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殿中，只剩下了图灵二世一个人，不，一个亡灵。请牢记查尔斯的尸体斜斜的倚在旁边的一根石柱上，还保持着拥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也许，在他临死之前，怀中抱着什么人吧，安迪心想。不过他不想多看，查尔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些恐惧，也带着些解脱。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困惑之主。"图灵二世坐在一张沙椅上，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长长的头从头顶上洒下来，遮住了手撑住那半边脸。

安迪点了点头，看着这位委顿的亡灵皇帝问道："你在人间的一切恩怨已经结束，以后呢？还想要留在这里么？"

"这里？这座冰冷的宫殿么？"图灵二世空洞的声音在殿堂里回响，他神情复杂的扫视着这座熟悉的宫殿，"我的耳中再也听不到那些动人的音乐，我的舌头也再也尝不出鲜美的食物；我却能够看到这座宫殿里面的每一个细节。我能听到两个内侍蹲在西角门前谈论如何在我死后去取悦我的儿子，我能看到殿门外，内务大臣丘桑和朗布朵带着猥琐的笑容在猜想我的皇后和我的弟弟之间曾经生过什么样的龌龊事情……"

安迪的心中也感受到了图灵二世的悲哀，他的意志，已经和这座宫殿下的脉轮连接到了一起，这座宫殿就是他的身体，他的耳目，但是他再也不复为人。

图灵二世停顿了一小会儿，终于继续说道："但是不论看到了什么，我的心中也再也没有任何情绪。我的心里没有了喜怒哀乐，没有了忧虑和疑惑。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思想，就要变得和这座石头宫殿合为一体，变成那样的冰冷，阴暗。看小说选更新最快的我的记忆就要像是这宫殿下循环往复的脉轮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座城市的下面流淌着，直到世界的末日……"

"为什么不去你该去的地方？"安迪突然问道，"去天堂，或者下地狱。不论你能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少你还能够保有希望。"

图灵二世的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让安迪觉得他好像在笑："不，我的困惑之神哦，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么？但是命运之轮已经停止转动，三界的大门早已关闭。我只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可以去哪儿呢？"

"你是说从人间通往两界的入口都已经关闭了？"安迪一惊问道，随即补充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当然，地下的脉轮已经都告诉了我。"图灵二世有些自嘲的说道，"现在我的心就像这座宫殿一样的苍老。"

"那么你希望，我能够为你做什么？"安迪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些了然。

图灵二世看着他，脸上终于也浮现出了解脱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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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从正心殿中走出来，迎面就是明媚的阳光，让他有些阴郁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皇太子亚历山大迎面走了上来，眼中透着问询的殷切。

"陛下已经放心的走了。"安迪点头说道。

"谢谢你。"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亚历山大突然说道。

"也许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们混沌神教的待遇问题。"安迪微笑着说，"我想今后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我们，将会出现更多无家可归的亡魂的。"

亚历山大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不知道你小的时候你父母是不是给你讲过这样的故事。现在，天堂和地狱的大门都已经关上。所以，死去者的灵魂将不再会离开。"

亚历山大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很难看："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

安迪点了点头，接着说："现在，我们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

亚历山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看去。明媚的阳光下，文武百官还正站在台阶下交头接耳，不时向这边投来目光。但是当亚历山大的眼神向下面飘过去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自己的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帝国，下面那些人，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都在等待你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们的主人。"安迪在亚历山大耳边轻声的说道。

在这一刻之前，亚历山大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也不过是一个更有心机的男孩而已，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转变的一刻究竟什么时候到来，但是当你注意到它的时候，变化已经完成了。成为雅特帝国的主人的，将会是一个完全的，成熟的男人。亚历山大·图灵·雅特。

当他听到皇太子那深深的一口气长长的呼出时，安迪终于看到了亚历山大脸上做出了决定的轻松。

"我相信父皇的选择。安迪教宗，请您在三天后为我加冕。"

"殿下，我将仍然只是混沌神教的神使而已。不过，我教的教宗露贝卡大师，将可以在三天之后的大典上为您加冕。"安迪沉吟了半晌说道。不是不想要担起教宗这个身份。其实安迪倒还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教宗，只要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一笔，就可以改变来自兰斯那个时代的历史记忆。

但是这座宫殿里面，有太多关于神祗的禁制，安迪更不愿意把加冕典礼搞砸。更为重要的是，不久前的那一次混沌神现身，自己的形象被换做了白老人的事件已经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阴影。现在最稳妥的办法，仍然是将露贝卡推到前台，而安迪，则将坐在幕后，用自己的手去改变这个世界。

不过，就像漫天的阳光一样，安迪现在心里还是明媚的。整个雅特帝国的国教，过千万人口的信仰，这将会造出一个怎样阶级的大神？光是想到在自己在帝国的大教堂前面接受万众的朝拜，那澎湃的力量就已经让安迪无比神往。

一时间，安迪和亚历山大两人并肩站在正心殿台阶的最高处，带着各自的微笑和憧憬俯瞰着下面的景象。站在高处的感觉，果然是醉人。但是安迪却先一步从云端坠回地面，看到身边这个半大孩子脸上同样带着那样的傻笑，安迪不觉心中一阵惭愧，自己活了七百多年，怎么还跟一个孩子似的？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也还是这个孩子。只有亚历山大能够坐稳皇位，能够解决掉四面八方的危机，安迪设想的一切才能够实现。想到这里，安迪猛地一个激灵，雅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现在却是处在它几百年来最大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