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巢之刻
作者:木杉小太郎      更新:2019-08-27 09:44      字数:5940

從文錦發布即將前往剿匪的命令後,涼鬼兵團開始了極為嚴謹的戰前訓練,而上層也很快地通過了這次出征的請求,甚至還補派兵力與資源協助兵團。

夏侯雲的心中一直懷疑著,這個他即將面對的山賊--呂石,是否就是當年殺死自己父親以及全村村民的那個人。這月他完全沒有逃練,非常認真而刻苦耐勞的鍛鍊。戰鬥、奔跑、攀爬,力量、敏捷、技巧,各種訓練都展現出了驚人的表現,更讓之前懷疑他的團內士兵,漸漸的變得相當佩服他。

後日即要出發,雲在這一晚特受允許,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與他的「未婚妻」呂玲綺一同坐在屋頂上賞月、飲酒。

「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吧?」雲問道。

「放心,我沒有再去外面到處挨家挨戶的請人家收留我了,你的後盾我做的很堅實呢。」玲綺回應,同時心裡暗念道:「除了某位獨眼將領以外--」

「是嗎……」

「你今天看上去不太一樣,怎麼了嗎?」玲綺關心問道。

的確,夏侯雲平時總是一副吊兒啷噹,但今日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不時還會兩眼放空,呆滯的盯著前方。

許久,他才注意到玲綺一直在看著他。「我臉沾上什麼了嗎?」

「你好像有心事。」

「後天要去打仗,所以大概是有些緊張吧。」

「你不是上月才出征過嗎?」

「不一樣,上次是要打反賊,這次是要打山賊。」

「有區別嗎?」玲綺問道,許久不得回應,原來是雲又放空了。「子鷹--子鷹?喂!」她呼喚著。

「啊!什麼?」雲這才回神過來。

「上次外出征戰你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心不在焉的。」

「可能只是……好吧,玲綺,我就只跟妳說,你可別告訴其他人啊。」

「好,怎麼了?」

「我出生於濮陽城外的一個村莊,叫做陵衙村,原本我的生活雖然有點貧苦,但很快樂,直到有一天被一大群穿著黑衣的山賊燒村搶劫,我的父親在那時被殺死,過了好幾天後我原本也瀕臨死亡,但在最後一刻被前來救助的夏侯惇救回,他收我為義子,幾年後我為了逃離和家中兄長的鬥爭,所以前往兵團從士卒做起,然後因為受到賞識而升為兵隊長,而我每日每夜的練習著,就是想著有一天一定要去剿賊,替我父親報仇。」

「你想要為父親報復的心,我很能理解呢。」

「我了解妳大概會因為妳父親的事而痛恨這裡的人,我也……」

「不。」她否認,表情和語氣溫和自然,「我說過我也知道我父親不是個正直的人,就連娘親病危時也置之於不理,一有問題就想把我嫁給完全沒見過的人。」

「喔?」雲一開始有點小訝異,隨後調侃道:「看來妳雖然老是一副不敢違抗婦道的樣子,其實妳的內心根本就像是個男孩子嘛。」

「誰像男孩子了……」玲綺的臉紅了。

「我又沒說不好,說不定有人就喜歡妳這樣子。」

「先……先別說我了,繼續說說你的事!」

「總之,在村子被滅那天,我有記下那個山賊頭領的長相,而團長所敘述目標的長相,又和我腦海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就連他的本營位置都離我的兒時村莊很近。」

「所以你懷疑那個人就是他嗎?」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心裡一直想不透。」

「那樣不是很好嗎?」玲綺這次反而主動的握住雲的手,對他說:「倘若他是,那就可以了解你的心頭之恨;倘若不是,說不定那個頭領早就在之前被剿了,不是嗎?」

玲綺這樣告訴雲,雲聽了後笑了一下,然後將兩個酒杯一個分給她,一個分給自己。

「算了,還是喝吧。」雲給她斟了一小杯酒。

此時,一陣夜風吹拂過,冬櫻花瓣翩翩飛來,在明亮的滿月襯托下,美景如畫,浪漫至極。

「哇,好美呀!」玲綺不禁興奮的讚嘆道,但又好奇的問:「可我記得冬天不是應該吹西北風的嗎,櫻花樹是種在院子東邊,怎麼會吹來花瓣?」

「以前我在私塾讀書時有學過,臘月之中的某一天會有反風向,變成很強勁的東南風,還會持續一整夜呢。」他解釋道,然後也問:「不過這櫻花怎麼會在冬天開呢?」

「這就是你不懂啦!」換玲綺說道,「娘親以前有跟我說過,櫻花有許多不同的花種,大多是在春天開放,但也有像這樣的少數是在冬季時就開的。」

「哈哈,我真是太小看妳了,再來一杯!」

「來吧!」

雲舉杯,玲綺也笑著共舉,兩人不受男尊女卑之理束縛,又像朋友、又像戀人,歡言飲酒,開朗暢談。

兩天很快的過去了,夏侯雲與其他兵隊長帶領著所有兵團士兵,在兵營大門前,聽著文錦、張素、姜武,三位頭領站在台階上的出征講說。

「眾將士們,今日我等此行不為別的,就為剿賊!」姜武率先說道。

「老夫最厭惡的就是不劫富反劫貧,殺人只為自身利益的的可惡山賊!」台下全軍都是很認同的表情。

「所以我等此行,非為名聲威望,亦非為財富珠寶,是為了懲罰惡人,端正世道!」

姜武說完,全軍相當鼓動,每個人都相當迫不及待。

接下來,換張素前來說話。「各位將士們,我一直都把你們每個人當作我自己的孩兒看待。」她說到這,台下夏侯雲和徐仁相視而笑,張素接著講道:「為了黎民百姓,為了你們,此行我們必然不負眾望,若剿賊有成,我一定會好好請求賞賜給你們的!」

張素說完,全軍更是歡聲雷動,而台下軍中的那兩位則小聲地偷偷暗念道:「請求了千金賞賜然後自己先拿走九百九是吧……」

「最後有請兵團長文錦大人--」張素說完引導,文錦便站在台上中央。

他只是清了清嗓子,隨後毫不猶豫的大喊令道:「出發--!」

軍隊一路浩浩蕩蕩的從兵營行至城門口,沒有敲鑼打鼓,沒有人民歡呼,甚至出征的隊伍沒打著任何旗幟。

看上去更像是一支特大的商旅,整支軍隊有條不紊的行軍,很快的便完全出了城,一路北上。

這次出征,文錦特意讓夏侯雲跟隨在自己身邊,更甚於惇在博望坡之戰那樣讓自己跟在後方,因為能夠隨從於總帥身旁,在軍裡可是種榮耀。而雲之前的感覺又更強烈了,自己這麼受賞識和信任,簡直超越了義父夏侯惇的曾所做為,只是一個兵團長都給自己這麼好的待遇。

「子鷹,昨晚你又作惡夢了?」文錦開口問道。

「有……有嗎?」

「今早在出發前,我聽到有幾個士卒抱怨,說半夜倉庫傳來叫聲,害他們好不容易睡著了,又緊張的睡不著了。」

「這樣啊……」雲稍微回想了一下,但許久都沒想起太多有關昨夜的事,「大概是我上個月才打仗過,那麼快又要打,所以在下叫了幾聲,真是對不起他們了。」

雲還乾笑了幾下,想就這樣蒙混過去。

「你就別裝了,我們都知道了。」文錦淡定地說道。

「啊……您都知道了啊……」

一直都試圖藏住過去的事,沒想到還是被遊走過天下、世面見多了的文錦看穿了,雲還顯得有些尷尬難堪。

「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請務必要讓在下作先鋒,必定取下呂石此賊首級。」夏侯雲信心的說。

「為什麼?」

「您不是都知道了嗎?向害死我父親的人報仇,這正是我這個孩兒該做的!」雲堅定道。

「喔,那我明白了。」

「什麼意思,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剛剛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文錦說完,一旁張素和姜武忍不住偷笑了出來。

夏侯雲接著只得無奈地苦笑,隨後繼續騎馬加鞭的進軍。

下午,涼鬼兵團進了鄴城,在城內駐紮,兵團長說這是為了防止行蹤被呂石他們那些山賊發現,所以特意不在濮陽,也不在野外紮營,在他令人向當地官請求,給予來自朝廷的剿賊令書後,他們給了兵團一處軍營作為駐紮處。

「子鷹,你在看什麼呀?」夏侯雲獨自坐在窗旁,一個人低著頭閉著眼,此時張偉前來詢問。

「沒什麼。」

「又在想你父親的事嗎?」張偉關心道。

「不算是,」夏侯雲稍微托起了身體,拿起自己的長刀,一邊看著一邊說,「只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難不成什麼都不怕的你,現在居然會害怕殺敵嗎?」他笑著問道。

「當然不是,你也不想想那之前城裡那幾個惡犯都是誰砍的。」

「那倒是,不過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實在很好奇吶!說來聽聽--」隨後張偉便坐在雲的一旁,睜大著眼想聆聽他說話。

「就說沒什麼了。」

「說說你感覺怎麼樣嘛!」

「我總感覺……」夏侯雲思索了一下,隨後答道:「就像吃壞了肚子一樣。」

「啊?」張偉聽到後傻住了一下,但夏侯雲的表情講的挺認真的。

「差不多就是那樣,嗯,就是這樣。」

「呃,我不太明白?」

「言而總之,我怎麼想不重要。」夏侯雲站了起來,然後也將張偉拉起,說道:「今天一樣吃好飯,睡好覺,明天一切都會結束的。」隨後便瀟灑的步向軍帳。

這一天,終於到了這一天。夏侯雲總是朝思暮想著要上山剿賊、要替父報仇,然而就在這一天,他即將面對到心中最怨恨、最恐懼、最深刻的那個人。

涼鬼兵大軍行至山坡腳下,離賊窟有一大段距離,以防被發現。

文錦與張素交頭接耳了一下,隨後文錦便開始下令道:「全軍肅立!」所有的士兵便無一不挺槍立正,嚴肅的站立著。

「下令出擊之後,張偉與陳祐負責率軍包圍賊窟周圍的工作,李得與張素於原地待命,姜武與李威則負責領軍從賊窟後方斷其退路!」文錦說完後,各隊便開始整頓自己該帶領的隊伍。

但此時夏侯雲就疑惑了,為何自己沒有任務?

「最後,夏侯雲負責率軍,正面突擊賊窟!」話說到這,每個隊長的表情都很不一樣,有的感到震驚、有的替他欣喜、有的瞧不起、有的不屑、有的淺淺一笑、有的是一直都笑著。

雲看著文錦,文錦也看著他,對他說:「這是給你的機會,好好把握啊。」

文錦果然非常通情的將這個極為難得的給了他,夏侯雲也以堅定的眼神回應。

「嗯!」他點頭應道。

「全軍聽令,出擊--!」文錦一聲令下,大軍便分散成各自的隊伍,快馬加鞭,迅速的往各自的位置奔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數名正在巡邏的山賊,就在山坡上走來走去,看起來閒的沒事做。

「喂--快看!」有人突然驚慌地大喊。山賊們紛紛看向他指的方向,只見一人騎著白馬,深後率著一支大軍直直衝向這來。

「不好啦,快去通報頭領,官兵來啦--!」他們驚慌失措,一些被嚇倒在原地,而剩下大部分人都已經狂奔退回寨裡。

帶頭的夏侯雲,以最快的速度帶領著全軍,直衝那巨大的賊寨,而沒過多久,一些山賊出來迎戰。

「涼鬼兵團,前來殲滅亂賊--!」夏侯雲大吼之後,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山賊們抬頭一看,烈陽被黑影遮擋住,當他們看得更仔細之時,看到的是那男人那紅色的雙眼,充滿著血色的殺意。

下一刻,夏侯雲出現在那些人的背後,長刀已出,賊人們紛紛倒下,雲沒有些許的慢下,繼續率領大軍往賊窟邁進,但在大軍行至賊窟大門口時,發現他們所有能進出的門都關閉著,牆周圍也布著鹿角,無法強行越過。

山坡周圍,張偉與陳祐領兵繞路,從側面奇襲山賊們的賊砦,頓時殺聲大喊,震懾賊軍。

「殺啊──!」張偉發揮自己最擅長的能力,提振士氣的大喊著,駕馬一騎當先,殺出了一條血路,讓後方陳祐的軍隊能夠迅速跟上。

「被突襲了!快跑啊──」、「守不住啦,撤啊!」

完全沒料到會被突擊,加上張偉等人的英勇作戰,山賊們完全喪失戰意,慌亂的往各自的方向撤去。很快的,對山賊本營左右側的包圍已經完成,所有弓兵也已準備好。

一名士兵問:「陳祐隊長,賊軍仍不肯開門,似乎也無逃跑意願,請問接下來要怎麼做?」

「弓兵們聽我命令,現在全體一齊射擊!」陳祐一聲令下,所有弓箭手同時開始出箭。一陣又一陣的箭雨落在賊窟中,慘痛哀鳴此起彼落,沒過多久,大門就此打開。

「就是現在,我們也跟上!」在原地的文錦也帶著待命的張素與李得,一同率剩餘部隊前進。

果然有一團賊人試圖往側面小路逃跑,此時李威和姜武他們的重裝大軍剛好到來,殺個他們措手不及、片甲不留。

「呀啊--!」

夏侯雲一個人搶先衝進了賊寨本營中,右手執長刀、左手持匕首,衝鋒陷陣。雖然後方的友軍跟上了,敵人也越來越多,但雲完全沒有退到友軍後方的意思,持續的揮舞出陣陣刀光劍影。

「停止射擊--」見友軍已經進入敵營中,陳祐立刻下令道。而後路還是有賊人們不知情的逃了過來,較為識相的還跑回去了,還有不知好歹的決定衝上前來,與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喔,居然想要死命一搏嗎?」李威微笑著,看著那些朝自己方向衝過來的敵人,好奇的自言自語道。

「殺啊!」、「他們人不比我們多,衝啊!」、「殺出去啊──!」決定要殺個你死我活的山賊們,無所畏懼的提起武器衝向他們,嘴上不停地大喊以壯自己的膽。

「呵呵──那也要看你們的本事囉!」

緊接著,李威從馬背上縱然躍起,握著自己的刀,閃入奔向自己而來的敵陣之中。一陣刃光閃爍,大量慘叫之後,剎時鮮血四濺,敵人全數倒地。之後,李威從半蹲收刀的架式緩緩站了起來,他的嘴角沾了點血,隨後以舌尖舔去。

「雜碎的血真是一點都不美味呢──」

「啊……」在場眾人包括陳祐在內,都感到無比的佩服,更多的是敬畏和震驚。

本營內,那首當先鋒衝入的人,他迅捷的劍舞,有著打神劍法的無情,亦有著街鬥劍法的粗暴,簡直就是他自己獨創出來的全新劍法。每當敵人攻擊,不是直接擋下,而是將敵人的武器引向另一個敵人,使其自相傷害後再給予致命一擊,進而能一次解決掉好幾名敵兵。繳械、格擋、破防、詐招,各種不同戰術不斷的被夏侯雲運用著,而隨著敵人一個一個地倒下,他們的後援也不再增加。

「好強……」、「這傢伙是怪物嗎……」山賊們見夏侯雲鬼神般的武勇,不禁紛紛驚嘆道。

「再打下去也是被他殺死而已,快逃啊──!」、「是啊,快逃呀!」在雲的狂戰之下,許多敵人已經繳兵棄械,開始往各處慌亂的逃跑了。

李威率兵突破了山賊們的防線,連續佔領了好幾個砦下來,其中包括山賊們的武器庫、糧草庫,都被他給輕鬆的攻下。而姜武也運用了騎兵隊的優勢,將賊軍的防守陣容給迅速突破,才不過一會兒,賊軍們就不敵其力,往本營的方向逃去。

不久,他們也將本營後方退路的據點也給占領了,頓時整座山寨上的城砦,都已經被涼鬼軍所佔領,將賊軍的本營給完全包圍住。

沐浴在鮮血與殺聲之中,夏侯雲繼續揮舞利刃,將那些賊匪一個接著一個、一群接著一群的殺倒。

然而,就在敵人成群倒下的身後,那個人出現了--

臉上的刀疤,與自己一樣的那血紅色的雙瞳,身上的山賊布衣,手上甚至還是與當時一樣的那把單刀。

此時此刻,正宛如十多年前的那瞬間。

那無法忘記的身影,無法忘記的模樣,正是懷中抱著無法醒來的父親時,所看到的兇手的模樣。

這個人,就是這個人,就是這個在他記憶中殺死他父親的人。

蔣雲緩緩站了起來,緊握著武器。

「呂……」

頓時心中充滿著複雜的感受與純粹的怒火。

「呂……」

萬千情緒湧至心頭頂端已無法遏止,在一聲如野獸般的狂嘯後,他如一隻狂暴的獵鷹飛衝向他。

「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