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儛与刺
作者:沙丁罐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35

儛的身体很虚弱,他已经不眠不休的追在那个杀父仇人之子的后面整整十天了。但是那个叫做提斯的家伙,简直就像狐狸一样狡猾,他在从边境前往亚雷蒂克堡的路上跟自己捉起了迷藏,借助军驿站的力量四处躲避,最终还是来到了这个叫做星安记的地方。

儛曾经来过亚雷蒂克堡,与他的老师一起。但那个时候,儛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名字。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雅特帝国的国教变成了混沌神教,他只知道这间房子里的人在阻止他向仇人复仇。

儛曾经试着闯进这间房子。他能够像一阵风一样来去自如不被人觉,这十年中,他一直在学习着如何潜行,暗杀,他自信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出色的暗杀者。小说.bsp;在白日里,他是卢恩公国的主人洛佩兹大公的长子,这个以悠久的历史文明于大6的国家的未来的主人。但是一到了晚上,他便化身成为黑夜之子。在大6的杀手圈子里,他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死神”,虽然他并没有强悍的身体,凌厉的格斗技,但是他接下的暗杀的生意,却从来没有失手过。

但是自从死神遇上了这个紫荆花家族的次子,他的暗杀失败的记录就不断的被刷新。那个家伙总是能够从他的手指缝中溜走,好像他是他命中的克星。

这一次,他的肩膀也受了伤。在闯进星安记的时候,那帮万恶的守护骑士竟然往儛的身上泼上不知什么动物的鲜血。若非儛在关键时刻躲闪及时,现在早就被乱剑砍成了肉泥。那些骑士的同伴有十多个丧身在儛的剑下,他们不会放过他。

但是儛的肩膀仍然留下了一个一掌来长的伤口,虽然经过了紧急的处理,但是皮肉开裂的地方仍在在往外渗着血。就在他的意志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在视线中现了一个佣兵工会。

前厅里仍然是那中昏暗的酒吧,烟雾缭绕的感觉让儛更加昏昏沉沉。他没有现自己现在已经露出了自己的身形,也没有现整个酒吧中的人都一言不,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歪歪斜斜闯进来的人。

儛一头栽倒在吧台上,残存的意志只够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盾交到目瞪口呆的酒保手中:“给我找一个医生,不要白术士!”

“我就是医生!”一个穿着破烂的皮袄,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家伙猛然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把他交给我吧!”

但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突然好像嗓子里面卡住了一根鱼刺般吼吼的说不出话来,双手捏着自己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呵呵,这位大夫好像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呢。”一个阴柔的声音从角落里响起,那是一个全身蒙在灰色斗篷中的家伙,但那并不是魔法师或者术士所穿的那种宽大的斗篷,而是紧紧的裹在身上,让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正在蜕皮的一条蛇。

“还是将这位美丽的小姐交给我来照顾吧。”他在小姐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节,“我们莎朗人是乐于助人的种族,那个金角子就算是你的小费了。”

酒保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什么治病或者乐于助人完全是谎话,但是他自己只是一个佣兵工会的酒保,不可能和一个莎朗蛇人为敌。而且,他也知道这个男装女孩落到蛇人手里会落得什么下场。

蛇人是天生的猎手,也是佣兵中臭名昭著的杀手。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天生经过了特别的训练,能够像蛇一样无声无息的潜入到种种危险的地方,并且轻松摘掉对手的人头。只要稍微有些资历的佣兵都知道不能随意与他们为敌。因此看到这样一个绝色少女落到那蛇人的手中,众人虽然心中可惜但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止。

只是一直站在角落里的一个瘦小的男孩从边门跑了出去。

那个蛇人得意洋洋的将人扛到了自己的房间,心中畅美之情溢于言表,竟然少有的吹起了口哨来。好久没有玩过这么美丽的少女了!蛇人的一只手在儛的身后不老实的游走起来。没想到今天竟然有送上门来的大礼,蛇人已经打好主意,待会儿给她上好了药,要先把她的衣服全部扒光,然后用麻绳绑到桌子上,等她醒来再慢慢的享用这顿大餐。好久没有看到女人羞愤的表情了!蛇人兴奋的舔了舔嘴唇,想象着女人胸部在绳索的挤压下变形的样子。

蛇人的房间门缓缓的打开,但是他却在房间的门口愣住了。

“你是谁?”他厉喝一声,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和恐惧从心底油然而生。一个可怕的对手!在一瞬间,他的心中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蛇人将手中的娇娃向房间里面一扔,然后身体飞的向旁边掠出,因为在问出刚才那个问题的刹那,他已经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强大杀气。

但是他的动作只完成了一半,一根一米多长的钢刺已经不偏不倚的扎中了他的心脏。蛇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自己的敌人的容貌,瞳子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采。

“可怜的家伙。”从蛇人的房间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走廊里的灯光并不算黑暗,但是他整个人影就好像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让人无法直视。小说.bsp;“啪嗒”一声,蛇人从那倾斜的钢刺上滑落到地板,完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旅行。

“竟然敢对死神起歹意。”那钢刺的主人把那染血的钢刺在蛇人的灰斗篷上擦拭干净,然后弯腰轻柔的抱起了儛,向走廊的尽头走去。

昏昏沉沉之中,儛只能感觉到一股纯白色好像牛奶一般的圣洁光芒笼罩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张木制的人脸面具。

“师父?”儛顿时清醒了过来,眼中那一层白色的薄雾也随着烟消云散。眼中所见,是一个宽敞的卧室,而儛正躺在房中间的大床上。他挣扎着坐起来,却现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完全痊愈,除了身体因为过度疲劳而软弱之外已经恢复如初。

“您怎么会在这里?”儛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施礼。

“你能来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带着面具的男人冷冷的说道。外面天色还没有亮,屋子里的火烛只能够隐隐约约的照出一半面具的轮廓,另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这就是我教你的东西吗?你看看,现在你还配得上‘死神’的称号么?”那男子声色俱厉,吓得儛蜷做一团,匍匐在地。

“弟子不肖,有辱师父教诲,弟子甘愿受罚!”儛的脸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受罚?如果我没有赶到这里的话,你猜猜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面具男子干笑了几声,那面具让他的声音也有些失真,“你现在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再失手?”

“弟子愚钝,请师父指点!”

“你说,我临走之前对你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身为刺客,再无自我。”

“你现在明白了吗?”

儛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然被汗湿透了,虽然明明知道老师不会伤害自己,但是他仍然不由自主的打心眼里对老师感到恐惧。即使在无数次面对生死关头时儛都不曾心虚至此,连话都说不清楚。

“弟子,弟子愚鲁……”

“哼!当你成为刺客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卢恩的王子,不再是你父亲的儿子,不再是儛,甚至不再是一个人。你就是你手里的刀!是天上的风!是地下的水!只有当你做到这样,你才能配得上做一名真正的刺客!”面具男子痛心疾的说道,“我原本以为在外面的这一年你已经懂得了这一点。可惜啊……”

他自顾自的叹息了一阵,然后声音又陡然转厉:“但是看看你现在,满心充满了复仇之火!你已经失去了刺客的灵魂!”

儛猛然一惊,陡然现自己在这一段时间里竟然破天荒的将所有的心思投入到复仇的情绪之中,而不是像以往一样,像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一场场猫捉老鼠的游戏。那个时候,他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更是游戏的策划者。而现在,他却掉进了别人的游戏中……

面具男子看到儛的眼神由迷茫到恐惧,然后再渐渐的回复到往昔的那种淡定的神采,不由得暗暗点了点头。

“老师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面具男子的声音变得缓和起来,轻轻摸了摸儛的头顶。

“您想要见谁?”儛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老师的原谅,霍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问我想要告诉你什么事?”面具男子笑道,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期待儛的答案,一挥手道,“见那个人是老师的私事,也是老师几十年前的一桩旧心愿,你不用打听太多,此事无关紧要。若不是为了从前的那个约定,这个人我现在也是不用见的。”

“至于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就是假如你杀掉那个叫做提斯的小子或者他的父亲卡恩将军,你的父亲在天之灵恐怕不会高兴。”

“为什么?”这个消息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将儛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防打乱,“他们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啊。”

面具男子踱了几步,优雅的坐到了屋子对面的皮沙上,他修长的手指在沙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似乎在寻找着措辞:“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洛佩兹大公和我曾经是同学。”

“什么?”儛吃了一惊,在他离开卢恩公国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对于父亲从前的历史,儛并不算了解。而他的老师,这个自称为‘刺’的人,他的往事就像他的那张脸一样,总是遮掩在一张面具的后面。这还是儛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老师说起从前的事情。

“别吃惊,那时候,我和你的父亲卡伦,都是伊顿的学生,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在马术和象棋上有着共同的爱好,甚至在生活细节上某些方面的品味也惊人的相似。那段时光,真是……”也许是太久不曾回忆自己的往事,刺在说起回忆的时候显得有些生涩,“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卡伦在某些方面特别的癖好,直到,直到一个改变了我们俩命运的人的出现。那个人就是当时紫荆花家族的长子,冯·卡恩。”

“卡恩也是我父亲的同学?”儛颤声问道,在他心中,隐隐的觉得下面老师要说出的话未必是他想要听到的。

“同学,也是朋友,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在非常和朋友这两个字眼上加强了重音,“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儛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当年十岁的他立志离开大公府,离开卢恩的原因就是这个。他的父亲是一个双性恋,他在卢恩拥有众多男宠的绯闻甚至连儛当时的玩伴都有听说过。

“那么,那个冯·卡恩也是么?”儛咬着牙问道。

“不,这个我并不清楚。冯对于卡伦,到底是只是出于朋友间的交往还是也有着别的目的我不知道,当时我们都在接受骑士的训练,他们被分在了同一组。”刺的声音经过了刚才短暂的停顿之后又变得平板而毫无感情,“那个时候,我们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你们?”儛敏感的注意到了老师使用的词语。多年的训练告诉他,一个刺客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永远要精确得像一个座钟一样,他从没听过老师用这样含混的复指称谓来叙述一件事情。

“呵呵,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是谁的过错。那件事情现在想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但是对于那个年代的我们来说却是相当的重要。而骑士学校强令我们中必须有一个对这件事情负责。”

刺出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个时候,我和冯都没有说话,而你的父亲,我最好的朋友卡伦,把手指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