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二《创世主》
作者:须鲸一场      更新:2019-08-31 16:16      字数:2871

明明自己就从事着伪造艺术品的工作,却能义愤填膺地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中年人的举动不免让傅须庭他们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他们也能够理解——毕竟在整条伪造链中,大叔的位置显然是最末端。明明是最重要的“提供货源”的环节,可排在他前面中饱私囊的却大有人在。从这个角度看,大叔无疑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谴责黑市的造假者。

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共犯啊……

现在不是纠结是非对错的时候。傅须庭想到了中年人话语中有一个明显的矛盾点,他连忙追问——

“大叔刚才说一般情况下,你并不知道自己的买家是谁?”

“没错,我们是通过黑市画商作为中间人认识的。中间人不会告诉我上家的讯息,那样的话我就有可能直接跳过他找上门,他就会损失一大笔介绍费。而上家也不屑于认识像我这种无名无分、又身份卑微的家伙。”

“但你却知道《创世主》被藏匿在驭勋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这是为什么?那些狙击手是冲着大叔你来的,这又是为什么?”

傅须庭终于按捺不住,他的话语中满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对——你们俩个看起来并不是画商、也不像达·芬奇的崇拜者——你们为什么盯着我的画不放?”

中年人相应地,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之前融洽的谈话氛围在瞬间灰飞烟灭。

白昕祎不知该怎么回答——的确,她并没有追查画作的义务或利益驱动,硬要说的话,她才是被林初硬扯进这趟浑水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会对于画作的下落如此执着,一方面是因为林初为此受了重伤,如果不找出《创世者》所踪,便感觉他所承受的肉体折磨都白费了。

另一方面,在车库里与白瑾瑜的会面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大家都没有明说,但她总觉得自己身处于暗自较劲的漩涡中,只有找出画作下落,才能算赢。

再加上棚户区里,制药公司派来的人喷洒的e.i特供的神经毒素,也令想来人畜无害的白昕祎心中腾起一股复仇之火。虽然理性分析一番,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但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人心真是奇妙!她开始审视起自己来——她原以为自己一切行动都应该以“安身立命”为最高宗旨,但不知从何时起,竟也开始干预起了这种闲事!身边进进出出的e.i稽查官也络绎不绝……仔细想来,这些变化都是从这个男人来到自己身边后发生的。

她看着傅须庭黝黑又轮廓分明的侧脸,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对于查找《创世主》下落的这件事如此上心呢?

于是她静静地望着他,想看看他究竟会作何回答。

傅须庭说道:“我没什么艺术细胞,也不靠这行当赚钱,甚至连拍卖会当天都没有出现在现场。”

中年人纳闷了:“那你为什么追得这么紧?”

“因为我听说——虽然也只是听说而已——我一个本应死去的挚友出现在了拍卖会上,并且对画作表现得极其热衷,所以我才……与其说我在追查名画的下落,倒不如说是想弄清挚友死而复生的真相更为恰当些。”

他提到的挚友是阿恭,白昕祎明白了,说起来,阿恭出现在拍卖会上的这件事还是自己告诉他的!

阿恭遭遇的海上劫难与傅须庭不无关系,虽然没有、也不可能找到尸首,但他的死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现如今得知好友极有可能还在人世间,也难怪傅须庭会如此上心。

听他这么一说,中年艺术家的脸上也显露出落寞的神色。白昕祎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忙连哄带骗地说道——

“就是这样,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位朋友的下落!所以大叔的讯息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应该说是仅存的唯一线索了!”

“那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中年人有些愧疚地挠了挠头,“我并不是通过自己的搜查得知《创世纪》的下落的,我既没钱、又没人脉,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怎么会获得这么重要的情报呢……”

“那大叔是……?”

“是别人告诉我的。”

“别人?!”傅须庭他们一惊——为什么自己千辛万苦搜寻到的讯息,那个“别人”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还四处散布?

“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傅须庭警惕地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长什么样子总该知道吧!”

“样子啊……嗯,个子不高,但是很白净,气度不凡,像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白瑾瑜!白昕祎与傅须庭互换了一下眼神,绝对是白瑾瑜!

不过身为同性,竟然以这么高的赞誉来描述一个人倒也是挺少见的——难道因为中年人是艺术家的关系?

“那个人还有什么别的特征?”为了确认,白昕祎又问道。

“嗯……他特别能说会道,语言也有很强的感染力,当时我因为画被抢夺而消沉,被他几句话就点燃了热情。他还给我出谋划策,告诉我制药公司见学的事——总之是个既热情又好心的人!”

这下白昕祎几乎可以以身家性命下赌注确认是白瑾瑜了!

这个在中年艺术家口中“既热情又好心”的人,正是害死她挚友的幕后真凶。话说回来,白瑾瑜这家伙也挺奇怪的——按理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势不两立才对,可他得知自己是异能者之后,不仅没有告发,反而救了陷于险境的自己……

他对画家这边也是一样——提供了如此宝贵的信息,就是为了让画家替自己卖命吗?还是说,难道他对《创世主》也很在意?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傅须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不纠结这个人了。”他转而对中年人说,“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想想……无非就是我的画很有可能被藏在驭勋制药公司内部。当时我很惊讶,问他是怎么知道《创世纪》是我的作品——毕竟知道我擅长伪造达·芬奇画作的,除了中间人,就只有少数几个买家而已。他说他很仰慕我,虽然我的作品只在黑市流通,但他一直十分关注,所以当在拍卖会现场看到《创世主》真迹时,他几乎可以确认就是我的作品!”

“这个马屁精!”、“这个滑头鬼!”傅须庭和白昕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咒骂。

“嗯?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还有呢?”

“他说我的才能一直被低估,替我感到非常不值,还问我是不是担心《创世主》的下落。作品对于创作者而言,就像是子女一样,虽说被人买走无可厚非,但心里总是归牵挂的。于是那个美男子沉思了很久,说他或许知道《创世主》的下落,但希望我不要贸然行动。”

“他就是希望你贸然行动!”白昕祎苦笑着喊道,“你为什么会相信他呢?他说知道下落就是真的知道了?”

“他看上去和黑市交情不浅的样子。而且他并没有说谎啊,制药公司总裁办公室也的确有那幅画——你们不也看到了嘛!”

傅须庭和白昕祎哑然。

她不甘心地抱怨道:“那家伙不过是个取保候审的杀人犯,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儿……”

“诶?那家伙是杀人犯吗?看上去文绉绉的,也很有礼貌啊……”中年人对此表示很诧异。

“人不可貌相的!”她纠正道,但立刻觉得自己的态度反而像个前辈,于是尴尬地笑了笑。

画家接着说道:“不过,他只知道一幅画的下落,所以对于另一副画,我毫无头绪。”

“什么意思?!”傅须庭抓住了重点,“什么‘另一副画’?!”

这下,中年艺术家反而瞪大了眼睛,表现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你们不知道吗?”他说,“我画了两幅一模一样的《创世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