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醒来时，箫云已经起身离开。她并不确定昨晚是否真有人拥她而眠，可枕下露出一张宣纸的角，万水赶紧拿出。

万水

先生今日离山，时日稍长，需三五月。

你在山上要乖乖听师傅的话，有困难就去找倚天，他会帮你。

——先生留

万水看完，当下火大了，捶打着小床：

“什么嘛，又要离开，还三五月，直接说半年好了。别回来好了，都不让我见你，讨厌、讨厌！”

拿着纸又看了一遍，愤愤道：

“坏先生、臭先生，你都不知道就那个登徒子欺负我，你还让我找他去，你坏死了！”

愤恨着，抬手就想把纸撕掉，可到眼前了又下不去。泄气的扔在一边，狠狠的锤打着枕头仍不解气，于是翻身下床，重重的在地上跺了几跺。直感觉到脚丫子生疼，才渐渐平息下来。

萧傲大抵是不会出外，除了练功就是在书房。有时候愤笔急挥几幅书法，有时候参详不同的地图，有时候静静的看书。

万水心里很是不服，为什么先生要下山去办事，而师傅却可以如此清闲？

萧傲看书时，万水就在另一边，就着茶桌，铺开宣纸，描绘她的巨作。萧傲的书法她见识过，自是不能不的，好在她的擅长的不是书，而是画。

这副画，丫头已经捣鼓三天了，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得再三天呢。萧傲见她捣鼓了如此久，便也感兴趣了。放下掌中的书，缓步向一角的小丫头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丫头在画些什么！

万水见师傅终于向她走来，心底是得意极了。停下挥舞的笔期待的望着萧傲，可好半天也不见师傅有任何表情和修饰之言。于是催促道：

“师傅，你看万水画得可好？”

萧傲抬眼对上她那双闪亮的眸子，期待的眼神不像假的，她当真是在这副‘巨作’上下了许多工夫。在寻思着怎样措词：

“冲击力、很强！”

万水一听，立刻喜笑颜开，道：

“师傅，万水画的主题就是‘生命’！色彩鲜艳才有很强的生命感染力！”

然后嘻嘻笑着，顿时间便乐开了。自顾自的乐上一会儿后又瞧向师傅，见他依然面无任何情绪，便泄气了。难道，他当真看不出这幅画有多大的价值吗？

若是在现代，她这一幅画放在市场上买，以她孟纤山在画坛的地位，至少也是六位数。

有些不高兴了，向萧傲身边走近一些，唤道：

“师傅，难道，你就不觉得万水画得，挺好的嘛？”

这语气竟是小孩要不到糖吃一般，开始撒娇了。

萧傲微微侧头看她，那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儿让萧傲的心软了软，道：

“挺、好的！”

虽说这样的话在萧傲说来很是勉强，可万水听了，当下便高兴了，以为他当真在夸她呢。萧傲可是从不打诳语的，她自然信得很。

“你这些是画的什么？”

见她如此执着这幅画，萧傲竟也忍不住，问道。

“嗯？”

傻了！

万水以为师傅明白了她的画，就想着拿师傅当知音人了，原来他也没看懂！当即便拉下一张苦脸，无语的叹息。

“我画的主题是‘生命’，旨意是生命的延续，就是说生命是美丽的，这鲜艳的色彩是强大的生命力的表现，激发人类将生命延续下去！”

听听，这构思多么令人敬佩，难道还不该得到他的一句嘉奖吗？

可她讲的他几乎听不懂，反声道：

“生命？延续？人类？”

竟笑了起来，这丫头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嗯，对！师傅你真厉害，抓到了它的精髓。”万水一听萧傲开口，便欢喜道。

她不知萧傲自是在笑她古怪的想法，并不是如她想的，简练归总画中的主旨。

萧傲再反声道：

“用鲜艳的色彩来表现强大的生命力？”

他是在反问这画中除了这些错落无致的‘鲜艳’色彩堆成的不成形的物体外，从何体现了她所说的‘生命’？而万水似乎又误解了，靠近师傅道：

“嗯嗯，师傅你真厉害，万水还以为这里没人能看懂映像派的画呢？师傅，你可是万水的知音呢！”

萧傲脱口而出的‘胡闹’在她最后那一句‘知音’出口时咽了回去，她的知音?她将他看做知音，并不是师傅，那么这样的关系是不是更亲近？

万水有些得意起来，兀自再次在茶桌前走了两圈，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巨作’，一边还不停的点头，看那表情，那是相当的满意。

箫云自是不会再说什么，她开心了，他也莫名的高兴。掂量着她也闹腾不出什么事来，就由着她了。

这丫头当真是忘了，这个时代哪有‘映像派’？她这种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巨作’，也只有那些明明不懂却偏要说懂的名流们才看得‘懂’。

“继续吧！”

这丫头开心成这样，他倒是不忍心唤她做别的，无声的笑了一下，便继续看起书来。

**

这几日天气极不好，连连下雨，整座九霄山被笼罩在迷雾里，仿若仙境一般。

前世的孟纤山年纪轻轻，却有轻度的风湿，这一到下雨天，膝盖关节处便酸疼得厉害。也庆幸她重生了一回，这孟万水的小身子骨虽柔弱，到没有那么多的怪毛病。

下雨，这丫头是极欢喜的，叫嚣着越大越好呢。在她眼里，阴、雨天才是好天气，只要下雨时不要闪电、打雷，那便是开心的。

无论前世、今生万水都怕打雷，更怕闪电，她总觉得，闪电若要将人劈死，那她的命中率一定很高。

萧傲在埋头参详那几幅牛皮地图，小丫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雨水就那么直线似的急急投到地面，毫无婉转可言。见这瓢泼似的大雨，丫头嘴都笑歪了。蹦跶着向外屋走去，这么样的好天气她自是要拉上环儿、翠儿疯玩一次才划算。

还没到外屋，就着雨势大声嚷了起来：

“环儿姐、翠儿姐，万水来找你们玩了！”

她这一声定是没人听得见的，敲门声也尽数被震耳的雨声给淹了。好在一个小丫鬟出来，不然她当真要在外面站上一段时间了。

这小丫鬟一开门便见万水站在门外，身上的衫子也湿得差不多了。当下便吓坏了：

“万水师姐，你怎么来了，都是奴婢的错，没听见师姐敲门。”

万水现在开心得很，哪里会责怪与她，一边提着步子往小院子里走，一边说道：

“没事的，这雨声大，自然是听不见的。诶，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成。”

“是，万水师姐，奴婢告退。”小丫鬟施礼离开。

万水快步走进里间，环儿、翠儿和三五个丫头都在廊上，似乎都兴致颇高的笑闹着。

“好啊，姐姐们在这玩儿得开心，竟是忘了万水了！怪不得万水敲门没人理我呢！”

小丫头走近丫头们身边，故意说道。

她这一说话，倒是将所有人丫头们的目光集中了来，环儿一瞧当真是万水，便笑道：

“小师姐你来了，快坐、快坐。都是丫头们的疏忽，想着今日大雨，师姐不会过来，便没留意有人敲门，师姐可别生气。”

万水在廊上美人靠上坐下，除了环儿、翠儿，其他丫头大抵是有些生分的，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小师姐！”

万水笑道：

“快别多礼了，都是姐妹几个，以后都不必行这些虚礼。”

翠儿跟着打趣道：

“早起我便感觉今日有贵客临门，原想着我们这些丫头能有什么贵客，原来是师姐的大驾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万水倒是不乐意了，站起身子，杏眼圆睁，小嘴儿一呶，指着翠儿道：

“好你个小蹄子，竟拿这话来酸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向翠儿扑去，翠儿见她扑来赶紧的躲在一旁丫头的身后，却越发放肆的调笑道：

“哎呀，师姐发威了，姐姐们快些救我呀……”

“你给我站住，我不信我抓不到你。”万水撩了撩袖子，柳眉倒挂，双手叉腰脆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