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枪急万人呼
作者:落梅如雪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902

惊!!

旁边丁寻杀气暴盛,似乎就要冲出去,我赶紧拉住,示意再听听下文。

却听那两人已经开始互相吹捧此番立了大功、得了赏赐如何消遣、偎翠楼的头牌何等消魂云云,再没句紧要的。

丁寻明显已到了忍耐的极点,我拉拉他的袖子,拣个石子在地上写下几个字:“,活捉,可否”。幸亏我从小被逼着修习书法,兼之老爸的藏书多为竖版繁体的版本,只要不是太冷僻的字倒还写得出。

他看我一眼,我只觉一阵风起,他已越过灌木丛扑飞进林中,但听得呼喝声、叫骂声、金属撞击声、衣袂打风声交织响起,没两下又静了下去,随即是丁寻的声音:“幸不辱命!”

我叹,真是一边倒的战斗啊,不过,似乎身边带个高手还真方便,尤其是听话的高手。

来到林中,那两人可能是被点了穴道,正四仰八叉的歪在地上,凸着眼珠子气鼓鼓的瞪着丁寻,我走过去向丁寻道:“你会点那种穴位吧,就是让人睡着或者晕过去的那种,”他当然会,在我身上已经用过了……“先把这人点了。”我指着其中一个。

丁寻手指点出,地上一人立时闭了眼委顿下去。

不愧是荣哥调教出的人啊,居然都不问句为什么。

“你确定他现在绝对听不到我们说话?”

他点头。

我走向地上躺着的另一个人,他的脸浸在树影浓荫里,带了几分惊惶,“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如你所见。你同伙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一会我还会把同样的问题再问他一遍,你们俩说的但凡有一句对不上……”我温柔冷笑:“你们就再也不用惦记偎翠楼地头牌了……”

脚下一滑。我赶紧扯住旁边的丁寻。

穿着不合脚的靴子爬山真令人指,即便我会轻功也不免狼狈。何况越接近山顶越觉体力透支。

但我现在哪顾得上这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快!一定要赶上!!

亏得我这一路上只顾刁难丁寻,我们走出地并不远,急急赶回昨夜扎营的泽州,现队伍竟已经拔营起寨了!只得向着高平一路追下去。半路上丁寻地坐骑或许是被疾鞭抽的狠了,可怜口吐白沫却是死活不肯再前进一步!正逢岔道边有一座高山,据他说这里有条近路,不过需要翻山,我们索性弃马翻山抄了近道。

那两个细作招了,是北汉主刘崇派来游说柴荣手下将领樊爱能、何徽的说客,而那二人竟被说动,许诺直待两军对圆之时便于阵前倒戈!!

在我的记忆里,柴荣不仅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帝王——曾被史家评论为五代一明君。更是最杰出地军事统帅,确实如丁寻所说在战场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记得在他统一天下的战役里攻城略地如拾草芥,打得周边割据政权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这次怎会出这种事?

难道,是我看书马虎记忆有了误差?

亦或是因我这只“蝴蝶”的出现带来的蝴蝶效应?

若真如此我又怎能抵挡心中的负罪感!!

必须要赶上!必须要赶在他上阵前拦住他!!

风中。隐约传来鼙鼓之声……

随着那鼓声,我的心一下一下被揪紧……

不会的,不会的……

山顶在望。

丁寻已先我一步上了山顶……随即凝固成一个僵硬的背影……

我奋力跃上,待看清山下景象,呆住。

好一处战场!群山环绕中地广博平野,旌旗招展,枪刀森布,两边将士已列阵对圆,一条溪涧蜿过山边,战鼓殷酣,闷雷般一声重似一声的震在我心上。

倒底,已经开始了……

看服饰旗帜辩出两方人马,周军人数只勉强有汉、辽联军的三分之二,而就是这弱势地这一边,右路军中竟正有两员战将在引兵撤退!

并非战败退归本阵,而是斜刺里落荒败走!

右翼大乱!溃不成军!众兵士有随着那两将逃跑的,更数千人居然解甲投戈,山呼着“万岁”投向北汉阵营!!!

汉军顿时气势大盛,鼓噪震天!汉营一虬髯武将跃马弛纵于两军阵前,只见这人皂面黑甲,板肋虬筋,坐在马上犹如半截黑铁塔,手舞一对紫金大锤,狂笑似有裂石之响:“柴荣小儿!马前授!你家张爷爷怜你年幼无知,赏你个痛快便是!!哈哈哈哈

嚣悍狂傲,不可一世!!

周军中路和左翼虽还未动,但士卒也不免惊慌张望!

从众心理是人之常情,只要略有鼓动色彩地退却就极容易造成军心不稳!一旦士气凋尽,必将鸟惊鱼溃,一败涂地!

此刻那右路军就是如此,弃甲匝地,降北难遏,兵败如山倒!!

只觉天呼地转了一下,我下意识抓住旁边丁寻的手臂,勉强稳住几欲摔倒地身躯……

我们象两粒沙,相扶着立在岸边,绝望无助的看着那即将袭来的没顶恶浪把我们和我们爱护支持的人无情吞噬……

难道,真的完了吗?就这样,无可挽回了吗?!

忽然眼前一花,一道金色的厉闪从周军黄罗麾盖下疾射而出,眨眼间冲到虬髯汉将身前……寒光迸现,一条水样的白练泼出一道完美的弧,似是刺穿黑夜地一弯冷月。带着无尽的肃杀惊寒,冷蔑穿过那具猖狂放肆的身躯!!只在流光瞬息间!!

那颗虬髯地头颅。连带着一侧的肩膀,已斜斜飞起!!

一链暗赤,卷着零溅地殷红,旋转翻滚着抛落向远处……

一腔热血,自尸身中喷薄而起。飞腾出一树碧血珊瑚,直冲宵汉!

环绕的群山中,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兀自余音萦绕……

刹那间万籁俱寂。几万人的战场竟似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连鼓手都忘了自己地职责,只有风中的战旗仍在猎猎作响!

“咚”的一声,是那颗飞起的头颅终于飞得疲累,一头扎落在地上,骨碌了几下,颓然而止;

“嗵”的一响,是那截身躯。在懵懂的马儿身上终于坐立不住,带着他主人曾经的骄傲轰然栽落,腔子里的热血呼的涌出。洇湿了身下地一片土壤;

“滴答”,是哪边将士的汗滴。顺着脸颊滚下。落于万丈尘埃里,砸在这方原野上?

是谁在万马从中削敌于瞬间?

是谁在乾坤苍莽中挽狂澜于既倒?

是谁在百万军中取上将级如探囊?

柴荣。金盔金甲,横刀跃马,岳峙渊于两军阵前!

炫目骄阳只为他洒落,万道金光只罩在他一人身上,他是所有目光的终点,他是所有心悸地根源!

万生为之动容,天地为之失色!

屏息只为他,失神只为他!

他就象个光体,周身散出光焰万丈,宛若天神降世,令人不得不抬仰视!

在万众瞩目中,他手中长刀斜指向天,朗声喝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运了内力的声音震聋聩在每个人地耳中,瞬间击穿这战场上短暂地宁静寂然。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轰然间震耳欲聋的喊声四起,是群山地回响,是周军的应和!周军将士的热血漏*点瞬间被点燃,爆的吼声似惊天怒雷响穷云汉!!

再无观望,再无犹豫,两员战将带头从周军阵营中杀出,直扑敌阵,风中送来他们的高呼:

“主上如此,我等怎得不致死!!”

“使乘舆临敌,要我辈何用!!!”

无数士卒随后涌上,虎入羊群般冲入敌阵,战鼓声震得山峦颤抖,喊杀声惊得地动天摇!

似狂涛巨浪呼啸着扑上沙滩,带着席卷一切的气势,摧锋陷阵,所向披靡!残肢零落,血肉横飞,清澈的溪涧刹时被染成殷红的赤河!!

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瞬间湿了眼角。

为战争的雄阔壮美、残酷悲怆!!

忽觉手里那只臂膀一动,转头,只见丁寻剑眉倒竖睚眦欲裂,作势就要冲下山去,我赶紧死死抱住他,大喊着:“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他惊愕回头,象看鬼一样看我。

“你现在下去,不过是多一人之力!现在我军将士气势正盛,一个个就象是刚下山的猛虎,而对方只仗着人多才勉强能相持,按这趋势,胜利是早晚的!”

就如同足球比赛,当比分落后的一方一旦扳平,绝对士气暴涨,而被追上的那方呢,在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必然士气低落。

战争也是如此。

所以历代兵家都极重视军队士气。

“与其你下去多一人之力,不如跟我去干件事半功倍的事,让我们更有效率的迎来胜利好不好!”

他身子已不象刚才那么紧绷,只疑问着看我。

“我们去敌军后营放火……北汉主刘崇于951年自立为帝,称帝当年便奉契丹皇帝为叔父,自称侄皇帝(又是一个不要脸的,与自称“儿皇帝”的石敬瑭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北汉每年进贡1o万缗钱,以换取契丹军事援助,自此汉、周边境磨擦不断。

显德元年(94年)二月。刘崇欺柴荣新君初立,偕同辽将杨衮。率兵数万,自团柏谷入寇潞州,妄图一举灭周。后周世宗柴荣力排权臣异议,于三月上旬御驾亲征,在部将樊爱能、何徽怯敌退败。部卒千余人临阵倒戈之时,临危不乱,力挽危局,大破汉辽联军于高平,此役史称高平之战——

我坐在荣哥内帐的床上,脚泡在水盆里。

以后再也不要穿不合脚的鞋爬山了,害地人家的玉足好疼啊,磨起的水疱虽然浸在水里好受些,可那些擦破地地方更疼了。呜呜。

水沉烟这个身体自从被我借用,虽说我坚持运动锻炼,体质身材已改造了不少。但皮肤还是嫩的和豆腐一样,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不免暴露出蒲柳之质地狐狸尾巴。

叹。

人声透过低垂的帐帘传进来。荣哥正在外帐嘉奖立了功的战将。说话的是个节度使,刚才听报名姓是河阳节度使。名叫刘词。今日这场撕杀直至日暮,汉军果然敌不过周军,被打得狼狈不堪,正是强弩之末的时候,刘词地生力军赶到,与荣哥的兵马合在一处,杀的敌人溃不成军,或死或降,尸横满野,血流成渠,所弃辎重器械,不可胜计。刚才看到士卒打扫战场,有用的物品已被周军悉数搬入营中了。

此役得了北汉降卒数千人,有臣下请示如何处理,听荣哥言道,愿意留下为周军效力的收编成军,命一员将领带了,往淮上,防御南唐;不愿留下的每人赐绢二匹,并给还衣装,放归本部。

我暗自点头,高明。

荣哥又嘉勉了众人几句,便令退下。忽听报樊爱能、何徽二人前来请罪,我赶紧支起耳朵,只听荣哥冷笑一声:“这二人尚敢来见朕么?且先押下,听候落!”

那人应了退下,外帐半晌没有动静,我忍着疼慢慢走出去,只见荣哥正坐在交椅上,抱臂于胸,一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身前的书案上,似在思考。听见我的声音,他转头温言道:“今日乏了吧,早些睡罢。”

汗,我睡哪啊,椅子你坐着呢……

“丁寻有没跟你说,我们在路上遇到两个细作。”

刚才放火之后敌军果然更乱了,虽说不是“乌巢烧粮草”那样的大手笔,但制造一下混乱还是有效果地。放了火丁寻倒象是忽记起了自己的使命,非说荣哥要他保护我,带我上高处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观战,看他跃跃欲试地样子,居然能一直忍到战斗结束才下来见荣哥,真难为他呢。荣哥见到我明显很高兴,看天色已晚便先把我带回营帐,随后他忙着接见众将,很多话还不及细说,也不知丁寻有没有和他说细作的事。

“嗯,”他轻点头,“我正为此事踌躇,想那樊爱能、何徽乃是先帝旧臣,尤其何徽曾守御晋州,积有功劳,不想今次竟作下这等苟且偷生之事,或是他们一时糊涂,可此二人不诛,又如何振肃军纪?然且不说他们是大周宿将,便是牵扯到地亲近僚属也有数十人……”

我笑,“荣哥哥这可不象你地作风啊,临阵脱逃在任何时代任何军队都不能被容忍吧?先帝旧臣又如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况且军令如山,若不赏罚分明又怎么能做到令行禁止?你莫不是忘了孙武宫中斩美人的典故?”

孙武初被推荐给吴王时,吴王不知他地实力,就让他先操练宫女展示一下。孙子以吴王两名宠姬为队长,选18o人反复讲清阵法。击鼓向右,众宫女大笑;孙子说这是为将之过,又三令五申的交代,再击鼓向左。宫女又大笑。于是孙武根据军法要斩两个队长,尽管吴王求情“无此二美姬自己食不知味”,但孙子还是立斩了这两个美人。以正军法。再操练时,众宫女动作规范。阵型齐整,再无喧哗嬉笑。后世常用这个典故表示军法严峻。凤目中光芒一盛,荣哥深望着我,缓缓点头,刚要开口。忽听帐外一声:“言之有理!”

荣哥沉声道:“谁在外面?进来回话。”

帐帘一挑,一条大汉进门扑身拜倒:“臣张永德叩见陛下!臣今日当值,方才在帐外听得这位……这位之言甚是有理,一时卤莽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荣哥微笑,“驸马言重,起来讲话。”

“谢陛下!”那人站起,我打量他,只见他身量颇高。虎背熊腰,四方脸膛,浓眉大眼。容貌很是端正大气,是男人们会赞一声“好个相貌”的类型。听荣哥对他的称呼。应该就是娶了郭威某个女儿的驸马了。

只听张永德道:“陛下容禀,臣思樊爱能、何徽本无大功。忝为统将已是优渥,而今日阵前竟望敌先逃,一死尚未足塞责,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不申军法,纵使得百万雄师,又有何用处?”

荣哥闻言击节笑赞:“正合朕意!”随即吩咐把那二人带进来。

张永德应声出去,荣哥看我,我赶紧在他开口前站到他椅子后面:“我就冒充你地亲兵好了反正穿着军装呢,这个热闹不妨看个现场直播。

他似还要说什么,所幸外面传报樊爱能、何徽带到。

这两人被带进来,械系至前,匍伏叩头,求饶不已,我从荣哥身后看过去,两个中年委琐男,还是先帝旧臣呢,竟这等贪生怕死,鄙视。

荣哥叱责道:“你二人乃是累朝宿将,素经战阵,此次非不能战,竟视朕为奇货,意欲卖与刘崇!今复敢来见朕,难道尚想求生么?”

那两人嗫嚅,无法辩解,除叩请死,只求赦免妻

荣哥道:“朕岂欲加诛尔等,实因国法军法难逃,不能曲贷。家属无辜,朕自当赦宥,又何必乞求!”

两人磕头谢恩,即由帐前军士绑出。

荣哥传旨下去,将这二人斩示众,并诛两人部将七十余名,悬至旦后棺殓,特给车归葬。

看众人心悦诚服的样子,应是深合恩威并用之道。

待众人退下,张永德上前道:“臣另有一事禀奏,今日陛下神威大展,刀劈了汉逆骁将张元徽,有一猛将,与臣并肩杀入敌营,奋不顾身,甚是忠勇,臣特向陛下保荐此人。”

荣哥点头,“朕也见到一人与驸马同入敌阵,往来冲突,颇为奋勇,不知那人是何名姓,现居何职?”

张永德答:“此人乃是臣属宿卫将,姓赵,双名匡胤,表字元朗……”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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