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感知:亡魂之迹
作者:汘语汘洵      更新:2019-09-13 02:37      字数:5079

导师会议在突发状况中仓促结束,但并未扫去富商们参加庆祝会的兴致。几位导师也早早地赶回了默汗城,因为他们要马上着手内部事务,包括起草开团方案、确定人员名单等,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是最忙碌的。

“库瑞德”旅店的会客大厅里此时只剩下了两个人——爱得莱德和霍夫曼。巴洛因为资历尚浅,所以主动承担起了护卫的职责。虽然他也是高级勇士,但是在身份和威望上,他还是与屋内的二人相差甚远。借此机会,巴洛决定先从夏特那里了解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

“夏特,我暂且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的,但现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巴洛心态平和,完全没有责怪夏特的意思。

“对不起父亲,我和维恩确实是在偷听会议内容,但我发誓,我事先并不知情,我……”夏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这一点你不用自责,谁都有受他人唆使的时候。”

“父亲,维恩不是这样的人。他在知道我选择了猎人职业以后,并未对我冷嘲热讽,反而是出言鼓励,我觉得他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所以才决定加入的,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嗯,夏特,你确实成长了很多。不过那只爆裂的情报眼是怎么回事?”

“具体我们也不知道它的来历。维恩想看看它有何企图,结果等到最后确认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明知道暴露自己是什么后果,却还是敢于站出来,这份勇气值得夸赞。其实夏特,单就这件事情来讲,我觉得你和维恩做得都对。在别人指出你错误的时候,你没有推脱、敢于承担,懂得如何去维护自己的朋友;维恩虽然平时顽劣一些,但总能在重要关头捍卫他人的安全,这都是勇士必备的品质。”

“父亲,您真的不责怪我么?”

“为什么要责怪?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俩并非此次事件的策划者,但奥迪斯却在会上一口咬定,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爱得莱德大人那里肯定会有个公正的论断。”

与此同时,空旷的会客大厅内,霍夫曼和爱得莱德也在谈论着此次事件的几个疑点。

“怎么样?有没有在附近查出什么可疑人的踪迹?”霍夫曼双手握着木杖向爱得莱德询问道。

爱得莱德摇了摇头,虽然看不见他的面部,但是从他的眼神中却可以看出他面对霍夫曼非常恭敬:“周围一切如常,从会议开始到结束的这段时间,外围护阵没有出现被侵袭的迹象。”

“这么说,是有人从一开始就混入会场之中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现在的伪装术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竟然连我都没有发现,这事还真是少见……”霍夫曼眉头紧皱。

“起初,我以为这两个孩子就是行凶者,可是经过调查得知,他们极有可能是被别人利用了。”

“此话怎讲?”

“单纯以他们两个人的能力,哪怕是轻微的举动都会被凤鸟探查到,更不用说将情报副眼安插进会客大厅。我昨晚对整个旅店进行检查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物,所以可以得出结论——情报副眼是在今天被放置进来的,这一点维恩自己也承认。而且维恩身上携带着一种特殊药剂,能够迷惑守卫和掩饰行踪,这应该就是他能够在白天自由出入的原因。至于夏特,他应该是误打误撞。”

“照这么说,他们二人偷听导师会议的事是毋庸置疑的了?”

“没错,在这件事情上,他俩难逃责罚,但伤人之事怕是另有他人。”

“有没有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或者是线索?”

“爆裂的副眼上并未涂抹与另外两颗眼球相同的隐形药水,这是其一;其二,我问过巴特莱,维恩最近是不是经常和什么人来往,他的回答是‘有几个’,但是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所以据此推断,有可能是维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捎带上了这只副眼,也可能是伪装者自己带进来的,但不管真相是什么,维恩都是这次调查的突破口。而且有一点您可能想不到,毒液中掺入了一种由秽齿磨成的粉末,而这种东西,只存在于塌陷地牢三层的怪物身上。”

“塌陷地牢?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难道说继废弃矿场之后,又会有第二个训练场重蹈覆辙么?”

爱得莱德也摇了摇头,面色有些凝重:“不好说,自从废弃矿场二层被封闭,许多见习勇士都开始转战地牢外围。现如今,那里的恶鼠已经被夏季入团的勇士们杀得差不多了,这一届的历练进度必定会受其影响。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勇士为了寻找猎杀机会而再次开启类似‘浇污之井’这样的密室洞窟。如果真有的话,恐怕悲剧还会上演。”

“唉,南方原野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进入多事之秋,处处都得小心。爱得莱德,针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你我毕竟也是共事过多年,两个孩子虽有过错,但也不至于罪不可恕。”

“既然您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对两个孩子的责罚我可以根据他们在历练期的表现重新议定,不过在见习考核期结束之前,他们未经我的允许绝不可进入任何训练场,否则我将对他们作出退团处理。”

霍夫曼听完点了点头,知道他在刑罚方面做了最大的让步,便感谢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回去以后,我肯定会对夏特严加管教,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不知你待会儿有无别的安排?”

“城中事务比较繁忙,若非要事,咱们还是改日再聚吧。”

“那好,依你之言。你离开时可否将夏特也带离旅店?我和巴洛还有些话要说。”

“当然,举手之劳。”爱得莱德在向旅店老板索要了一份与会人员的名单之后,便按照霍夫曼的吩咐带着夏特离开了会客大厅。

“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巴洛走进来,一脸的肃相。

霍夫曼见他仍在为方才的争执耿耿于怀,于是劝说道:“巴洛,虽然我知道你性格刚毅,从不向贵族低头,但是你毕竟身份特殊,该退让的时候还是得退让。奥迪斯即便有些爱慕虚荣,可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的父亲在突刺守卫军背后的间谍公会任职,你如果惹上了他,遭到报复不说,还会给夏特带来麻烦。”

“我知道了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霍夫曼叹了一口气,“现如今魔龙首领被击杀的消息已经在北方传开了,许多人都在寻找凶焰之戒的下落,你到了北方之后,要持续关注相关事态的进展。接下来几日,我都会住在镇长的府邸,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的老师!”

※※※

出了“库瑞德”旅店,爱得莱德大人的脸色又变得像之前一样冷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夏特没有共同语言,还是说对这个小家伙意见很大,他只说了句“回家吧”就自行离开了。

旅店门外,夜风透凉,夏特望着空中那炫丽的烟火不禁有些感慨:勇士之路并非自己想像得那般平坦,这其中夹杂着太多的人情世故,如果稍有不慎,就会陷入被动。刚才在会客大厅中他紧张得要命,以至于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不过好在有霍夫曼爷爷为自己出面说情,否则自己就真的毫无指望了。

渐渐地,夏特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右手的那枚黑色护腕上,倒不是他刻意去观察,而是每当他感到孤独的时候,他都会试着去寻找一些依靠。此时能够给他带来慰藉的,也只有这枚温热的护腕了。

夏特看着它,仿佛是相识甚久的伙伴,哪怕是自己最轻微的情绪波动,都会在它那里得到回应,虽然这种回应是悄然的、无声的,但是自从拥有了这枚护腕,夏特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升华,做事不再畏手畏脚,反而多了一份处变不惊的坦然。

这种稳重特质的提升间接地为夏特提供了一种防护,因为在人际交往中,情感的波动往往会流于表相,如果不懂得克制和隐藏,是极易被敌手抓住弱点的。真正涉世已久的人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意图,他们既能在战场上肆意冲杀,又能在同僚面前谨慎把稳,因为人心终归是叵测的,不得不防。

当然,比起这些通俗无奇的大道理,夏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柔软的床铺。今天的种种遭遇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恨不得马上就钻进被窝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但现实总是不遂人愿,就在夏特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脚底仿佛被什么给卡住了,他伸手一摸,差点给吓晕过去!

那是一只森白的手骨,赫然是从地底下伸出来的,其上还散发着一股极寒的亡魂之气,修长的指甲锋利如刀,扣在夏特的脚面上令他动弹不得!夏特脑海中最先蹦出的就是“死亡”一词,因为他全身的气力正在慢慢地流失掉,脚掌到膝盖的部位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冰雪洁白,最多凉至肌肤,而这只手骨带来的寒意却是直侵骨髓!

夏特本能的反应就是想要挣脱,然而麻木的腿脚根本不听使唤,他眼看着自己的右腿就要被冻成冰柱。就在这时,护腕上的腾龙浮刻突然亮起,一道红色的流光围绕着护腕慢慢流转。片刻之后,夏特听到脚底传来一声怨毒的喊叫——“该死!”

“这是怎么回事?”夏特心中生疑,却发现周边的墙壁、地面上都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冰面凹凸不平,看其形状像是拼凑成了一张巨大的鬼脸,而且张着巨口,任谁见了都要惧怕几分。

夏特心头骇然,尤其是当他注视着那那张鬼脸的双眼时,双脚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整个人几乎都要顷倒在那张巨口当中。夏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画面——自己的身体在坚硬冰锥獠牙的撕咬下,变成了一堆堆的肉渣,血液混杂着碎骨一起流入到了肮脏的下水道中!

夏特害怕极了,口中想喊却又喊不出来,再看墙壁上,又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两只鬼爪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谁料,那双鬼爪刚一碰触夏特的脖颈登时就猛烈燃烧了起来,一阵痛苦的低吼传进了夏特的耳朵:“这……这是什么?!啊……不,不要……不要吞噬我!”墙壁上的鬼脸如同受到从未有过的惊吓,想要将鬼手缩回去,奈何一股强大的吸力容不得它有任何反抗!

随着火焰越烧越旺,那张鬼脸一点一点地化成了雪水,夏特虽然也被火焰包裹,可是他却没有一点被灼烧的感觉。

夏特大口的喘着粗气,汗珠布满了额头,正惊魂未定间一个很是枯瘦的手掌将他拽回了现实。夏特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已消失不见,周围的人群照旧如常,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也没有什么可怕的鬼脸及厚厚的冰层,只有一个古怪的驼背老头站在自己面前,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盏残缺的油灯。

“啊!您,您是……我们好像见过!”夏特脑海里想起了这个老人,先前在古冥阁就是他和爱得莱德大人对着一副油画交谈。

“是的孩子,我们见过面,你叫我‘看门人’就行了。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在街上游玩不是多么安全,赶紧回家去吧。”驼背老人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人在疲惫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幻觉。”

“哦,可能我是真的累了,谢谢您的提醒看门人大人,我这就回去。”夏特对其鞠了一躬,便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唯独剩下那个奇怪老头站在原地暗自低语:“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孩子似乎能察觉到亡魂的存在,是天赋么?真可惜了我这几日的努力,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夏特回到家中,简单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可不想让母亲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提心吊胆。

夏特关上房门,点起了一根白色的蜡烛,淡黄色的烛光照亮了四周,给人感觉很是静谧。

母亲将晚饭端到夏特的房间里便转身出去了。夏特缓慢打开了霍夫曼爷爷的那本小说《光明与黑暗》,他觉得只有在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够体会到一些真真切切的东西,尤其是在读小说时,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已经构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翻开第一页,便见序言中如此写道:

“光明从一开始便伴随着黑暗而诞生,人们不断地追求光明之力来庇佑自己,觉得那是神圣,那是希望,殊不知黑暗也在慢慢浓聚。暗影世界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有着自己的势力,有着自己的同盟。邪恶的力量往往比光明的力量还要强大,这是因为邪恶往往邪恶,而正义却可以堕落。不过,人类战盟和图腾部落并未因此而放弃追求胜利的曙光,他们有着战胜一切的热忱、坚韧、忠贞、团结和勇气,而这,正是暗影世界所惧怕的!

然而,伴随着地底恶魔的苏醒,原本几近销声匿迹的邪恶力量开始蠢蠢欲动,它们迫切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一个至高无上的掌权者来带领他们统领这个世界,并试图毁灭所有想要阻止它们的生灵!

与此同时,人类战盟与图腾部落间的不信任却与日俱增,相互猜忌、争斗、甚至是屠杀,那些珍贵的友谊、合作反倒变得脆弱不堪。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同盟还能维持多久,是城池一点一点被邪恶势力蚕食,还是说大家共筑起一道更加坚固的防线?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靠着仅存的信念顽强地存活下去,只要有一个能让大家重新团结起来的理由,我都会竭我之力、尽我所能,周旋于矛盾与种族隔阂之间,化解那些毫无意义的纷争。若想堪莫亚大陆联盟重新巩固,新生勇士更要满怀希望地着眼于未来,勇于承担起拯救这个世界的重任……”

夏特双手捧着书,似乎忘却了周围的一切,完完全全融入到了小说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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