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灰暗，毕竟还是午后，依稀的光亮透过窗幔隐隐的传了进来。

战明辉走到床边，云幻影正合衣半躺在床上，战明辉轻轻的在床边蹲了下来，云幻影眼前的样子让他揪心，青丝散乱的缠绕脖颈，眼中还有着泪影，眼神却是空洞的，脸颊上还印了深深的泪痕。

“幻儿，你哭了，”战明辉柔声说道，内心却是不安的，因为他知道云幻影是个多么坚强的女子，再难再苦的环境中，云幻影都不曾流过一滴泪。

“明辉，我好累，”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云幻影再强悍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女，她也需要有个温暖而坚强的臂膀。

听云幻影说完这话，战明辉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的紧紧的，他再也不能控制的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云幻影，让云幻影枕在自己坚强的臂膀上。

云幻影此刻有些迷失，她太渴望这样温暖，这样有力的怀抱，她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搂住战明辉的脖颈，喃喃的说道，“明辉，我想念娘，想念暖暖。”

云幻影这个角度，当然无法看到自己在说想念暖暖的时候，战明辉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

“明辉，我要离开这里，去找我娘，去找暖暖。”

战明辉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个暖暖对你有那种重要吗？”

“当然，”云幻影毫无犹豫的回答，“患难的朋友更加珍贵。”

“那如果暖暖不在这世间了，怎么办？”更加用力搂紧了怀中的少女，战明辉的体力有种东西在澎湃着。

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湿湿的，原来是云幻影的泪又涌了出来，带着哽咽的声音，“其实，偶尔我也有预感，就是暖暖已经不在这个人间，可是想到这个，我的心就会变的冰冷，明辉，我怕冷，所以，我常常想着，暖暖还活着，我常常告诉自己，暖暖一定还活着。”

云幻影狠狠的抱住战明辉，“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一刻也不想了，我不想再生活在阴谋和恐惧之中了。”

战明辉的身体有些颤抖，不可抑制的颤抖，他的银色面具下，是一张动容的脸庞。

战明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幻儿，如果我告诉你，暖暖还活着，你会相信吗？”

“你说什么？”云幻影从战明辉怀中，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复有惨笑道，“明辉，不要逗我高兴，因为我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

战明辉怜惜的重新把云幻影拥入怀中，心中暗暗发誓，这个少女经历了太多的惨痛，自己一定会保护她。

战明辉附在云幻影耳边，发出低低的笑声……

云幻影的神情突然呆滞了，僵硬了，这样的笑声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是暖暖，是贱命的笑声，这世上，除了贱命，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的笑声。

可是就是这样的笑声，在那多少个无边的暗夜中，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让她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云幻影的思绪似乎有些模糊，那瘦小的身子，两颊上长长的毛发，浑浊的眼睛，那野人一般的贱命不停在她眼前晃动，紧接着，画面变了，一个全身盔甲的男子，银光灿灿的盔甲，就脸部也镶了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睛，是战明辉啊。

战明辉和贱命的影像不停在云幻影眼前晃动，云幻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两人重叠起来，如果不是战明辉此刻的笑声，这两人人，是同一个人，云幻影连想都不敢想。

先不说脸，贱命身形矮小，战明辉却宛若天神般高大，云幻影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仿佛是看穿了云幻影的疑问，战明辉说了句，“我会缩骨功。”

天呢，云幻影更觉得诧异，原来战明辉会缩骨功，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缩骨功可以把人的身材缩小，

“啊，”云幻影惊叫，似乎一瞬间关于战明辉和贱命的所有记忆还原着：

在海边，云幻影初见战明辉时，战明辉的异样；

第二次，战明辉从云长凤的手下救下了她；

来南凤都之后，战明辉对自己的诸多照顾和帮助，

云幻影的眼睛润湿了，她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感激着战明辉为她所作的，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战明辉就是暖暖，事实上，如果战明辉就是暖暖，那么之前，战明辉所做的这一切就不难解释了。

云幻影被一种重逢的喜悦狠狠的包围着，她疯了似的抱紧了战明辉，不停叫唤着，“暖暖，暖暖……”似乎这一刻，活力重新回到她的体内。

战明辉笑了，看着云幻影高兴，他也就高兴，什么时候，这个少女的喜怒哀乐主宰了他全部的人生。

云幻影那种重逢的疯狂的喜悦，深深的感染了他，他抱起云幻影，飞快的在屋内转着圈圈，屋内似乎一下子从寒冬变为春天了。

待到战明辉放开云幻影时，少女的双眼重新变的明若清溪。

云幻影把头娇柔的埋在战明辉胸前，“暖暖，真好，你真的还活着。”

战明辉抱紧了云幻影，他的内心是澎湃的，与其说他给了这个少女力量和信心，倒不如说是这个少女给了他信心和力量。

云幻影在战明辉怀中抬起头，那眼神中是令人心颤的柔光，“明辉，我能看看面具下的你吗？”人的探求是无穷无尽的，一旦知道了一个真相，便想探究到底。

战明辉的眼中被笑意浸染，伸手摘下了面具，云幻影想过很多次战明辉的样子，因为贱命的脸被毛发遮盖，她也不曾看清楚，云幻影总是想象，战明辉老是带着面具，是不是那银光之下，是张丑陋不堪的毁坏的脸庞。

可是眼前的这张脸，却让云幻影震住了，眼前的轮廓清晰秀美，这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没有了银色面具的遮盖，战明辉的脸庞有种夺目的光耀，眉宇间有说不出的惊艳，那种决绝的美丽，简直撕心裂肺。

云幻影看的有些呆了，也看的有些痴了，她开始明白战明辉为什么要坚持带着那个银色面具，如果战明辉用那张柔美的脸庞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将如何威震三军，如何震慑天下……

“看够了吗？”战明辉柔声说道。

云幻影脸一红，这才惊觉自己似乎看了很久，虽说战明辉是暖暖，可是这样盯着人家看总有些不好意思。

云幻影不自然的转过身去，再回头时，战明辉已经重新带好了面具，似乎又是那个永远向人展示一个金属面具的战明辉了，可是云幻影的心中是甜甜的，因为她知道，那个冰冷的面具下面的那个人是暖暖，是贱命。

云幻影的目光深远，定定的望着战明辉，“明辉，最令人恐惧的不是痛楚，却是如铁一般压下来的疲倦，将人的意志重重压倒，再也无力斗争，让人只想抛下一切，抛开世间羁绊，双双远遁江湖，只羡鸳鸯不羡仙。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战明辉哪里会看不懂云幻影眼中的疲倦，云幻影分明在战明辉眼中看到了那丝渴望，战明辉是这样回答她的，“幻儿，能再给我些时间吗？如今大局未稳，殇还离不开我们，等到大局定下，我必带你携手天涯，畅意江湖。”

云幻影低低的笑着，这就是男人的友情，云幻影也在心中叫着，景殇啊景殇，你是何等的幸运，遇见战明辉这样的如此忠于友情的人。

另一方面，云幻影却为自己之前的低迷和胆怯有了些悔意，战明辉为了朋友况且如此，自己却要辜负师父的重拖。

“对不起，”云幻影低低的说道。

“傻丫头，”战明辉揉揉云幻影的长发，宠溺的说道，“我知道你的纠结，可是这深宫的事，我们当然无力阻止，也许这样的事情，此刻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因为对于人性，你了解的还太少，可是宫闱斗争，历朝历代都会有，别人那是你无法改变的，只要你的心，还是真的就好。”

云幻影的心上，前面是犹如下了一场冬雨，凉彻心扉，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战明辉的话，极有道理，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平静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