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落
作者:贝伦的右手      更新:2019-08-28 15:15      字数:3620

苏轻轻看向身后一望无垠的金色麦田,暴雨正在悄然酝酿。

在地平线尽头,积雨云的顶篷冲出了麦田拉起的篱墙,肆意地在天空蔓延。

“该走了,陈虹达哥哥。”苏轻轻的目光从逐渐逼近的乌云上移开,转而注视着那个坐在麦堆下方的少年,声音有些急切。

现在是初夏时分,万籁俱寂。唯有晚风吹过的时候,麦田会发出窸窣的响声。

“再等等。”名叫陈虹达的少年仿佛没有听见小女孩的话似的,面无表情地稳坐在原地,支着一根竿子望着面前那汪墨绿色的池塘发呆。

早知道就不和他一起来钓鱼了。

苏轻轻有些懊恼地环抱着双手,看着那个不动如山的家伙。

“不能再等了!”

“就一会儿~”少年坚持道。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只见浮标微微一沉,原本还算平静的池面顿时圈起阵阵涟漪。

“上钩了。”

陈虹达连忙收紧鱼线,将鱼钩拽回。伴随着哔哗的出水声,一鱼儿被银色的丝线拉出了水面,落在了满是杂乱脚印和麦梗的泥地里。

“还行”

陈虹达捡起了那条鱼,顺手将它扔进了一旁的鱼篓里。鱼篓早已被好几条草鱼挤占得严严实实,新钓上来的那条在鱼篓里翻了个身,伏在它的同伴脊背上贪婪地吮吸着空气。

“可以走了吗?”

苏轻轻满怀期待地望着陈虹达,双眼里刻满了名为期待的东西。

陈虹达站起身,抬头仰望已经被暮霞浸染的天空。

“上车。”

他收拾好渔具,示意小女孩坐上那辆停靠在不远处的米白色轿车。

可是苏轻轻并没有闻言而动,而是突兀地抬起手指向天边的某处,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

陈虹达顺着苏轻轻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朵逐渐被墨色浸透的砧状积雨云的更东边,一个明蓝色的亮点正在迅速划过苍穹,向着地平线的尽头坠落。

骑士。

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立刻从陈虹达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只有骑士飞行的时候才会爆发出如此闪亮的光焰。

所谓骑士,是理事会对战斗机甲的美称,据说这种叫法是从大破灭之前流传下来。

“那是骑士。”

陈虹达的手指动了动,从卫衣口袋里翻出枚牛奶软糖,剥开了粉红色的糖纸,将糖果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

“你骗人!那明明是一颗流星!”

女孩并不满意陈虹达给出的答案,她一边嚼着软糖,一边指着还在持续下坠的蓝色像素点大声地争辩道:“那是流星,你仔细看看好吧?它跟我在全息剧里面看到的流星一模一样!”

陈虹达笑了笑,他无意与苏轻轻争论。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苏轻轻的观点,那么她一定又会在回去的路上闹个不停。

“果然是流星!”见陈虹达没有反驳,苏轻轻以为他默认了自己的观点。

她的两眼放光,两步并作一步,轻快地跳到了马路上,“我的同学告诉我对着流星许愿的话,愿望就会变成真的!!”

“那就许吧,记得闭上眼睛。”

“嗯嗯。”

此时,苏轻轻的少女心性便一下子显露了出来,只见她阖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宛如一个虔诚的修女一般,向着“流星”不断飘落的方向,默念着什么。

良久,事毕。

苏轻轻兴高采烈地睁开了眼睛:“陈虹达哥哥,你猜我刚才许了什么愿?”

陈虹达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发现自己的胡茬又有些扎手了。

“让你爸妈给你买瞳镜?”

“噫!我太小了,他们不得给我买。”

“那.....你想要买一只仓鼠?”

“养宠物太麻烦了。”

陈虹达一时语塞

“你想要我下周还带你来钓鱼?”

苏轻轻一下子喜出望外:“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虹达注视着震爆引擎的最后一抹残光消逝在地平线的尽头,嘴角微微上扬。

“走吧,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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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虹达拉开车门,将还在纠结自己是怎样猜到愿望的小女孩抱了进去,随后自己坐到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伴随着一阵轰鸣,汽车疾驰而去。而发动机留下的残响则如同一阵轻烟,飘散在麦田的上空。

“下周你还出来钓鱼吗?”苏轻轻的语句中充满着某种莫名的渴望。

“应该不了?”

“陈虹达哥哥,你要走了吗?。”

陈虹达瞥了一眼后视镜:苏轻轻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一双小腿悬在半空中不安分地晃来晃去。

“你听你爸爸妈妈说的?”

道路两旁的麦田化作金色的流光,迅速地从陈虹达的视野中褪去。

“不是,是李老头告诉我的。”苏轻轻漫不经意地撩起了她齐肩的秀发,眼睛偷偷瞟着陈虹达。

李老头是苏轻轻的另外一个邻居,当然也是陈虹达的邻居。

“你要叫李爷爷。”陈虹达纠正道,“毕竟他是你的长辈。”

“他自己告诉我,叫他老头就好了。”苏轻轻有些不乐意地回过头,盯着后视镜里陈虹达的那双褐色眼睛。

这倒挺像是他会说出的话。陈虹达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老头和蔼的面貌。

“你不高兴了吗?陈虹达哥哥?”

见陈虹达没有答话,苏轻轻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没有。”陈虹达摇了摇头,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既然他让你叫他李老头,那你就叫他李老头吧。”

“嗯。”苏轻轻乖巧地应了一声,重复起了之前的问题,“你要走了吗?陈虹达哥哥?”

“是的。”

“去哪?”

“上太空。”陈虹达的视线扫过窗外,弧状云圆润的曲线很快便越过了麦田,留下深蓝色的影子。

“骗人!?”

“真的。”

“真的?”

“嗯。”

“真的是真的!?”

“是真的。”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灰心丧气地追问道:“你多久出发?”

“下周星期二。”

“...”

陈虹达看出了小姑娘心中的不开心,微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搬家,隔段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

嘭嘭!!!!!

陈虹达的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双音爆便从他们的头顶传来,几乎要将汽车的顶篷掀翻在地。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余光瞥见一道蓝光急速掠过挡风玻璃的上方,向着前方冲去,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麦田后面。

轰隆~

又一声巨响,这一次陈虹达确信自己听到了某种重物撞击地面和土块落地的声音。

他连忙回过头,发现苏轻轻早已脸色惨白。

“陈虹达,那是啥?”小姑娘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冒出来了一句话。

“不知道,我们过去看看吧。”陈虹达紧紧攥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渍。

小姑娘咬着嘴皮,内心经过了一场激烈的交锋之后,弱弱地应了一声。

“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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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很快就驶到了不明飞行物坠落的那片麦田附近。

陈虹达停下车拉起手刹,向着苏轻轻叮嘱道:“你就呆在车上,不要下来。”

“嗯。”苏轻轻猛地点点头,将后坐的靠枕又抱紧了一些。

陈虹达望向窗外那个伫立在麦田中的灰蒙蒙的影子,又看了苏轻轻一眼,心中已经大概猜到刚刚落下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他用手指扒开右眼的眼皮,取下了自己戴在右眼的瞳镜。

“你把它戴上。”他轻描淡写地将瞳镜递给了苏轻轻示意她戴上,“用访客模式连接。”

苏轻轻接过了瞳镜,狐疑地盯着陈虹达。

于是他只好解释道:“地平线生产的瞳镜都有视野共享的功能,你把它带上之后待会儿就可以看见我看到的东西了。”

苏轻轻没有说话,默默地戴上瞳镜。

陈虹达点点头,转身下了汽车。

“如果等十分钟我没有回来你就报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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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物掠过时候的冲击波压垮了连片的小麦,使得陈虹达不费吹灰之力便摸索到了前进的方向。

他顺着冲击波开辟出来的道路向着麦田深处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焦臭味和呛人的黑烟试图阻拦他的步伐,但是陈虹达没有退却,他用衣物遮住了自己的唇鼻继续前行。

终于,在穿过了缭绕的黑烟,踩过倒伏的麦梗之后,陈虹达走到了“道路”尽头,看见了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一尊巨像跪在已经被烧焦的麦田里,银色的犄角划破了天中的黑云,在暮色的天空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优雅。

这是陈虹达看见巨像后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

巨像莫约15米高,全身都覆盖着银白色的流线型装甲,它的头颅了无生气地垂下,胸口繁复的花纹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寂寞。它的双手垂落地面,爪型的十指深深地犁进土地里,刨出了数个小坑。

环绕在巨像周围的麦田还在燃烧,并时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柔顺的晚风吹过,遍地的橘光随风而起,萦绕在巨像的周围,如梦如幻。

再靠近一点点。有个声音在陈虹达的心底呐喊,再看清楚一点。

陈虹达的瞳孔急速扩张,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血液在他的体内殷殷地流个不停。

陈虹达吞了一口口水,稍稍靠近了一点点,空气顿时又灼热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耳畔响起。

“你不要再动了,否则我就一枪打穿你的喉咙。”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眯着眼睛望去,一个女人正举枪站在在那巨像胸口的尖端部分,冲天的火光点亮了她的罗裙。

陨落纪481年,陈虹达第一次遇见名为洛银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