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房间里，唐起蹲在床边盯着眼前的布偶，越看越觉得眼熟，然后他看向床上朝向自己趴在床上的赵之沐，找到了答案。
“沫沫，你有没有觉得，”唐起指了指布偶，又指了指她，“有点像。”
赵之沐捧着脸，两条白皙纤长的腿抬起后晃来晃去。布偶坐在她对面，也随她晃动着身体。
唐起是这样看着一人一布偶看了好久才开口的，因为真得很像。布偶不精致，做工上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但是就像一幅夸张的卡通画借助放大一个人的特点，让观看者一眼就认定是画家想画的那个人。这是一只女性布偶，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特点和赵之沐有很多重合的地方。用深色的粗布表现出长发的感觉，缝制出来的眉毛和眼睛依旧手法拙劣，但是能看出下了一番功夫，尤其对于眼睛轮廓的把握，是唐起觉得很像赵之沐的主要原因。
“现在我好像明白陈尼可那孩子为什么对你不一样了。”唐起说，像是找到了许久未解出来的答案般感慨。
虽然没有人告诉他这只布偶是陈尼可的，但是相近的制作材料，还有同样有着灵魂一样可以活动的特点，唐起在车窗外看到布偶第一眼时就已经认定。而且，他那次在公园中也隐约听到陈尼可在和另外两只布偶说还不是见面的时候，大概说的就是这一只吧。
不过到现在唐起一直是在唱独角戏，小魔女和布偶仿佛和他不在同一个时空里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突然，赵之沐摇晃的双腿落下，与此同时她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们出发。”
“出发？”唐起眉头一皱，心说自己这次没晕倒也没失忆，怎么感觉跟少了解了一段剧情似的。
“走啦。”赵之沐穿上了鞋子，拉起唐起，便要夺门而出。
唐起被赵之沐牵着走，满脑子的问号。在干嘛，要去哪，自己没有不正常吧？在他陷入自我怀疑与自我放抗的过程中，被赵之沐拖到了上次的天桥底下。
那只布偶此时已经在天桥的栏杆上坐下，正冲着桥下的人摇着手，似乎在催促着两人跟上它。
赵之沐从被背后推着唐起，迈上台阶。在布偶旁停下的时候，不远处一辆货车正行驶过来。随着货车接近天桥，布偶也愈发躁动。它在两人面前跑跑跳跳，然后背过身伸直了手臂指向那辆货车，又跳了跳。
“我知道了。”赵之沐微微屈膝，双手扶着膝盖，看向布偶说。
布偶得到答案后，很人性化地点了点头。在货车从另一侧穿过天桥时，它从栏杆上直落下去。
不仅是它，赵之沐在它跳下去的那一刻，也拉着唐起跳下天桥。
赵之沐虽然是纤瘦的女孩子，同样也是被s.r判定为与唐起同一危险等级的异变者。唐起本能地配合着赵之沐做出起跳的动作。
在空中，唐起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天桥不高，摔进货车的货箱前，他和赵之沐交换了位置。唐起把小魔女抱在怀里，在落进车箱时完全护住了她。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好了。”接着又是相同的回答。
“其实也没那么好。”唐起脸上露出了不是很好的表情，他摸了摸身下，拿出了一个被压碎了的苹果，“你看。”
“噗。”赵之沐笑了出来，“你说我该心疼你还是心疼那个苹果呀。”
“我......”
唐起一时语塞，少女的吐息打在脸上，暖暖的感觉。鼻尖突然飘来一阵甜甜的气味，唐起不知道是身后的水果香味，还是眼前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无论是哪一种，被冲昏了头脑的他脸颊两侧不知不觉攀上红晕。
“咦？你有没有听见？”
“什......什么？”
“可爱的声音。”赵之沐说着伏在唐起胸口，“嗯，是这个声音。”
“你你你...我我我....”唐起无意识摒住了呼吸，心跳的节拍却越来越快。
赵之沐从唐起身上翻下来，枕着他的手臂，心满意足地望着天空。“真美好啊。”
“啊？”唐起大脑早就宕机了，赵之沐任何话对他来说似乎都需要一篇长文来理解。
“别想了。”赵之沐从手边摸了一个梨，看了看摇摇头，换成了苹果塞进唐起的嘴里，“乖，你好好吃苹果就好。”
说完，小魔女继续看向远方。这时唐起看向她，好像她已经发现了苹果很甜的秘密，嘴角正微微翘起。
又是一段很长的路，比去公园的那段路还要长。唐起一直很僵地躺着，不知道原因，但就是突然紧张地想要不停咽口水。
唐起无所适从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他寻找声音看去，发现赵之沐抓着他的衣服睡了过去。
“嘘——”
越过赵之沐身体，唐起见那只布偶靠在货箱板摇头晃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于是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示意布偶保持安静。
真得可以听懂人类说话呀，唐起心里默默说道，布偶在他示意完以后真就没有再乱摇乱动。
路程比想象的还要长，已知的情报是与上一次去公园处于两个相反的方向。
车子渐渐远离了城市的高楼，天空似乎也干净了不少。唐起不久前在出租车上幻想着与身边女孩逃离南木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自己知道是幻想，但现在，虚妄仿佛正在与现实接轨。
哪怕享受片刻也是好的，唐起把另一只手枕在自己头下，慢慢放松以后，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很多时候，梦可以把人带回过去，唐起在梦中的时间止步于一年前，他见到了很多认识又离开的人，像夏航，像熊萌，甚至还出现了在照片中夏航的女朋友童雪。有她的场景里，身后是一辆大巴，大巴车牌上的号码很清楚，夏航最后留下的数字。
一切都像是电影画面在梦中播放，本应该是放松的时刻，唐起反而觉得愈发疲惫。他在梦中遇见真实，但又知道是梦，原本想让思绪停下来休息，结果又在高速行驶。
直到有软软的东西不停戳着自己的脸，唐起才从疲惫中醒过来。把他弄醒的是那只布偶，货车这时已经行驶在了一条颠簸的土路上。布偶见唐起醒来，便歪头看着他，然后又挪过身子看向赵之沐，这样反复了好几次。
“好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唐起说，移过视线落在更靠近自己的赵之沐身上。小魔女睡颜十分可爱，嘴角还浮着那一抹浅浅的微笑，看上去做了好梦。两人亲密的接触多了之后，唐起也克服了紧张感，但活动起来还是不自然。
布偶见唐起还没有叫醒赵之沐，用小拳头敲打着他。不痛不痒的力道，但是因为落拳的频率，唐起也感受到了它的急迫。于是轻轻推了推赵之沐。
“沫沫，起床了。”
第一遍没有反应，唐起看了一眼布偶，布偶冲他挥了挥拳。
虽然他不知道布偶的意图，但不能耽误正事，他又多叫了几遍。
“嗯——”
小魔女口中轻哼着，伸了伸懒腰。
“早啊。”她看向身边的唐起，揉了揉眼睛。
布偶见两个人都醒了，跑到货箱边，一点一点爬上护板。
它对着车上的两人挥了挥手，和来的时候一样，没等唐起和赵之沐反应就跳了车。
从没想到会受一只布偶影响而变得紧张，唐起起身后托起赵之沐，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抓紧我。”唐起说着双腿发力，从车上跃起，平稳落地。
“喂，沐沐，可以下来了。”站住身子后，唐起对还抱着自己的脖子赵之沐说。
“我不想下来嘛。”
“可是行动上......”唐起开完口就后悔了，感受着赵之沐的视线，他立马补救道，“我背着你吧。”
“笨蛋。”赵之沐敲了敲唐起的头，“放我下来吧，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啊？”唐起挠着头，“你不就是嘛。”
“原来你也知道喔。”
两人说话间，早他们一步跳下车的布偶抱起一颗石子扔到他们脚下。
“抱歉抱歉。”知道布偶生气了，赵之沐合掌说道。
布偶跳到一块大石头上，身子转向路边，又跳了跳，然后钻进了高高的杂草中。
唐起和赵之沐跟了过去，杂草中有条隐藏的小道。
路上，唐起看着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
“这是去福利院的路吧。”唐起认了出来，对赵之沐说，同样也在问布偶。
布偶停住脚步，认同地点点头，接着做了一连串看不出意义的乱舞。
“它这是什么意思？”唐起向赵之沐求助。
“前面危险，让我们小心点。”
“你怎么看懂的？”唐起终于问出了在酒店房间里就想说的问题，期待着回答。
“嗯......”赵之沐捏着下巴做沉思状，“就。”她双手在空中画着无规则的弧线，“就意会啦。”
毫无说服力的解释，唐起露出一副哈士奇皱眉的表情，被赵之沐攥着拳头警告了之后，老老实实地跟在布偶身后。
确实是前往的福利院的路，但和上次从正门进入不同，布偶带着两人去到的是另一处地方。他记得那个时候郑珂带他们在福利院参观时并没有这块区域。外侧紧挨着一片人工湖，在湖边竖有一道约有六层楼高的半弧高墙，这样的设计很显眼，可当时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现在别的暂且不说，唐起仰头想着要怎么进入。高墙表面没有入口，这样的高度光靠着弹跳根本没用，除非是飞。
于是，他把目光投给布偶，既然是它带自己来的，应该会有进入的方法。
继续跟随布偶走到墙脚，果然有入口。可是这个大小，唐起歪头看着布偶。
“只有你能进去吧。”他说，高墙底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小到只能够让布偶穿过。
“我们进不去的。”见布偶在墙角前蹦蹦跳跳，唐起无奈地对它解释道。
这时，布偶进去了半个身子，扶着小小的缺口，抬头盯住唐起，似乎有话要说。
“我在这里等着。”唐起猜测着布偶的意思，说道。
布偶点点头，钻了进去。
被自己猜对了？唐起挠挠头，所以所谓的交流就是读空气？
正想着，布偶进入的缺口突然扩大到一个成年人进入的大小，周围发着黏黏的光芒，猝不及防的变化把唐起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科幻的剧情？”唐起抱怨道。
“先进去吧。”
布偶在缺口下招手，赵之沐推着唐起走进高墙的内侧。
进入后，那道缺口又缩回了原来的大小，这让唐起更加不解。
但是，看着高墙内，唐起倒是有些理解，因为这高墙里的一切确实如同科幻电影中出现的场景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