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谈话

江迪辉可以感觉到柳鄯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人背负着双手背对着江迪辉，眼神如同迟暮夕阳般看着窗外的月色，沧桑而深邃。

江迪辉没有说话，他在等着柳鄯开口。

“说吧，是谁这么大本事救了我的女儿？”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柳鄯才转回头来，沉声问道。

江迪辉微微一愕，随即淡淡道：“白惜香。”

“是她？”柳鄯脸上露出一抹吃惊，不过很快恢复自然：“嗯，她确实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此刻江迪辉心里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样，白惜香出名的程度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个女人很少来到京城，却在京城好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合伙骗了我们这群老家伙？”没等江迪辉思考过多，柳鄯又问道。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知情，前几天她突然出现我才知道的。”江迪辉苦笑着说道。这个世上，也只有白惜香能够做出逆天的事来。

柳鄯的目光紧盯着江迪辉，直到确认他不是说谎之后才点点头，感叹道：“鹤鼎先生有个好徒儿啊，竟然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骗了。”

“师父？”江迪辉震惊的无以复加，那个老头子有这么大的威望？

柳鄯似乎没有听到江迪辉那声‘师父’良久之后才坐了下来，脸上已经回复那种威严的表情，道：“江迪辉，我知道你在外面所做的一切，但我还是认为，即使你能统一整个国内，仍旧不是江玉楼的对手。”

柳鄯的思维跳跃幅度太大，以至于江迪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为什么？”

“黑道始终是黑道，成不了气候。”柳鄯很干脆的给出一个答案。

这老头子说这些干什么？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江迪辉看柳鄯不像是开玩笑，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柳鄯摇头道：“H市的卢老爷子，南京的苏老爷子，京城的郑老爷子，甚至太平洋雇佣兵基地上的潘老爷子，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军人出身，但是不同的是，后来我走了政zhi这条路。”

江迪辉无言，等着柳鄯继续说下去。

“所谓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匪气，这也是他们不反对你走黑道的原因。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你将来的道路才会不可预测。”柳鄯说道这里，看了眼江迪辉，继续道：“两江霸华夏，柳叶舞倾城。这句话不止在外面流传，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也已经流传了很久了，诚然，站在你身后的人都是跺一脚抖三抖的人物，但是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上面还是要力挺江玉楼的啊。”

“为什么？”江迪辉皱眉问道。

“亏你还是南方黑道的魁首，连这点东西都不明白？”柳鄯没好气道：“第一，你的出身和江玉楼的出身就注定了天壤之别，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但是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国内没有黑涩会，只有零零散散的黑帮，所谓功高震主，你不怕上头来一个倒戈相向吗？”

江迪辉微微一笑：“不怕。”

这下子换柳鄯愕然了：“你这小子，好狂妄啊！”

“不是狂妄。”江迪辉淡淡道，“只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本？”

“哦？怎么说？”柳鄯显然对江迪辉表现的狂妄不置可否，眯着眼睛道。

江迪辉一脸的自信：“老爷子的那句话我知道，所以我早就想好了傲世军团的退路，您不用担心。”

柳鄯显然不信，冷哼一声：“说说看。”

“我知道前些年的事情。”江迪辉语出惊人：“十一少爷的前车之鉴，他在国内的势力受到上面的打击，所以转而向海外发展。虽然在国外的市场远比国内大，但是如此一来他基本上失去了在国内的控制力，这也是中海市青帮、京城柳扶疏势力以及傲世军团得以崛起原因。”

“继续下去。”对江迪辉的分析柳鄯略微满意，淡淡道。

江迪辉微微一笑，继续道：“而傲世军团在近些年的崛起可谓是一鸣惊人，从H市扩展到整个Z省，再到中海市，整个长江沿岸可以说早已经是傲世军团的天下。但是就像老爷子你说的，黑道始终是黑道，成不了火候。所以云南那里我选择了黎家作为代言人，而香港则选择了三合会的反叛势力，至于河南山东一带，这点我早有安排。傲世军团只是身后的一只手而已，因为我不想把傲世军团带向覆灭！”

“有点意思，继续。”

“每一个地区的势力我都安排了心腹人员，所以不用担心反叛，这样一来即使不用统一，我也能够只手遮天！”说道这里，江迪辉一股豪气顿生。

“好一个只手遮天！”柳老爷子哈哈大笑：“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傲世军团，能够和江玉楼分庭抗礼吗？之前打败绍明殇是因为绍家犯了根本性的错误，而出身问题，江玉楼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江迪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江玉楼？除了他的背景和身份，他拿什么跟我争？”

柳鄯摇摇头：“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是过于自负就不行了。”

江迪辉并没有狂妄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自信和自负完全是两码事情，所以他对柳鄯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抵触，反而表现出一副谦逊的态度洗耳恭听。

柳鄯毕竟在京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对江迪辉的反应，柳鄯略微满意，叹口气道：“黑道这东西，只要沾上了一点，整个人就不干净了。即使你能只手遮天又怎么样？国安部之所以收你，是因为你有世界顶级特攻的能力，但是这和黑道是两码事，现在那些老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了关键时候，他们也会身不由己的。”

“老爷子的意思是……”江迪辉试探性的问道。

“两者权衡取其一，这样才能全身而退。”柳鄯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可能！”

柳鄯的意思江迪辉懂，他是要自己放弃傲世军团，专心在国安部发展，但是那里有他那么多的兄弟，他绝不可能为了自己抛弃他们的。

老爷子叹口气，无奈道：“政zhi这东西，深不见底啊。你现在连皮毛都不懂，我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如果有人要整你，肯定会拿你的傲世军团说事，到时候你不但保护不了他们，还会害了他们！”

“老爷子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江迪辉笑道。

“危言耸听？”柳鄯冷笑一声：“别以为那么多老头子挺你就没事了，没说你现在只是一个中校，就是上校了，也能被人给玩死！”

江迪辉一颤，后背瞬间出了一身汗。

是啊，那些地方的官员或者公子哥，不管多大他都不怕，但是现在是在京城，将来的战场也是京城，没有一张王牌做护身符，想要在这里横行，基本上是没戏的。

虽然柳鄯说的话确实有些过了，但是却给江迪辉提了一个醒，他再怎么强大，始终还是跳梁小丑而已，国家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就像是孙悟空难以逃脱出如来的掌心一样。

“想通了？”柳鄯见江迪辉愣在那里，笑着说道。

江迪辉深吸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今天柳鄯为什么会跟自己提起这些事情，但是这老爷子说的不无道理，玩政zhi他确实是菜鸟。

“老爷子，虽然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我绝对不可能离开傲世军团的，因为那些都是我的兄弟！”江迪辉眼神坚定的说道。

“这也是老头子我欣赏你的地方。”柳鄯含有深意的看了江迪辉一眼：“一个想成大事的人，除了冷血之外，一定不能泯灭了自己的良心，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一直不为兄弟着想的大哥，不是好大哥！”

江迪辉茫然了，这老头子，又要自己脱离黑道，又在这里夸自己，打的什么主意？

“看什么看，我只是给你指条明路而已，要怎么选择还是看你自己。”柳鄯没好气的说道：“不过你小子的性格，我喜欢，哈哈！”

江迪辉汗颜。

“有没有烟？”这个时候柳鄯突然偷偷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江迪辉哭笑不得，这老头子一身威严，竟然这么怕老婆。

幸好江迪辉从来烟不离身，掏出一包烟递给老爷子一根，打火机擦一下给柳鄯点上。

后者享受般的吸了口气，那姿势那动作，显然是老烟枪。

“嘿嘿，老婆子管得严，烟酒都让少沾，为此我没少受罪。”柳鄯突然嘿嘿一笑说道。

这那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子？

“唉，我在政zhi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没想到还是没有磨去一身戾气。”柳鄯悠悠的吸了烟，道：“之所以劝你脱离黑道，完全是因为我这些年的政zhi经验，但是既然你这么说，也恰巧合我的胃口，所以我也就不再多说了，顶多就是给你提提醒而已。”

“我知道。”江迪辉认真的点点头，这老爷子虽然说话有些模棱两可，但是江迪辉理解，一个从军人转变成政客的老人，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不知何时柳鄯那张威严的脸庞已经有些苍老，她眼神深邃的看着窗外，叹道：“其实人这一辈子，说到底，还是开心就好。只要良心还未泯灭，不管你走哪条路，只要开心就好啊。”

江迪辉无言以对。

“你先回去吧，我得休息了。”柳鄯很快下了逐客令，那张脸让江迪辉难以捉摸。

江迪辉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余下一个深邃的老人。

他不明白今晚柳鄯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么多，就像是柳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女儿会为这个男人挡下一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