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隐用余光看到有人的影子在很快地晃动着，当即在下一板到自己屁股之后，高高地翘了一下，全身一个猛烈地哆嗦。同时整个表情调整为龇牙咧嘴的状态。

“哎哟我的儿子！”贺夫人连忙从偏厅里头钻了出来，看着趴在一张蓝色四脚木凳的儿子，眼里的泪水挤了出来，同时也带着半分笑意。

难过的是，儿子被打了，喜的是，依照丈夫的手段，还有力气让他这么笑上一笑，就知道问题不大。

听到那个声音，贺隐心头微微安定几分，“娘！”

“哥哥！”今年八岁的贺鸣看着贺隐趴在凳子上的样子，也奇怪地用手戳了戳贺隐的脸。贺隐回之勉强的微笑。

贺夫人撇了撇举着板子的士兵，那人刚想手起板落，却在那目光之中生生一个激灵，“夫人，这是老爷……”

贺夫人动作表情不变，“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夫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犹犹豫豫的士兵背后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夫人，这孽子犯下大错，应罚！”

贺夫人冷笑一声，“贺连城，刚才那句话我同样送给你！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夫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贺连城刚正不阿的高大身躯好像忽然衰弱了。

他蹙眉摆手，那士兵当时就溜了。

走上前去，贺连城轻声说：“阿涵啊，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夫人啊。”

空气凝固了，贺鸣看向战场的目光被他自己露出缝隙的小手挡住了一半。贺隐躺在那张凳子上，欲动不动。

姜涵的脸色微微变好几分，但还是柳眉倒竖：“大晚上的，还是儿子生日，你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好，你不心疼，十五年前这是我身上掉的一块肉，贺将军好生威猛！”

贺连城一双大手想要搭在贺夫人的肩膀上，却被一手拉开。他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小声说：“他今天去了金屋！你以为他是谁？那些纨绔去得了，他能去吗？皇上会放过他，放过贺家吗？”

听得贺连城的这一番话，贺夫人脸上的淡漠才转为担心，“处罚过了就好了吧，明天带他上朝领罪就行。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他都见血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是不是要死了你才罢休？”

说完最后一句话，贺夫人的鼻头上微微泛起红色，双目含泪，快要掉下来。

顿了一顿，贺连城连忙摸了摸贺夫人的肩膀，他语气温柔许多，“行行行，不打了不打了，全听你的，好不好？”

说完，贺连城走到贺隐身边，本来温柔的目光顿时变成冷漠，仿佛在花丛中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一坨粪便的表情。

贺隐对心里的想法有种由衷的赞同，却无奈于父亲眼中的自己竟然是这种形象……当即用手扶住头。

“听到了就给我滚起来，躺着舒服啊？”贺连城道。

贺隐听到他这句话浑身不舒服，一嘴顶过去道：“躺着是挺不错的，而且我屁股开花，起不来。”

贺连城大手扬起，却感觉到犹如芒刺在背，扭头看去，贺夫人姜涵正盯着自己。“我看你是皮痒了，贺隐！”

贺隐缩了缩头。贺鸣乖巧地走了过去，搀扶着贺隐慢慢地扭过身来，然后一颠一颠地站着。

贺连城说：“你惹的祸，明天自己上皇上那里解释，今晚就这样了，睡觉。”

贺隐的手搭在贺鸣肩膀上，大声说：“我今天看到的那个妖女，胖子李墨孙嘉屏他们都看到了！”

贺连城的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知道了。睡吧。”

贺隐鼓鼓嘴，心里想：没听进去吧？

这么多年，贺隐也知道自己受的是这个待遇。他拍了拍贺鸣的肩膀，摇摇头，然后一瘸一拐地通过连廊，拐进一处庭院小房。

“他说的是什么？什么妖女？”贺夫人看着儿子身影不见，问道，“看起来，你不想让儿子涉足。”

“四个月前的暴乱案，贺隐说自己看到当时的涉案人员。”贺连城说，“我不想再深究了，在查验过金屋之后，我发现，这场案件好像和南莱有关。”

东靖和南莱间隔一座天堑之山，传闻南莱雾瘴浓重，当地人擅长巫蛊等邪术，与中原二国西宋、东靖不相为谋。一旦涉及到那鬼地方，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想再提。

贺夫人沉吟片刻，“那还是不要理了。那里太邪门了。说起来，明天皇上不会难为阿隐吧？”

贺连城道：“凭着岳父刑部尚书和我这忠义将军的颜面，想必陛下也会三思而行，顶多是一些责罚，而不会有事的。”

贺夫人点头，钻进丈夫宽厚的胸膛之中，锤了一下，“噗嗤”一笑，然后定定地看着贺连城的双眼，说：“希望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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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若兰，映在壮年的君王面庞之上，深沟与眼纹特别明显，他摸了面庞深吸一口气，忽然定睛，狠狠地推了前面一沓竹简，竹筒一圈圈地滚着，停在太监们的膝盖前。

太监们跪在他的面前，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他猛地站起来，“呵，好一个贺隐，好一个贺家，今天是去一个金屋不顾皇家颜面，以后呢？以后呢？”

一叠书倒在地上，随着风翻了翻，然后又不动了。

“眼里还有这个伍氏王朝么？”

伍藏好像累了，他叉着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侧边屏风好像微微晃动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闭上眼睛冷静了会儿，然后看清来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回龙椅，语气平静了几分：“你来了？”

“嗯。”那人行了一个礼，在伍藏的虚扶下终止，他站在伍藏面前，道：“之前与您说的，怎么样？”

伍藏的手抓住龙椅的把手，抓的牢牢地，“朕是真的没想到，贺家的胆量有这么大，今天，贺连城的儿子跑到金屋去了！”

对方微笑。“早与您说过，贺家有狼子野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还打算让他们嚣张下去吗？”

伍藏阴沉沉地笑了，他的手敲击着椅子，“呵，不，当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