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死月政变(三)
作者:二三一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95

“后来的几年,鲁道尔家族忽然变得低调起来,每日朝政议事之时绝不言;而在军部更是称病不去,不参与任何军事会议。希尔曼在德尼城生活得也很自在,北方的冰封帝国知道克伦格势大不敢轻易犯境。希尔曼与凯瑟琳更是生下了一女,凯瑟琳与里瑟尔均是万分疼爱,希尔曼虽然更喜欢男孩,但见女儿乖巧听话,也娇惯得很。”

说到这里,拉尤凯利忽然停了下来,原本炯炯的双目低垂,陷入到沉思之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之事。叶飞等了半晌,不见拉尤凯利回应,便问道:“后来怎样?”

拉尤凯利抬起头来。叶飞这才现,她那极美的双眼中已然盈满了泪水,只是强力克制着,才没有哭出声来。拉尤凯利接过叶飞递过来的一根粗布手绢,擦干泪水,继续讲道:“哪知,这几年的平静仅仅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十年前的十二月,希尔曼接到了军部命令,让他回帝都述职。刚到凤凰城就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克伦格十三世被刺,崩于内宫之中。现今由克伦格十三世的胞弟,克伦格大公摄政。当天,克鲁兹公爵府被围,菲利克斯被指控为谋杀帝皇的凶手。刚入城不久的希尔曼也不免锒铛入狱。同时被波及的还有拉蒙家族,以及许多与菲利克斯私交不错的官员贵族。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鲁道尔的阴谋,但是明哲保身,众多官员也只能观望,不敢涉及其中。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死月政变。”

“摄政王一上台便废除了历代帝皇的主张,卑躬屈膝地投向圣光神殿。死月政变来的突然,结束得也很快。三日后,摄政王宣布了对克鲁兹家族以及拉蒙家族的判决。菲利克斯弑君,处以绞刑;拉蒙公爵同谋,处以绞刑;希尔曼不在凤凰城,没有参与刺杀事件,但受连坐条款的制约,处以终生监禁。摄政王并不是好心为希尔曼开脱,而是由于希尔曼在北方军团颇得人心,不敢杀害,否则极可能会挑起北方军团的怒火,从而引内战。为了斩草除根,他还下令秘密追杀这两大家族中逃亡的所有人,其中就包括拉蒙公爵的孙女——丁丁?拉蒙、里瑟尔?斯汀、凯瑟琳?斯汀以及那希尔曼仅有两岁的女儿。”

“丁丁?”叶飞这一次总算是忍住了激动的情绪,没有大呼小叫,不过他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丁丁的身世。

拉尤凯利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叶飞也听得火冒三丈,骂道:“圣光神殿真不要脸。”

拉尤凯利一听,顿时收起了哭声,奇怪地问道:“这与圣光神殿有关系?”

叶飞道:“那鲁道尔只是一过气的权臣,那什么摄政王什么克伦格大公也无非是废弃的王子。这些人哪里有能力与雄才伟略的克伦格十三世抗衡。再说,那菲利克斯与希尔曼岂是等闲之辈,若没有圣光神殿的高手暗中帮助,克伦格帝国又有谁能够擒得住他们,这必然是圣光神殿与鲁道尔的一场交易。”

拉尤凯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低着头想着什么。叶飞看着拉尤凯利那娇美的面颊,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他很在意拉尤凯利的心情,每当拉尤凯利愁眉不展或者伤心哭泣时,他都会觉得不忍。终于,叶飞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自言自语道:“算了,大不了给我自己多找些麻烦!”

说罢,他用手轻轻搂住拉尤凯利,在她耳边柔声道:“克鲁兹小姐,你的杀父灭门之仇,今后我与你一起去报。”

拉尤凯利猛地转头看着叶飞,轻声叹道:“唉!你还是猜到了!”

叶飞点点头,说道:“如果没有亲耳听到里瑟尔大药剂师讲述菲利克斯公爵的事迹,你怎么可能这样清楚他的生平?里瑟尔是何等样人?可能也只有你这外孙女才能磨着他讲故事吧。你看看你自己刚才的神态,这还用猜吗?这不是直接写在你脸上的吗?”几句话逗得拉尤凯利破涕为笑。

叶飞这才问道:“那你后来的生活又怎样?”

拉尤凯利说道:“又能怎样?当时德尼城被围得水泄不通,外公带着我与母亲拼命往外冲,外公毕竟是巅峰强者,许多企图伤害我和母亲的人都死在外公的手里。然而好汉抵不住人多,在一片混乱之中,母亲还是失去了踪影,外公带着我来到了冰峰帝国,在一座小城市里隐姓埋名地生活。外公靠着自己药剂方面的丰富学识,开了一个小小的诊所,为乡亲们治病。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拉尤凯利没有继续往下讲述,她的情绪很低落,这一段话语虽然简短,她讲述起来却显得很费神。

叶飞是个对女孩子极其心软的人,只要见到身边的女孩伤心,心中便莫名的局促不安。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叶飞终于想到了暂时让拉尤凯利释怀的办法。他从脖子上取下灵魂叹息弹奏起来,舒缓悠扬、旋律流畅轻柔的里尔琴声在煞气冲天,阴森可怖的黑暗森林中响起,顿时净化了周围的一切,仿佛这里就是人间仙境,就是世外桃源。拉尤凯利的心情也受到了灵魂叹息天籁般乐音的洗涤,渐渐平复下来。两人不知不觉间再没有了适才的激动与忧愁,只是全身心地融入到灵魂叹息所创造的精神世界之中。

当过了许久,琴声袅袅而终之后,两人睁开眼睛,只见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位高大老者,这老人头胡子都尽皆白了,宽大的白色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而齐肩的雪白长与须髯也随着夜风四处飘扬,显得格外潇洒。夜风虽急,然而他站在那里却犹如渊渟岳峙,和着他仙风道骨一般的身形神采当真像天神下凡,看得叶飞与拉尤凯利不由得痴了。

老人睁开眼睛,目光随意在叶飞与拉尤凯利脸上扫了扫后,最后落向灵魂叹息,神色多次转变,似乎心中感触良多。“哎!”老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自从厄尔普斯?席勒逝去以后,多少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动人的琴声,重意而轻技,固然手法生涩、技巧拙劣,然用心而非用技,琴声直触灵魂荡起精神共鸣,妙啊!妙啊!”

叶飞听到此处,便知遇上了高人。自己习练里尔琴虽有近十年,诸多弹奏技巧也很是熟练,但比起自己的父亲叶然来,还是差得太远。要知道这弹拨类的乐器,虽然左手按弦动作华丽,在极快之时极易令人目眩,然而右手则更为重要。

父亲常说:“只需要一个音便可判断出乐手的修为。”便是因为那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拨弦动作,所出的音质就可以有着太大的差别。所以叶飞知道,这老者说自己“手法生涩、技巧拙劣”并非是无的放矢,反而恰恰说到了要害之处。毕竟,叶飞练琴不到十年,这音色又哪里能够与浸淫于里尔琴数十载的弹奏高手相比?

酷爱音律的叶飞绝不会放过这等机会,根本没有想过人烟罕至的黑暗森林中怎么会出现这天神一般气质风采的老人。当即恭恭敬敬地对那老人施礼道:“晚辈一时兴起胡乱弹奏,打扰了前辈,还望前辈见谅。正如前辈所说,晚辈习练里尔琴不久,加之资质平庸,的确手法生涩、技巧拙劣,其中不到之处还请前辈略加指教。”

老人扭过头来直视叶飞,眼光就像是能够看穿心底一般。见到叶飞与自己对视,双眸清澈没有一丝杂质,也无丝毫躲避闪烁,只是不卑不亢的目光露出敬佩的神色。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用那略带沙哑却又极富磁性的声音说道:“小伙子不必妄自菲薄,像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天赋也算是得天独厚了。不知你师从何人?从哪里学到这里尔琴的弹奏之法?”

叶飞真诚地说道:“我的老师叶然在游吟诗人中也算是略有名气,不知前辈是否识得?”他不愿意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世。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他,听说过,却没有见过。不过整个大6中我真正看得上眼的游吟诗人只有一位。你可知是谁?”

叶飞想也没想,立刻说道:“厄尔普斯?席勒。”

老者点点头,从叶飞手中拿过灵魂叹息,一边极为爱惜地轻抚着,一边问道:“你可知道刚才你弹奏之曲是谁做作?”

叶飞道:“晚辈刚才因与同伴谈到些伤心之事,所以弹奏了这曲《伊瓦河畔》,这应该是席勒大师的作品。”

老者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伊瓦河畔》描写的是什么?”

叶飞道:“描写了一位年轻女子在爱侣的陪伴下散步于伊瓦河畔,望着远处微波荡漾河水中皓月的投影,心驰神往。席勒大师用一连串长音细腻地勾勒出少女在伊瓦河畔遥望美景心旷神怡的心境。忽然,一条小鱼从水里一跃而起,打破了河水的宁静,带起一阵涟漪,明媚多情的皓月正随着涟漪起伏波动,就像是宁静生活中掀起的一阵风波。这曲子虽然短小,但意境之高,并非晚辈这等手法能够诠释。”

拉尤凯利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这时也陷入到叶飞描述的情景之中,心驰神往之际也不由得痴了。那老人淡然一笑,说道:“你这样理解就错了。”

叶飞立刻施礼,谦虚地说道:“还请前辈细细讲解。”

老人没有说话,双眼微闭,万分珍重地拿起灵魂叹息弹奏起来。弹奏的正是叶飞刚才所奏那曲《伊瓦河畔》。

叶飞与拉尤凯利认真地聆听着,只觉得那老人所弹的每一个音,既飘渺虚无又浑厚有力,似乎将人带到夜深人静时的伊瓦河畔,宽阔平静的河面如镜子一般倒映着当空的皓月,时而细风轻抚,千万条极细的水纹令原本清晰异常的皓月变得模糊起来,然而清风过后,水中的月亮依旧明媚多情,那飘渺虚无的景象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忽然,音调一转,转入屈调之中,节奏也逐渐变快。原本飘渺且浑厚的音色,原本悠扬平静的旋律变得极轻极快,轻得必须全神贯注细细聆听,才能隐约听见;快得密密麻麻就像所有的声音都同时响起一般,然而在这几乎越人类听觉能力的快之中,无论旋律如何婉转跳进,这一板一眼都交代得极为清晰。

最令叶飞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即便不再用心去领悟乐曲中的含义,那乐音本身就带着极为强烈的情绪。此时就算想要开小差,将思维差了开去,也不可能做到。听者的思绪已经被这乐音完全控制,再也无法脱离。到了尾声部分,旋律又自然而然地转回了先前的调式,唯一不同的是:乐音失去了先前第一部分的浑厚,在虚无缥缈中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彻底散去。

良久,叶飞与拉尤凯利才睁开眼睛。那老人略微沙哑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伊瓦河畔》是美神赫拉与情侣游历第七大6时即兴所作。你须得知道,每一描写景色的乐曲都不会仅仅是为了描绘景致,而是借景抒情,阐述创作者的内心情怀。中段的变化也不是为了映射平淡生活中的小插曲,而是回忆着赫拉刻骨铭心的一端经历。原本平静的生活使赫拉就像一只快乐而自由的小鸟,无忧无虑。然而有一天,一个颇有魅力的男子闯进了她的生活,她深深地爱上了这名男子。创作此曲之时,赫拉正与那心仪的男子一同散步于伊瓦河畔,她心中犹豫着是否该将自己的爱慕之情告诉那男子,然而患得患失,她犹豫不决。所以这中段应该解释为爱情闯入了平静的生活,令她再也不能无忧无虑,因此借景畅怀。”

拉尤凯利听到此处,不自觉地感叹道:“呀!多美的爱情故事啊,不知道赫拉与那男子的结局是否幸福?”

老人脸色微微一变,一丝痛心疾的神色在眼中闪过,也感叹道:“不如意之事十之**,谁又能说得清明天会有什么样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