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灯明晃晃的，照的人更是焦虑。

凌乱的头发，一路上被折腾的皱巴巴的衣服，满脸的焦虑和憔悴，眼睛中布满血丝，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像是灵魂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副躯壳，直直的面对着急救室的门站着。

陈眉和程木相互挽着手臂，佝偻着腰，坐在长凳上，脖子却默契的像是鹌鹑一样，长长的伸着，看向手术室门口的方向。

程子文斜靠着墙，盯着脚上还没有来得及换的拖鞋，大脑中一团乱麻。

大伯满是疲惫，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墙，眼睛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空气中满是焦灼的味道，每个人的心都在煎熬。

哗啦，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等待，急救室的门总算是打开了。

一瞬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都呆在原地毫无动作，再一瞬间，突然同时间被激活，扑了过来，团团围住了医生。

“医生，怎样了？”

“没事了吧？”

“不严重吧？”

“醒过来了么？”

大家七嘴八舌。

医生清了清嗓子：“好了，先听我说。”

大家瞬间安静。

病人之前就有脑梗塞，突发的脑溢血实在太急了。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孔漠一屁股坐在地上。

程子文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医生，不可能，刚刚，对，就是刚刚，奶奶还在和我们聊天呢，还有，上周，她还给我们做好吃的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这是医生现在唯一能说的话。

对不起，人的一生中会听到很多次对不起，也会说出很多次第一次。

可是，这大概是一个人最不想听到别人道歉的场合。

实在太突然了。

程木扶住陈眉，让她不至于身体往后倒下去。

大伯最清楚奶奶的身体状态，可是，也没有想到会走的这么突然。眼眶中溢满泪水，可是也是强忍住，逼着自己冷静，眼神投向程木，木头，你照顾一下他们几个。我来和医生沟通后续的事情。

程木把陈眉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坐在地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孔漠，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说：孩子，去和奶奶告个别吧。

这句话一下点醒来了孔漠，他突然起身，硬生生地推开程木，往急救室内冲。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了他嚎啕大哭的声音，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程子文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除了悲伤，还有，是愧疚。

如果今天她没有叫孔漠过来提分手，奶奶也不用过来找他然后遇到秦卿的母亲，如果今天没有前面她提出要和孔漠分手，奶奶也不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是她害了奶奶，是她！

耳边传来陈眉的声音：走吧，去和奶奶告个别。

怎么走进去的，她不知道，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孔漠正扑在奶奶身上，死死的抱住她，除了哭泣，还有诉说：“奶奶，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你怎么舍得我！！……”

陈眉伸手，拍拍孔漠的肩膀：“孩子，你还有我们呢！”

孔漠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哭泣。

然后突然起身，转身过来，看着程子文，眼睛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冲过来，一把抓住程子文往后一推：“是你，今天所有的开头都是因为你！”

程子文被突然一推，整个身体往后一倒，直接斜撞到墙上，右额头当场磕破了，渗出鲜血。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是的，这都是她应得得，她一点都不无辜。一想到这里，程子文完全没有感觉到额头上的痛，愧疚和委屈交加，大声的哭了出来。

和医生交接完的大伯赶来，看到这一幕，赶紧抱着孔漠：小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随便乱指责。

孔漠当然知道这不是程子文一个人的责任，可是，如今这里，他能发泄的对象，好像也只有程子文了。

要不是她，为什么会成这样！

程木理解孔漠的悲伤，可是眼看着自己闺女受伤了，也是心疼的不得了，赶紧叫陈眉：快快，把小蚊子拉出去，让医生给她看一下头上的伤。

陈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拉着程子文就往外走，今天已经够乱了，可不能再多出点什么事情。

脑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程子文被陈眉拖着，走出了急救室。

眼前的一切开始飘忽，视线内的事物开始恍惚，身体也开始不太受控…….

“咚”的一声，陈眉一把没有拖住，程子文就这么往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体着地的那一刻，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陈眉焦急的呼唤声，还有从急促的脚步声，可能是爸爸的，也可能是孔漠的。

可是，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程子文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要醒了，不要醒了，就这样吧。只要不要再面对这糟心的一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