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51 章
作者:坚持不懈      更新:2019-09-13 03:39      字数:4385

薛姨妈一走,贾琏勉励了王熙凤几句,告诉她,她做的极好,表示出了对她的欣赏之意后,自己找了间僻静的屋子,歇下了。

王熙凤起先对贾琏的夸奖满心欢喜,自以为两人已经和好如初,立即就能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但后来见他又独自去睡,一腔喜意登时被浇了盆冷水,浑身透凉,怔在当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此时,秦可卿正好从隔壁过来,见王熙凤的神色不像是特别高兴的样子,问平儿,平儿用手指指偏房,低声说:“二爷又独自去睡了。”

对于贾琏为何总是坚持一个人睡,不仅王熙凤想不明白,就是平儿等也猜不透。平儿还私下胡思,贾琏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敢和她家姑娘同房?但这话又不敢当面问。

秦可卿听了,眼珠一转,低声问平儿:“又是一个人?”这已经成了贾琏的一个习惯,贾家和林家上上下下全都知道。

平儿看看屋内自从贾琏走后一直呆立未动的王熙凤,点头道:“又是一个人,并无旁人。”

秦可卿一笑,叫平儿自去忙,她则是来在王熙凤身边,轻轻抓住王熙凤的手,等她回过神来,才低声笑道:“嫂子那么聪明一个人,何必庸人自扰呢?要我说,二爷说不定是累了呢。骑了一天的马,又来回奔波,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又指指隔壁的院子,笑道,“我家大爷现今也歇下了,还叫我不要去扰他。我一个人无事,过来找嫂子说说话。”

一句话说的王熙凤脸色由阴转晴,拉着秦可卿的手,叹道:“这一次,若不是你这一路上陪着我,劝我那些好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说完,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就要掉泪。

秦可卿在一旁少不得劝慰开解几句。

再说贾琏,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心里记挂着贾赦的事儿,吃了早饭后,就急忙出门,到知府衙门去。

这一次,范慎早就在衙门等着他。他一到,先说了薛蟠的事儿,虽然薛蟠挨了一顿打,但是他派人找了大夫,用了药,并没有性命之忧,叫贾琏放心。

薛蟠之后,又说了英莲的事儿,大概已经查到了下落,只等去解救。

之后,又问道:“你在扬州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你那好姑母和好姑父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摆到你面前。你若不是有事儿,也想不起我来。好好的,却忽然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求我,说吧,什么事儿。”

“英莲那事儿怎么样了?”贾琏一听英莲有了消息,倒是先把贾赦放在一边。英莲多在拐子手里一天,就多受一天的苦,还是先解救英莲要紧。

范慎看看门外,见四周无人,沉吟片刻,道:“这件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只端看你如何选。”

“哦?”贾琏见范慎话里有话,忙直起腰,警惕地问道,“难道,那拐子还有什么背景不成?”除了这个,他想不到能叫范慎犹豫的原因。

范慎点点头,“你猜对了。”

贾琏蓦然皱眉,“你说,我要看看是哪位达官显贵在背后支持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

无论这个达官贵人是谁,他必将死磕到底。

作为一个现代人,无论那些人怎么缺钱,有着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无法接受他们用这种手段敛财。

一个女孩子的一生,一个家庭的幸福,只因他们想要的那几百两银子,全毁了。

“那些人的背后,”范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调平板地复述道,“有这几位的影子。”一边说,一边写了三个字,“二,三,五。”

三位皇子一个不拉几乎全都参与其中,因为这是来钱最快的一个营生。

拐来的女孩子,三五年调、教好了,转手就是八百一千的银子。几乎是无本买卖,利润率极高,没有人能不动心。

贾琏仰天一叹,果然啊!然后蓦然起身,盯着范慎,“你既然如此说,肯定知道英莲在哪儿吧?”

这样的三个人,如此漠视人命和他人幸福。他不敢想象他们登上那个位置后,会干出些什么来。

但可笑的是,不仅是他,就连皇帝竟然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范慎同样起身,神色严肃,“你,一定要去?你要知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这一去,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三位若是知道了,可都会恨你入骨。你将来的路也会极不好走。”

贾琏好似不认识范慎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恨?范大人,你不觉得这话可笑么?真正该恨的是那些被拐走的女孩子!是本该平安长大、嫁个良人、生儿育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女孩子!是那些因为他们一己贪欲而被害得骨肉分离的父母们!是那些日日寻儿不见儿、几乎眼睛都要哭瞎的母亲父亲们!他们才有资格恨,才有资格怨。那些人,凭什么恨,又凭什么怨?就凭他们不把人当人,而是当成可随意买卖的物件么?”

范慎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贾琏,轻叹一声,沉默片刻,问道:“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去?”贾琏盯着范慎,想要把他看穿,“就因为这富贵荣华吗?可范大人,我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是官员。若是人性都没有了,还谈何教化百姓?谈何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连我们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还谈何为民做主?”

贾琏上前两步,逼视着范慎,头一次,他异常痛恨范慎那套清闲为官的理论。

“范大人,你看到甄士隐的惨状了吗?你既然答应找英莲,应该看到了吧。怎么样?人家好好的一家人,父慈子孝妻贤,多悠闲的日子,就因为那个拐子,全毁了。你看到甄夫人额头上的伤了吗?那是她想叫我救她女儿,给我磕头磕破的。她只磕一下,你知道吗?只磕了一下,还是在土路上,只那么一下头就流血了。我拦都拦不住。范大人,一个孩子,一个家庭。有多少孩子是人家求了多少年才求来的,一着失落,那些做父母的该多伤心?那些孩子离开自己父母身边,我就不信他们不哭,不会要他们的爹娘?人心都是肉长的,范大人作为金陵知府,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之心?那些都是你治下的百姓,你有责任和义务保证他们幸福生活。可现在呢,你为了自保,要当你的清闲官,什么都不愿管,由着他们陷入痛苦中不闻不问。范大人...”

贾琏本想再说一句“你对得起那些信任你的人吗”,可话没说完,范慎扭头看向了门外。

贾琏住了嘴,深吸一口气,范慎到底是个古人。

他和他,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别,恐怕比太平洋还要大。

但这事儿即使会得罪三位皇子,他也要干。

生而为人,有些事就该不问理由、不计后果地去做。

贾琏平复了心情后,又说,“此事,我知道范大人是不愿管的。只是我此次来也不是一定要叫你出面的。你只要告诉我那些人住在哪儿,其他的,我来办。他们畜生不如,我不能跟着他们同流合污。他们不是人,我是。他们狠心,我不忍心。你怕他们,我不怕。你不救,我去。”

贾琏紧走两步,来在范慎面前,再次仔细地打量着他,微圆的脸,浓眉大眼,一身青色长袍,一顶书生帽,标准的封建士大夫形象。

又多看了几眼,这个人这段日子带给他的一切,无论是欢笑还是恼怒,从今以后都将消逝于天地之间。

两人自此之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即使见面,他们可能会是同事,是敌人,是帮手,但单单不会是朋友。

“范大人,”贾琏打量完,难过了一会儿,说,“还请把地址告诉我。”

自此之后,他做他的清闲官,他做他的良心事儿。

“你,”范慎转过目光,盯着贾琏的侧脸,犹豫问道,“以后不再来了?”

贾琏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外惆怅一笑,“贾家老宅就在金陵,怎么可能会不再来呢?”

他早该明白的,他在这个时代永远不会有朋友。

以前,是他痴心妄想了。

“哎,到底是年轻啊。”范慎感叹一声,又扶着贾琏的肩膀,说道,“看你这样子,今日这一走,大约是不会再理我了。”

贾琏后退两步,推开范慎的手,冷冷说道:“范大人错了,我们老家就在金陵,以后会回来的。”

那时,范慎很大可能不再是金陵知府。

然后也不管范慎僵硬的脸色,催促道:“还请范大人把那拐子的地址告诉我,将来,我会告诉那些女孩子,叫她们记住你的恩德。”

范慎的脸色更僵,贾琏等了半晌,见范慎没有说话的意思,转身就走,“既然范大人不愿说,我自己去打听。”道不同不相为谋。

“站住,地址在这儿。”范慎一见,急忙出言阻拦。

贾琏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还请范大人赐教。”

“你还真是倔,”范慎跺脚,“我说我不去了么?”

“啊?”一句话成功地叫贾琏呆了,什么意思?

范慎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吼道:“我说了什么了?啊?我说了什么了?你就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说不去救了?我说我不去了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事儿和那三位皇子有牵扯,若你要参与,就掂量着点儿,你并无功名,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没法儿向你姑父交代!我说我不去了么?我的人品就那么差,连你个小毛孩子都比不过?你这听风就是雨的,这是打算与我绝交么?”

这下换贾琏傻了,“你,不是说不去?”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不去了?”范慎怒了,“要不要我再把我的话重复一遍?”

“呃,那倒不必了。”范慎记忆力挺好,他说没说过,应该就是没说过。

贾琏又仔细想了想范慎的话,好像貌似仅仅是说这事儿和三位皇子有牵扯,真的没有说不去。

贾琏赧然,好吧,是他激动了。

不过,贾琏又迟疑地凝视着范慎,他怎么觉着,范慎说那些话是故意叫他想岔的呢?毕竟这家伙已经干过不少这种事儿。

范慎倒是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毫无愧疚心理,问道:“我这样说,你还是确定要去?”

“当然要去,”贾琏真心觉得,范慎的脸皮恐怕堪比金陵城的城墙,不过解救女孩子这事儿和范慎无关,当然要去。

“那正好,你的人借我使使。”范慎毫不见外的顺口提出了个要求。

恩,贾琏确定了,范慎的脸皮比金陵城的城墙还要厚。

只是金陵知府衙门没有人么?为什么要借他的人使使?难道又是试探?

“哼,”范慎面对贾琏的问题,冷哼一声,“知府衙门的人和那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这边只要一动,他们就能得到消息,等我们赶到,估计已经人去楼空。我听说你手下颇有几个会武的,而且品行也信得过,因此想借来用一用。”

贾琏想都不想就答应下了。

“你可想好了,”范慎又说,“这事儿一出,那三位和你可就是不死不休,你的前路会很难走。”

“切,”这事儿别说得罪皇子,就是得罪天皇老子,他也要干,“得罪就得罪吧,再者前面还有你顶着呢,有什么事儿人家也是先找你。天塌下来也是先砸个儿高的。”

范慎才是金陵知府,又是牵头人,人家想找罪魁也要先找他。他充其量只是个从犯。

“你别得意,从犯也是嫌犯的一员。”范慎冷笑着打击贾琏。

“哎呀,哪儿有你这样求人的?”贾琏深觉范慎啰嗦,有这么会儿功夫,拐子都抓来判过了,“我都答应借你人使了,你还是不依不饶,竟然一定要叫我退出去?我说,你到底是真心借,还是自己手里有人?”

范慎这才住了嘴,“那好,既然如此,听说你也会点儿武艺,反正你借人给我使,已经算是得罪了那三位,我这里人手不够,你也一起去吧。”

“好。”贾琏叫侯松把带到金陵的会点武艺的小厮找来给范慎,和他一起去抓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