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
作者:嫣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25

再看那兰儿早已唬得脸色煞白,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惶失措的水光,她也顾不得想太多,拉起她便从方才小二进出的小门一径下楼到了后厨,估摸着这么大的酒楼必有专给送菜送酒进出的后门,果然不错,两人无声无息地自后门溜了出去,一行钻入了荣少谦的马车中。

那车夫见只有少奶奶回来了却不见少爷,反而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虽心中纳闷却哪里敢多嘴,听得连馨宁在车中隔着帘子说话,叫他去楼上守着,见了二爷就叫他过来,他们早些回去,忙应了一声便一溜小跑进了酒楼。

兰儿见她一个女人家面临纷乱却毫不惊慌不由佩服,车子就停在街边,听着那些来寻她的人在身边来来往往脚步十分临近,她又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和连馨宁相握的手更忍不住抖,出了一手的冷汗。

“你莫怕,这是在大街上,他们断不会想到你敢这么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等着,再说青天白日的难道没有王法了?除非是官家的人,否则也不能随意搜咱们的车。”

兰儿听见“官家”二字才刚要放下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但一寻思他们未必能放下身段明目张胆来寻自己,那多伤王府的体面呢?不由又放了心,只朝着连馨宁投去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却已浑身脱力地靠在了座位上。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荣少谦总算回来了,甫上车之际见着一个陌生少女坐在连馨宁身边不由面露惊诧,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这女子的身形样貌似乎曾经见过,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的,若想仔细辨认时却又觉得不妥,哪有盯着一个大姑娘的脸上瞧的道理?

因兰儿的缘故此地也久留不得,再者天色确实晚了,荣少谦便吩咐车夫往回走,这个从天而降的姑娘也只好先带回去了,虽然明知他与连馨宁的事不能叫人知道,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蒙难,见死不救将人丢下。

到了家中听兰儿细述原委,原来她家祖上本是一户镶白旗贵族的包衣,托祖上的福到了她这一代家里早就十分殷实,也完全不知道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了,打小三奴六婢的被人伺候着,只怕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贵些。但因不久前主子家的大爷才刚死了老婆,老太太和大爷都看中了她,她家里就要送她去给那大爷做填房。

那大爷如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膝下最大的儿子年纪比她都还大,她心里如何愿意?再者听说他还有几房很厉害的妾侍在家候着,这女人之间偷偷摸摸的刀光剑影虽不见血也是能要人命的,她虽不曾经历过,听戏也听过不少了,哪里愿意往那里头遭罪去,干脆趁着天黑了看管她的人一时松懈,便跑了出来。

连馨宁闻言不免一阵唏嘘,都说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女子哪里有自己挑选夫婿的权利,可若真如她所言差了这么多,小姑娘心里不情愿只怕也是有的。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总不能一世躲着不见父母的面吧?”

兰儿似乎早料到连馨宁会有此一问,忙拉着她的手恳求道:“好姐姐,你既救了我这一次,还求你帮人帮到底再救我一次。兰儿愿意留在姐姐身边做个婢女伺候,等找到了我那表哥,自然随他离去,决不会打扰你们很久的。”

表哥?

听到这里连馨宁和荣少谦心里都已经有了数,原来这小女子离家出走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惧怕嫁给老头子做填房,而是因为早已心有所属,只愿与心上人比翼双飞而去罢了。

但这与男子私相授受的事情到底不是闺阁女子应有的行径,虽说兰儿率真坦诚二人一见如故,可事关重大到底还需由当家的人做主,连馨宁低头寻思了一回,还是侧头看向了一直坐着不言语的荣少谦。

荣少谦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一想莫非老天夺走了她一个好姐妹,又给她送来了一个不成?不管了,只要她此刻高兴便成,回头让人去好好打探下这姑娘的真实来历,若她说谎别有所图,他也有办法料理她。

于是便笑笑打了个哈哈道:“罢了,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你就先住着吧,正好我也要出门,家里多个人照应也好。至于寻你表哥的事,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好抛头露面,若你信得过在下,不如就让在下找人替你去跑这一趟。”

兰儿听了他的话竟丝毫不推诿,反倒兴奋地拍起手来。

“如此甚好,多谢这位大哥。天色不早了兰儿就不打扰二位歇息了,明儿见吧。”

连馨宁见她起身忙唤来云书陪她去客房安置,见她浑身只带了个小小的包袱,少不得又找了一些自己不曾穿过的衣物饰收拾地干干净净送过去。

待回房歇下时已经快二更天了,却见荣少谦仍坐在她屋里吃茶,不由纳闷起来。

“这么晚了如何还不去歇着?”

“你不是也不曾歇么?我问你,那兰儿说的话你可当真相信?看你对她好的,送这个送那个,倒像是找着了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连馨宁明知荣少谦是在打趣她也不理会,只顾着坐下也喝了杯茶,一晚上忙得直转当真是连喝杯水的gong夫也不曾寻着。

忽想起之前在酒楼时此人忽然消失了一阵,便问起他那时做什么去了,还没来得及怪他丢下自己,却被那人一顿恶人先告状抢白了过去。

“还道你有了新妹妹就忘了旧夫君呢,原来你还记得我的事啊。”

连馨宁看他一副西子捧心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失笑,一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什么新啊旧的,就你没个正经,说,到底做什么去了?”

荣少谦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许她抽回,另一只手却探入衣襟取出了一物在手中一扬,抿着嘴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连馨宁一看原来是一对红色丝线编织而成的同心结,样子看着普通,做工却十分精巧,接过放在掌心细细打量着,不由越看越爱。

“就是为了这个?”

“可不是么?夜泉镇有个月老祠远近驰名,听说灵验得紧,咱们去得匆忙天也黑了,只得去寻了里头的老道士求了这一对小玩意儿回来,图个吉利罢。”

荣少谦看着眼前的人儿语笑嫣然,脸上闪着信赖满足的神采,不由心中阵阵抽痛,若有朝一日她醒过来知道一切都是他在骗她,还肯原谅他吗?想着想着心中不免七上八下,一早想好的什么天长地久永不分离的甜言蜜语也一句都不曾用上,只呐呐地说了一句图个吉利,便又将手中的一只同心结慎重地放回了胸前,却只看着连馨宁手上那个呆。

连馨宁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怪可怜的,不由心下软,看这人与她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样子,生怕哪里唐突了她,生怕哪里不曾照应周全,不知怎地,竟没来由地为他心疼起来。

忽然很想记起过去的事情,想必是一段甜蜜刻骨的回忆才是。

便起身走到床头自抽屉内取出了一块帕子将那同心结一层层好生包了,再轻轻放了进去。

“你不戴么?”

荣少谦的声音难掩失望,连馨宁不及回身已被他自身后拥住,摇了摇头转过身与他相对,却见他面上黯然的神色与平日里同她玩笑时假作受伤的样子截然,想必他是真的想歪了。

“你这个人,怎么说是风就是雨了。”

叹了口气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却被他腻得更近,将脸伏在在他胸前正好能听见他的心噗通直跳的声音,连馨宁不由拿他没办法地苦笑。

“我并不是个好好的人你是知道的,这东西若随身带着,万一我又忘记了丢在哪里找不回来,岂不可惜?不如就放在此处收着,就算我又犯病了,这里都是我最常用的头面饰,云的,就丢不了了。”

荣少谦听她这么一说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原来她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愿意与他佩戴一样的信物,她是很喜欢,所以才如此谨慎。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馨宁,求你不要怪我,就是剖开我的一颗心,也全是为着你的,就是天打雷劈我也决不敢对你存着不对的心思,我,我真的,真的只为你。”

怀中的人身上淡淡温暖的气息就在面前,荣少谦却总怕一眨眼就会失去一般,恨不得能用力将她揉进自己的心里,从此不再分离才好。

连馨宁听着他语无伦次虽心中不解,但呆子也能听出他话里的情义,虽心里臊得慌,却也是甜丝丝地。抬头看着他一脸迷乱失措的神色,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呆子,是因为我忘了你所以伤了你的心了?是我的错,你这样待我,我竟都忘了,实在不该。你……你别伤心了,以后我只以你待我的心待你就是,不管还能不能想起来,只从现在开始也罢。”

紧张地说完这段令人脸红心跳的告白,连馨宁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荣少谦的表情,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那人竟将她打横抱起欢呼着在屋子里转起圈来。

直到二人都精疲力尽一同躺倒在炕上,相握的手掌传来热热的温度,对方温情脉脉的双眼近在眼前,周遭忽然变得异常安静起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和对方急促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声。

“我说……”

“什么?”

“今晚留下吧。”

“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