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天长赵正卿一个人的用度已经成了赵家全部人的心头之痛，他每个月用于烟膏跟喝酒的银钱都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了，掌柜赵正林虽是他的堂哥但对他的行径也着实无奈，店铺的收入明显已经入不敷出，每个月还没有到分红的日子，赵正卿便提前支取了当月的银钱拿着去了烟馆，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赵家连店铺都开不下去了，于是赵正林便提出了分家。

“现在店铺的收支情况已经不成正比，那些没有参与管理的人，没有理由让店铺出资供养着。”赵正林召集了家里所有的重要成员一同开会，讨论分家的事宜，他很想要征得所有人的同意赞成自己想要分家的想法，同时也是一个甩开赵正卿这个包袱的办法，赵正林见其迟迟未到席间，更是丝毫不想耽搁半点时间来耽误这件事情，便积极的开了口说：“那月月预支出去的银钱都快赶上铺子每个月的收入了，现在的社会形势不好逃难的人那么多，店铺的生意也没有往年景气，着实拿不出钱来养闲人。”

“大家伙都是一直共同生活的。”赵正卿的大哥赵正洪皱着眉头说：“这么多年来大伙虽都分工不同但生活是在一起的，现在要单把什么分给谁掌管都显得不公平，这分家要怎么分？”赵正洪害怕把自己仅有土地给分没了，便一直忐忑不安的看着几位长辈，“这打理田地的事情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在做，而且家里平日吃的饭食尽是我辛苦种下得的粮食，这田地我可不同意分出去给谁。＂赵正洪想了想又说：“要么就平均分配连同商铺一起。”

“商铺怎么分，商铺一直都是我在照管，谁也拿不成这商铺的主意换了人也做不下去，要是照你说平均分配，那跟没有分家又有什么区别。”赵正林只是想一个人经营店铺，以后店铺都由自己打理，再也不用把利润那出来给谁做分红，哪怕自己养自己一家人，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赵树仁听了侄儿和儿子讲的话默不作声，若答应了，小儿子以后就没有了收入养活自己，若不同意，也不忍心看着因为小儿子连累家里的生意，毁了自家人的和气，只是一个劲左右为难的叹气，而赵树国平日在党部工作并没有参与这一切生意，便由儿子赵正林自己全全做主。

“各人的手艺各人精，那就照旧谁的生意谁经营，我嘛！就得店铺接着做我的零头生意不参与你的田地打理，以后也不用共同伙食；正洪经管的田地就交给正洪打理，以后也不用供养谁的饭食。”赵正林不加思索的说：“至于房子嘛！按辈份大小来划分，大的得正房小的得偏房以此类推，家里有几人分几间。”

“怎么就开始了，我不同意分家！”分家的事情商量的都差不多了，赵正卿才从外面回来，烟味酒味夹杂一身，他大步的跨到了饭厅坐到桌子前面，看见桌面上摆着烙好的饼顿时觉得饿了，便伸手去拿饼，拿起一个在手里颠了颠，轻了，捏了捏，薄了，又换了下面一个大的吃了起来，“你们要分那得看多少人同意！”赵正卿揽了一下嘴角差点咬掉在地上的饼，塞进嘴里说：“我还没有点头呢！”

“为表公平大家举手表决，我们已经商议好了，由大到小的顺序分家里几个人分几间房！谁打理的生意就归谁得！”赵正林看了赵正卿一眼嫌弃的甩了句话。

赵正卿听来，那自己岂不是除了现在住着偏房的两小间厢房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那商铺我不是没有跟着打理只是这两年过问的少了而已，这家怎么能分！居然还安排这么少的财产给我。”赵正卿气愤的直问堂哥。

“这家不分也得分，财产再少都抵不过你用出去的，商铺给你，你也不会打理，不知道货源，不懂得经营，要去了也是没有用。”堂哥斜了赵正卿一眼说：“田地给你，你知道何时谷雨何时春分吗？你不懂得怎么种，拿了去放荒了也没有用，还不如给了正洪，而你！到不如学门手艺另谋生路来得轻松。”

赵正卿见堂哥这么说席上众人都同意了分配的结果，自己即便再不同意，想想往日也没有上心学习打理店铺和田地的事情，生生把时间都浪费在了烟馆和酒馆里，到了现在说这些也都没什么用，加上自己也没有个儿子来继承祖业更是没有得到多少家产的机会，也只得做了闷头葫芦任由堂哥去安排。

晚上整夜睡不踏实的赵正卿，看着身旁躺着的媳妇和女儿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娶她过门不但没有跟我生个掌事的，得个丫头片子还克了我的儿子害得自己没有传接香火的后人，现在分家也没捞到得什么好处，连吃烟的钱都没有了。’想着便更是恨得眼前的两个人牙根痒痒，恨不得生命里面从来就没有过这两个人，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她们兴许自己的今天也不是这个样子。

看着分完家没多久，就被自己变卖得什么都不剩的屋子，担忧着明日的烟钱哪里得来，正想着一股凉悠悠的感觉透过衣服传到了腰间的皮肤上，赵正卿揎开被褥看见了躺在自己和媳妇中间的女儿，在臀下画了地图，尿通过床垫流到了自己的身体下面，还打湿了自己的衣服，一股怨恨的怒火冲昏了头脑，提起身旁三岁女儿的脚便使劲的将她摔到了地上，从床上跳下地冲着允儿的胸口使劲的跺了几脚，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这个赔钱货，克了我儿子害我分家都分不到财产不说，还尿湿了我的衣服。”

素喜被丈夫的骂声吵醒，只听得允儿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急忙跳下了床护着女儿，赵正卿的脚一次次的落到了素喜的肩膀上，疼痛木纳了身体，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正在一脚一脚使劲踩跺着自己女儿的人，竟会是自己的丈夫，这一瞬间在她的心里他便是魔鬼。

“你疯了！你做什么好不好的打女儿，即便她尿床你也用不着这样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绝不会放过你。”看着被丈夫踩跺得奄奄一息的女儿，素喜疯了一般的喊着：“滚开！你这个疯子。”

“不放过就不放过，两个孤寡婆，你还能拿我咋样？”说着猛抬起脚使劲的踢了素喜的肚子几脚。

顿时间素喜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她一手挽着允儿害怕允儿再次被打，把她藏在自己的怀里，直挺起身体阻挡赵正卿的一脚脚狂踩，一整暴打过后赵正卿累了回到床上倒头就睡；素喜的另一只手直捂着肚子，身体疼痛得更本就无法起身，她看着地上流淌着的血液，她明白自己流产了，这是她和赵正卿的第二个孩子，她顾不得这许多硬撑着起了身，抱起已经哭不出声音的允儿，轻轻的放到桌子上；突然间想起了曾经上女中的时候老师教过的急救，她抬起允儿瘦弱的脖子，口对口的帮助她呼吸，又使劲的掐了她的人中好不容易允儿才恢复知觉，哼叫了几声有了生气，她害怕允儿的哭声再次惹到赵正卿，于是便抱起允儿躲到了外屋，找了张湿帕子擦干净允儿身上的脚印，看着女儿被踩得瘀青的胸口，素喜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下来，这命运不经意的跟她开了个玩笑，却害了允儿的一生。

天亮了素喜抱了允儿给大夫看了伤，惊得这陪着一起去看大夫的大嫂眼泪直流，“我的老天爷！这是造了什么孽要把这孩子打成这个样子，生生跺断了两根肋骨。”半夜在旁屋的大嫂听到了允儿的哭声，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便见到素喜抱了孩子要出去，便随行陪允儿一同去看大夫。

“他昨晚跟疯了一般，自从分家以后对我们更是变本加厉，昨晚因为他我流产了。”素喜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嫂，“说不定这胎还是个男孩。”声音颤抖着。

“都说吸了烟的人没人性，看来真的是，这是允儿的命吗？不是，是他赵正卿的命，他自己毁了他自己的生活。”大嫂的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便把事情原尾跟赵正洪说了，赵正洪找了还在家睡懒觉的赵正卿一顿怒叱，“你还是人吗？还能睡得着！我看是烟把你养坏了，自己的女儿你都下这么重的手，整日整日的以为自己成了爷了。”赵正洪更无半点保留的把自己的怒火统统释放了出来，“你到底是个什么？原以为分了家你可以有些长进，有点男人的骨气担起这个家的责任，没想你这到更加的不是人了。”这一股脑把所有该不同该说的都说了，原来分家还有一层意思，是希望赵正卿脱离了家人的帮扶，能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承担起家的责任，可万没有想到，吸了烟的人便是丧失了心智的躯壳，丢失的不止是生的意志，还有人的灵魂。

赵允儿被父亲摔打过一次仿佛心智成长了，在她的眼中父亲是一个凶恶的人，她害怕他从不惊惹他，自打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父亲善待自己和母亲，见到最多的，便是父亲为了得到钱去吃烟而对母亲无尽的相逼与毒打。

允儿坐在一旁大哭，哭得无力，这是她看到父亲又一次把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同时也打死了母亲体内的胎儿，这又是一个远离了自己的兄弟，她看着门外半躺着的母亲和死在木盆里的兄弟，害怕的坐倒在地上，寒风通过房门凌烈的吹进屋内，吹得允儿整个身体跟着颤抖，允儿哭着嘶叫着仿佛是要用这哭声驱赶走心中的害怕。

素喜总是盼着有一天生活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发生改变，可是这一次次让她失去了她对家的期望，失去了她内心对美好的向往，而今，她的心里就只剩下允儿一个人，也只装得下允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