩鱼觉得,自己,大抵是精神分裂了吧。所以说,精神分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是两年的痴傻取得了燕王的信任,后来就成了殿下身边的贴身小书童。除了睡觉,殿下去哪他就去哪。

世间事总是那般巧合,一如他是书童,他是太子。今年姬丹七岁,他也七岁。

韩鱼不再迷糊呆傻是太子殿下捡到他的第二年,有一天经常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好像另一个灵魂一样独立于他的身体之内,只在他想要听的时候才会在脑海里出现。

那天他很高兴,告诉殿下说他不再傻了。

那天太子殿下遣散了所有的内侍,跟他说了很久的话,直到他们都疲惫的睡下。

那是韩鱼第一次睡在太子殿下的房间也是第一次睡在太子殿下的床上,软软的被窝,还有温暖香甜的气息。

那年殿下六岁。

。。。

大周历897年,冬,小雪

“小鱼走快点,今天是荀夫子授课的日子”

“殿下,荀夫子很厉害吗?”

“曾经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有多厉害?”

小小的人儿,俊秀的小脸皱成一团,恼怒的斥道:“总之就是很厉害。”许是觉得底气不足又补充道:“这世界上比他厉害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那有殿下您厉害吗?”童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崇拜。

“当然有了,不过也就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了!”可怜的孩子并不知道,那一点点究竟是多大的一点点。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觉得,这世界上比殿下厉害的原来只有十几个人。

无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荀夫子的课堂上有很多的学生,以前殿下总是跟他介绍,这是谁谁谁的儿子,这是谁谁谁的女儿。后来才发现,让智障儿童认人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便放弃了。

荀夫子的课,殿下总说很难,有太多不懂的地方。韩鱼不觉得,因为他想知道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个灵魂就会解释给他听。

荀夫子是个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小老头,银白的头发,古拙的面孔,身量不高总是穿着一件玄色儒杉。

但是讲起课来意外的温和,一如他此刻的声音:“殿下,今天天气很好,陪老夫去翠微亭下盘棋吧。”

韩鱼总能在荀夫子讲完课的瞬间清醒,不得不说这也是很了不起的本领。

又是快乐的一天呢,他如是想。

荀夫子总喜欢在跟殿下下棋的时候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大多数时候也会问韩鱼,韩鱼从不思考,总是回答太子殿下说的对。

然后荀夫子就会沉默着下完一盘棋,让他们回宫。

今天不同,荀夫子放下一直未曾落下的棋子,起身看向远方。在沉吟半晌后突然又说道:“既知白,何安于黑。天下式,自然是天下之是非,听之于天下。”

“谢先生教诲。”太子殿下虽然不明白荀夫子是什么意思,依然乖巧的答道。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罢。”荀夫子的声音很低沉,略带疲惫。

韩鱼疑惑,原来下棋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情吗?

小小的孩童当然不知道,老人为什么疲惫。

想来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便是因为如此吧,不然何以有如许多的人只因他的一句话就去执着怎样的姿势才是真的知其白,守其黑。

然后为自己以为的真理,甘愿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