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的这个小镇上，欧阳立就是这样在痛苦与内疚中，愤恨与自责中，过了七年。每当他想起此事，他恨不得剁了自己的那双手。

当年的他，为了老婆那巨额的医药费，儿子的出国留学费，他接受了金素宜的那张支票，导致秦迪宇在手术中死亡，兰允站在被告席上……

昏黄的夕阳，通过小窗，照了进来。季风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听着欧阳立的徐徐讲述。

“为何金素宜要你这样做？难道她想借你的手杀死秦迪宇？”

可“不是。”欧阳立，叹了口气。“她想杀死一个人，就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的目标不是秦迪宇，而是兰允……她需要一个很体面的方式，让兰允消失。”

“为什么？兰允当年可是仁爱的招牌？况且，兰允背景简单，对她根本不构成威胁。”季风在国内就彻底对兰允调查过了。

欧阳立眯缝着眼，看了他一眼。“那你了解他的太太，叶寻吗？”

是叶寻？不就是印雪的妈妈吗？季风摇摇头。

欧阳立斜乜了一下眼，瘸着腿站了起来，“吱嘎”、“吱嘎”地拄了个拐杖走上了楼。不一会儿，下了楼的他，递给季风一个牛皮纸袋。

“你看看这些照片。”

季风疑惑地打开袋子，一叠厚厚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青春悠然的女孩子出现在照片中，另一个颀长身体的俊男，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卓远。

“兰允的太太，叶寻，是卓远最爱的一个女人。他们偶遇在乌镇，后来相恋。那时，叶寻是美院大学生，卓远则刚刚法学毕业。为了她，他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甚至想离开卓家，跟随叶寻去浪迹天涯。因为叶寻酷爱摄影，设计，喜欢到处寻找灵感……但那时的卓家，金素宜的丈夫卓怀志早已过世，她的儿子还太小。所以她为了要壮大卓家，不得不牵制住卓远。而卓远个性凛冽，根本不会听命于她。但，他的唯一弱点就是叶寻……”

“金素宜找到叶寻，让她主动离开卓远。可叶寻这个女孩，看似柔弱，可对爱情却非常执着，她拒绝了金素宜。所以，金素宜不得不制造假象，让卓远与叶寻之间产生诸多矛盾、猜忌，导致叶寻出走。卓远为了顾及卓家利益，承继卓家的衣钵，出国留学。但走的时候，他一再派人寻找叶寻……可是当叶寻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是卓远的孩子，她找到金素宜。可是，金素宜根本不会将这些告诉远在国外的卓远，就和她说卓远已经在国外订婚了……心灰意冷的叶寻曾经自杀过，是一直暗恋她的同学兰允救了她，并且愿意接纳她，做孩子的父亲。叶寻被兰允所打动，于是生下了一个女儿……”

“恩？”季风瞪大了眼睛：印雪，这么说，印雪是卓远的女儿？！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那她为何要除掉兰允呢？他们已经结婚，不会再干涉到卓远了啊？”通过他的调查，兰允和叶寻婚后是非常美满的啊！也是那次调查，他才知道，他们的小屋居然也叫“兰轩”，自然明白了印雪第一次到海边别墅，听到他说是“兰轩”时的惊讶。

“卓远两年后回国，自然找到了叶寻。在他的追问下，叶寻告诉了他当年找卓远的事情……金素宜怕卓远为了叶寻与她反目，就派人找了一个男人在黑夜强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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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她居然这样做？”

“那是，不然你想想，偌大一个卓氏集团，横跨教育、法律、经济界。一个女人要不是心狠手辣，她能站的住脚吗？没有一个彻底的黑道势力，她能那么强吗？但她做的太好了，利用她的金钱，让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做事。而她，一直就是那个光鲜照人的卓太太……”

“她这样做，不是更加大了卓远对她的恨意吗？”

“呵呵。”欧阳立深深吸了口烟，笑着说。“错了，她的目的自然不是卓远。她非常清楚，叶寻那样纯情自爱的女孩对卓远的忠贞。叶寻自认是个遭人玷污的人，她根本不愿意见卓远，此后就悄悄消失了……”

“那，这一切和那个手术有什么瓜葛呢？”

“似乎过了很多年吧！兰允和叶寻才回来，兰允因为在心脏外科杰出的造诣，所以被仁爱高薪聘请，那时他还不知道仁爱是卓家的一份产业。卓远此时已经是首席**官了，一次在医院的聚会上，他见到了兰允的太太，叶寻。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卓远还是那么执着，深爱着叶寻。他根本不介意她已经结婚，天天去追求着叶寻……金素宜忍无可忍，找到叶寻，警告她，若再和卓远有所瓜葛，就将当年的丑事一并公告天下。那时，叶寻才知道，当年的强暴是金素宜一手策划的……她终于将这一切告诉了兰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强暴叶寻的人，正是秦迪宇……于是，为了彻底除掉他们，金素宜就让我参加了那个手术……兰允被捕了……后来，叶寻也跳楼了……一切都结束了……她，金素宜，也就安心了。”

欧阳立，一直说着，说着，仿佛要把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一切都道个尽！他有些累的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胸口一起一伏地。

季风盯着眼前的照片，印雪真的很像照片上的叶寻，清澈、淡然。卓远是那样的阳光，英俊，他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没想到，金素宜为了家族的利益，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丑事！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他不是不相信欧阳立的话，但事关重大，他必须要问清楚。

没想到，欧阳立不但不责怪他，反而轻轻一笑。

他指了指照片下面的一些资料。“算是为了自保吧！我既然帮金素宜做了那样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她的手段了。所以，这些年，我也查了不少东西。而我，在美国每个居住的地方都不超过半年。我不停地换地方，就是为了避免她的报复……你看，我的这条腿，就是刚到美国的时候，被追杀时候受伤的……我一直想，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我的。说出了这些，我的良心也心安了。我也对得起我那死去的老婆了……”

说完，欧阳立擦了擦低垂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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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怕我也是他派来的吗？”

“呵呵。小伙子，看人啊，我总比你准，一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了。”他站了起来。“这些，你都拿回去吧。我留着都没有用，希望你能派上用场，也算是我的赎罪吧……”说完，他走进了后屋去。

季风看着他落寞伤感的背影，舒了口气。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支票，填上一个数字，压在欧阳立的咖啡杯下。

“欧阳先生，谢谢你。我走了。您，多保重。”季风起身和他告别。

“你，慢走。我不送了。”后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季风在落日下，看看这栋老旧的房屋，他给他欧阳立留的钱，足够他好好生活下半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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