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六 山间细语意难平
作者:千崖暮色      更新:2019-09-06 22:37      字数:2164

有些答案在别人身上是找不到的,即便在这个时候,庆宁王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理不清一个思绪来。

许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此时就摆在眼前,庆宁王轻易之间恐怕也难以接受,可是在这份狂喜之后,他必定还会想到这人已经永远失去,心中的遗憾只会越来越深。

可在此时,庆宁王却只是沉浸在这一份情绪之中,连沈倾鸾都能够看出来他眼中的柔情。

喜欢从来都不是借口,琅玉对庆宁王再怎么倾慕,谁也不能强求后者一定要给个回应。

何况沈倾鸾也不过就是个旁观者,不能站在任何一边去谴责,只是静静等着庆宁王珍重的将信收了起来,才准备离开。

可她毕竟不是没有感情,想到琅玉这些年为庆宁王所做的一切,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好像透过琅玉,她就能看见曾经的那部分自己,明明小心翼翼不想让人发觉心思,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只是她已经修成正果,琅玉却已经和自己所想的背道相驰。

“琅玉说她要走了,王爷可要去送送?”沈倾鸾问道。

庆宁王闻言微微一怔,想起了两人之间过往的种种,却又只能将眉目敛下。

沈倾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等到回答,自顾与他擦肩而过。

只是还没有离开几步,庆宁王却又突然开了口。

“你觉得,我该不该留她?”

“王爷这话问得奇怪,”沈倾鸾无端嗤笑了一声,大抵是替琅玉觉得有些不值,“我与你二人也相识不久,如何就能做得起这种决定?何况从王爷问起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已经做了选择?”

“本王只是不能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对与不对,不由任何人评说,只是王爷觉得,留不留她又有什什么么区别呢?”

沈倾鸾难得对于这种和自己并无关联的事情上心,转过头郑重与他说道:“假若王爷觉得留下她是对她的一种施舍,那么这是王爷想岔了,你若不能许她余生,那就不去招惹。否则你不是在为她着想,而是在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所以如果说王爷一定要问我的想法,那么我觉得王爷应当放手,给她重新生活的机会。”

庆宁王活了这么半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在他眼中的黄毛丫头说的哑可无言。

可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当年那荒唐的一夜之后,琅玉虽说自己只是他的一个恩客,他却知晓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

只是这件事情在他心中压的实在沉重,每想起一次,就像是对刘贵妃、以及自己感情的背叛一般,庆宁王选择假装不知,却不代表这并不是事实。

这么多年何尝不是他负了琅玉?如果离开他之后,她还能过的更好,那应当就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补偿了。

“替本王和她说上一声,曾答应过她的,本王一个都不会反悔……”庆宁王说着却又好像不太满意,又摇了摇头。

“罢了,还是别与她说这些,只叫她一路走好吧。”

绝情,应当是庆宁王所做最明智的选择。

沈倾鸾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点头表明自己应下,这才转身离开。

而这一次庆宁王没有再叫住她,也是彻彻底底没有了挽回琅玉的心思。

对她的回应从来都不是施舍,而是这天下间最为尖锐的软刀子,明明扎得人体无完肤,却又好像给了几分希望一般。

沈倾鸾回去的时候,琅玉果然还在原地,只是之前是站着的,此时却坐在了树下,抱着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倾鸾的脚步在那里微微一顿,随后才走了上去。

“走吧,我送你下山。”沈倾鸾没提庆宁王那最后一句嘱托,只是说道。

琅玉却好像彻底放下了一般,根本就没有问起有关于庆宁王的任何事情,好像那封信给到了,就已经断送了自己所有的念想。

对此沈倾鸾算是乐见其成,残忍也罢了,要她看来,庆宁王不给任何回应,才是真正的绝情。

“回老家之后,不若找一个营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可以跟我开口。”

“我能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再说你之后还不知要去哪儿呢,我可懒得打听要去何处找你。”琅玉玩笑了两句,而后轻叹了一声。

“银钱也好,人脉也罢,这些年我什么都不缺,唯一缺了那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就如同庆宁王一样。离开了这一段多少年的执念,我肯定能过的更好,你只管跟你的顾大哥好好过日子,不必担心我。等到哪天安定了,你再来这边寻我就是。”

沈倾鸾应了一声,也挺期待她所说的能够过得更好。

琅玉要离开的消息就只有她和庆宁王二人知道,送行的时候也十分安静,毕竟琅玉有自己的心思,沈倾鸾也不作打扰。

从山腰下去之后,山间的路就空旷了不少,沈倾鸾只听得一阵阵的声音传来,停下脚步仔细听去,竟然是如同戏音。

山中无人作乐,戏音自然是十分突兀,沈倾鸾蹙起眉,与琅玉说道:“你就在原处等着,我去看看究竟是何人的声音。”

琅玉也怕她在这山上出事,赶忙唤了她一声,说要和他一起前去也算有个照应。

沈倾鸾却一心都是那声音,脚部自然是加快了不少,琅玉勉勉强强跟在了她的后头,还没有跟上,就已经看见了远处竟是搭了一个戏台。

于山间有些破败的戏台之上,却似乎是挂着不少飘荡的红绸,给这片山上添了几抹艳色。

然而在那戏台上头正站着一个少年,他将架势摆的足够,在台上捻声细语。

可那声音却传了很远。

“彼一生身在牵系之中,

虚妄不得满;

此一生身在囚牢之中,

迷途不知返;

终两生缘自命定而起,

层层雾里;

盼来生不辜负相思意,

不过是,

一纸空文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