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大人，您为何又在发呆？”刚从训练场出来的少年杨戬，远远就看见了站在源之塔顶楼发呆的女娲大人，他悄悄地靠近了其，好奇地问到。

女娲不喜生人靠近，她甚至立下除了当权者不得靠近她五十米之内的法规，但杨戬从不避讳，这是女娲给予他的特许。

“训练完了。”女娲依旧望着塔下的风景，语气是平淡的陈述而不是询问。

“是的，女娲大人。”杨戬仰望着女娲的背影，思考着那令旁人看不清其容颜的头盔下到底有着怎样的表情。

女娲大人好像从来没有笑过。女娲大人——会笑吗？

杨戬开始怀疑起来。

“我会笑，曾经。”女娲的声音冷不丁地从杨戬上方响起。被戳穿心思的杨戬，惊出一身虚汗。女娲并没有理会心虚的杨戬，她像鱼儿在海里遨游一般浮游在空中，好似在舞蹈，好似在拥抱这她所创造的文明。

“曾经，我所生活的土地，也有这样蓝的天，也有这样这样繁华的辉煌，那时科技达到巅峰，人类寿命得以延长，我们欢呼，我们高歌，忘乎所以。”女娲就像在表演舞台剧一般，双臂展开拥揽着这广阔无垠的天空，用戏剧化地语调对杨戬说到。

“后来呢？”小小的杨戬话语在颤抖，他其实并非真的敢问，他不过是在女娲威严的魄力下产生的求生欲使他认识到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这样问下去。

“后来，”女娲收拢双臂，语气恢复到了一如既往地冷淡，“就有了你们呀，我的孩子。”女娲突然传送到了杨戬面前，用她那机关术制作而成的手指抚摸着杨戬额头上从未睁开过的第三只眼。

被女娲冰冷的机关手指抚摸着的眼睛，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而后杨戬感觉头也渐渐晕了起来，视线里还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雾……

啊……女娲大人在说什么？

听不清……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恒星’计划的首席负责人，杨博士。”执政者突然宣布要启动名为恒星的基因重组计划，又突然带来一位漂亮的女人。

女人瘦而高，面无表情的美丽脸庞似乎已经提前向众人解释了她今后的严厉与苛刻。

“大家好，我叫杨莘，大家叫我小杨就行。”女人如此说到，明明是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她在众人眼里却像是身着白披风的女王。

“我可不想叫她小杨这么可爱的名称，她应该叫杨帝，或者杨将军。”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竟当着杨莘的面在下面小声的议论到。很明显，杨莘听见了，她皱起精致的眉头，瞟了一眼说话者的姓名牌，dr.feng。

第一天，杨莘就记住了一个人，物理组研究时间穿越项目的风羲。

杨莘坐在实验室里，看着实验报告，表情凝重得好似明日就是世界末日。

“老婆大人，恭喜你实验取得突破性的成功！”没有眼见力的男人直接破门而入，被拉开的礼花筒喷出的五色彩带，落到了杨莘的镜片上，挡住了她的视线。杨莘只觉怒火中烧，男人虽然没有眼见力但是老婆的脸色还是会看的，他赶紧拿掉了老婆周围碍事的彩带，乖巧地坐在旁边不闹腾了。

“老婆，你为什么不开心啊？”男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有什么好开心的。”杨莘淡淡地说。

“开心你的实验呀，不得不说你们真的是天才实验组呀。你看，你们才花了短短2年时间就将人类基因组全部解密，现在又仅仅只花了八年时间就将细胞减数分裂期的基因重组做到了人为控制，再配上人工合成基因技术与生物3d打印技术。老婆，你这是可以造人了啊，还是想造什么样的就造什么的样的，老婆你现在哪里是生物基因学家，你简直就是造物之神了嘛。”男人轻描淡写说出的话语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杨莘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那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更是让杨莘将恐惧转化为了愤怒。杨莘重重地将手里的实验报告扔到了桌上，摘下眼镜，怒视着身后被称为物理组组草，而她眼里不过是衣冠禽兽的风羲。

“你们物理组到底是有多闲得慌，现代物理学的上限已经到了不管什么歪瓜裂枣都能研究的地步了吗？”杨莘生气时不会大吼大叫，她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怼人。然而像风羲这种金牛座一根筋的人，他明明知道杨莘已经生气了，说的也是气话，可他就是还想回答一下……

“不是的，老婆。我闲是因为lhc（largehadroncollider大型强子对撞机）不是我一个研究组要用，姜商他们研究空间跳跃也要用，按照上级布置的先后顺序，应该他先。所以我每次使用的审批超级麻烦。”说到这里风羲还显得有些委屈巴巴。而一旁的杨莘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居然选择认真回答自己问题而不是赶紧认错来哄自己的男人，第n+1次怀疑八年前这个男人是对自己下了蛊才让自己答应嫁给了他。

“你不是说你们研究的项目理论都一样，不能同时进行？”杨莘自己简直都想为自己居然听进了风羲的话而点赞，这大概真的就是科学家的本性了吧。

只要是与实验有关的事情，总是不可能听落的。

“恩，一样，但也不一样。我们是在同时进行呀，目前我们最大的难题就是如何制造一个人工虫洞，而保证其的稳定性。姜商当初就是从我组里分出去的呀，比起时间的穿越，空间的跳跃要更容易实现。只是就目前来说，上级认为空间跳跃更有研究的价值，所以以姜商的研究项目为主要。毕竟上头的那群人早已不再满足于地球这小小6356.752千米的极半径，他们觊觎的目光已经探寻到了太阳系、银河系甚至整个宇宙。”风羲回答到。

“恩，”杨莘难得认同了风羲说的话，“他们确实是。”杨莘的语气里透着沮丧、失望甚至还有懊悔。其实风羲明白杨莘的担忧，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粗枝大叶，他之所以表现得这般欢脱，也仅仅是想让杨莘能够转移注意力，开心一点。

“没事，小莘，如果未来的发展真的让你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那你就等我，等我完成时间穿越的研究，到时我就带你回到现在，阻止你完成这个实验，阻止灾难的发生，好吗？”风羲轻轻拥抱着杨莘说到。

“好，”杨莘将头靠在风羲肩上说到，“不过你到时将时间再多倒8年吧。”

“好啊，不过为什么呢？”风羲不解地问到。

“我要看你到底有没有对我下蛊。”

“哈哈哈哈，好。”风羲笑着说。

“你发誓。”

“我发誓。”

白色的床铺，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病服和依旧身穿白大褂的美丽女人。

“耶华。”

“恩。”

“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杨莘又将疑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耶华笑了，清秀白皙的脸庞上因病态而更加惹人疼惜。

“笑什么？”杨莘疑惑，怎会有人深得重病还笑得如此明媚。杨莘甚至觉得这是她与耶华共事30多年里，她见他笑得最阳光的一次。

耶华在大家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温暖如笼罩着圣光的人，但在实验室的冰冷灯光下，偶然抬头的杨莘总觉在那面无表情专心致志做着实验的耶华，会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冰冷感。

“笑你啊，你总是这样强势。”耶华微笑着说。

“我强势？不，不是——好吧，至少这次不是。耶华，你得了癌症，你不接受治疗就会死，你不知道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这可是你创造的技术啊——”

“是我？”耶华不温不火地打断了杨莘的话语。

杨莘愣了。她看着耶华那像春天一样的眼眸，只觉寒意直涌。

“是……是我们。”杨莘支支吾吾地说道，微妙的气氛让她莫名觉得自己处于了一种与小伙伴做错了事情被发现而后推卸责任指着小伙伴说“是他！都是他干的！与我无关！”，但被当面揭穿的尴尬境地。

我没有想要推卸责任啊……我有吗？

不，不对，我有什么要推卸的责任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做错了吗？”耶华靠在床背上，盯着杨莘问。

“啊？”杨莘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接受治疗，是错的吗？”耶华偏着脑袋望着杨莘，无辜得像是初生的羔羊。

“当然啊！”杨莘猛地激灵了过来，“不然你会死的啊！”

“会死不好吗？”耶华将头转向了偌大的落地窗，“会死——才是人啊。”

耶华轻轻淡淡的话语像是羽毛一样飘进了杨莘的耳朵里，弄得她内心一阵瘙痒难受。

人，终其一生，不过短短数几十年，多者上百年。然而即使这百年与宇宙寿命的遥遥无期相比也是微乎其微，忽略不计。所以总会有想要去挑战宇宙的心大贪婪者去寻找名为永生的方法捷径。他们用了百年，千年，终于在20年前这个方法捷径在杨莘与耶华等人的实验研究下看到了荆棘草丛下露出的一点羊肠小道。全世界的人类都在欢呼雀跃，全世界的人类都为他们引吭高歌。穿着重症病服的病人拔下输氧管，举着一杯杯慕尼黑在广场狂欢乱舞。

然而，眼前这个俊秀男人，看着那燥热的狂欢人群，眼神却是渐微冰凉。

他在忏悔，他认为这是他的罪，在一切都还是祥和的情况下。而杨莘，或许在刚开始几年有过担忧和懊恼，可后来她渐渐也被这荣誉的光芒闪刺了双眼，看不清了未来。

杨莘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是啊，这荣与罪，不管是偏向哪一边，都是她与耶华要一起共同面对的难。

“你当然是错了，”杨莘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镇静，“你是想要扔下我独自一人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这样做的话，我就一定会做出指着你的尸体说，‘是他，是他，都是他干的’这种事哦。”

耶华转过头，阳光照着他金色的头发，照着他缓缓慢慢地犹如昙花绽放一般的笑容，照着他碧绿犹如生命的眼——啊，他确实温暖如笼罩在圣光下的人儿呀。

“我们一起面对好吗？”杨莘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

夺目的光突然肆无忌惮了起来，波涛般汹涌而来的气势，猛地惊醒了杨戬。

杨戬睁开双眼，看见的是浮动着的不知名状的点与线，记得女娲大人曾告诉过他，这叫星象。杨戬望着天花板浮动的星象发着愣，刚才脑里所见的情景有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事物。什么基因重组？什么时间穿越？物理？生物？那都是什么？杨莘是谁？耶华又是谁？那个叫风羲的英俊男人为何又与伏羲大人一般模样……

“醒啦。”不远处传来女娲大人通过机关术而发出的略带机械化的声音。

“是，女娲大人。”杨戬猛地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女娲大人那大得离谱的机关床上。

“过来吃饭。”女娲命令到。

“是。”女娲的命令是不可忤逆的，杨戬瞬间就将疑问抛之脑后了。

杨戬跳下床，来到餐桌前，发现餐桌上有他最喜爱的牛肉馅饼。女娲递给杨戬一块馅饼，杨戬开心地接过来，缓而不慢地啃了起来。女娲大人不用吃饭，因为她用机关术与魔道将自己全部改造，已没有了血肉之躯。

女娲又将头望向了窗外的风景，杨戬看着女娲大人紧抿的嘴唇，突然想到自己晕倒前看见的女娲大人微动的嘴。

女娲大人当时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杨戬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殊不知自己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团，连额头上的天眼都因此而变得扭曲了起来。

“皱眉头不要皱得这般厉害。”女娲一边说着，一边她的机关手指再次触碰到了杨戬那未长整全的天眼上。恍然间杨戬黑暗的视线里一道白光猛地闪过，杨戬非常清晰地听见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通过机关术而发出的略带机械化的声音。

她说——

“我叫杨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