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城异梦
作者:类人袁      更新:2019-09-10 08:37      字数:2257

地区高考状元一入学就不尴不尬。英语分级摸底,她勉强考了个c,比最差的d档只高了两分。

有了这个下马威,后面山楂味口语和高原红脸蛋事件,给她造成的烦扰就没那么明显了。

学习成绩不理想,可以通过努力减小差距。所以,一开课,才她就进入了疯狂的学习状态。

一个月左右,当她觉得自己适应了大学的节奏,却发现同学们讨论的并不是高数作业和英语四级,他们关注的是新生汇演里话剧的男女主角。

她新奇地听着室友讨论着哪个女孩适合演四凤,而哪个女孩的气质更接近樊漪……很奇怪,开学几周而已,自己连班里同学都未必认全,她们是怎么认识那些外系同学,还了解得如此清楚的呢?

她对这些活动充满了新奇,也希望像其他人一样,讨论一下剧情和角色,可她只在书本和电视里看过《雷雨》,从没有想到把它搬进现实生活。

这是她第一次感知学习外的世界。

随着校园活动和同学交往的增多,才伊桑发现:同学们都是那么的多才多艺。

每次上课前,总有一个女生要在教室台阶旁的钢琴上弹奏一曲;隔壁寝室一女生高中时就曾获得过全国作文大赛一等奖。那个郴州男生的漫画,画的比小人书还好,随便在作业本上走几笔,都能引的几个班的人疯抢。

而且同学们不仅才貌惊人,性格也是超级nice,功课上也是努力上进。高数作业、英语作文分数不比才伊桑低。

她刚刚建立一个月的自信,一下子就被打得稀巴烂。她不知道,除了学习,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连学习这种最擅长的事,现在也要被别人超越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里。

更加令人沮丧的是,大学居然有体育和实验课。

才伊桑从小运动低能,只要想想那些项目她都会腿脚发软。可她考试成绩全校第一,在一个大学生匮乏的地区,谁还会在意一个好学生的体育成绩。

可是,大学体育就不一样了。好几个班的人在一起,一个星期才一次。每次她的腿都抖得跟筛糠一样,简直是用生命在坚持。

体育老师是个彪悍的中年妇女,最看不惯好好的女孩子装林黛玉,得知她没有身体上的疾病后,对她更是嫌弃。

越是这样,她越怕上体育课。每节课都像一次酷刑。

高中时,学校条件差,只有化学实验。二表叔是她的化学老师,三年都是。虽然每个学生都要做实验,但是,老师都会提前演示一遍,用的就是才伊桑的实验桌。反正高考也不考实验,老师和同学们当然不会在意她是否亲自动手操作过。

大学物理实验可不一样,才伊桑对这些设备和零件,战战兢兢摆弄不清。她能写出完美的实验报告,却无法独立完成任何操作。

助教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偷懒的学生,几次强调让她自己动手,可她就跟受刑一样。有次助教干脆发火了,实验已经做完,又要求她还原实验过程。

她一听手都不知长哪里了,笨手笨脚地开始调分光计,不停地挪动望远镜和载物台,可是平行光管和三菱镜法线怎么都调不好,几次差点用手直接触摸仪器的光学表面。

助教紧紧盯着她的手指头,终于气急败坏勒令她停下,然后把她的实验报告收走了。

好在下一次实验就换到另一个实验室,也换了助教。可每次大物实验才伊桑都要差点愁死。她总是要低声下气求人跟自己一组,同学做实验,她负责写报告。

这样的大学生活,对才她简直是煎熬。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好怀念故乡的学校和故乡的生活,怀念故乡的二表哥,他什么都会替她做,他从不会让她委屈难过。

可是,他又在哪里呢?

就在她最低迷的时候,韶纲来了,说刚刚在工地安顿下来,想过来看看她。

她喜出望外,带大哥参观了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他一边看一边感叹:真好,比想象中的还好!

她叹了一口气,笑眯眯地问:二表哥怎么没来?

大表哥讪笑解释说:带他的师傅不给假!

才伊桑虽然失落,并不绝望,只要他来了就好。

可等了好久,韶光一直未曾来找她,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只大哥偶尔问问她的情况。她郁闷至极,不停地跟大哥问他们工地的地址,可是,韶纲一直不肯告诉她。

已经下过三场秋雨两场雪,韶纲又一次来到了学校,说是送老板进城,顺路看看她。才伊桑当然高兴,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滴答滴答好像永远流不完。韶纲是把她当亲妹妹的,最见不得她哭,终究还是告诉了她工地的地址。临走前又嘱咐他是司机,时常不在工地,她去前一定提前通知他日期。

可才伊桑没有那么做,电话都没打,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当她穿过整个北京,路过几处城乡结合部,终于绕进爆土扬长的工地时,已经临近中午。

不知道是工地放假了还是午休出去了,到处都没有人,好容易才问到了韶纲和韶光的工棚。

她怯怯地朝一片铁皮房走去,站到工棚门口,听见里面大呼小叫的欢笑声,才敢继续往前。

大哥不在,韶光正跟几个工友围在一张桌子前打牌。破衣烂衫满头油腻,指甲里堆满了厚厚的黑泥,裤子前开口肆意地张着,手里摸着牌,嘴里还叼着烟。混在那些邋遢的中年男人里,已经看不出区别,完全不见了他在南安时劲爽炫酷的模样。

她未到跟前,就停了下来。

一个工友用胳膊肘撞了韶光一下,他才从牌局中转过头,框楞一声站起来,吐出嘴里的烟蒂,悄悄把牌放在桌上。刚要开口,她却转身就跑。他追出去两步,才发现裤子前开口没拉上,跑出工棚又感觉脚趾头冒凉风,急忙返回工棚,翻箱倒柜找了好久,才在另一个工友的床下找到一双没破口的运动鞋。

当他穿好鞋,追出来时,才伊桑已经来到公交站。他飞快地朝公交站跑去,可每次望穿秋水怎么都不来的公交车,她一站稳就出现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公交车载着妹妹,在一阵黑烟中消失了。他弯下腰,无力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