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引黄雀
作者:嫣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40

晚饭时分荣少楼也不曾回房,三个老婆谁那里也没去,惠如叫小丫头子去前头打听了,回来说是大爷和三爷一起去什么钱二少家吃酒去了,白花费心思整了一桌子酒菜收拾了一身的新装,只得骂了那小丫头几句出气,自己跺着脚怏怏地回了屋。

青鸾坐在窗前看着惠如将门帘子摔得山响并不说话,倒是她身边的莲儿给她布菜,面带讥讽地冷笑道:“便是大爷在家,哪一日不是过来陪奶奶用饭的?她不过是趁着奶奶身子重了不好伺候,整天在咱们门口晃来晃去想着捡便宜罢了,什么东西?我呸!”

青鸾闻言只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可见对此人的轻蔑之意,奶娘从外头进来已经听见了莲儿的话,对着她摇头道:“你这丫头真没脑子,那惠如不过是个糊涂东西,满府里有哪个是真心待见她的?咱们何必总去与她为难反倒让人说咱们奶奶没气度?当真要计较,先料理了那个闷声不想的子。

“正是呢,莲儿还是不明白,奶奶是如何知道秋容找着了柳公子的?”

青鸾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一脸迷惑的莲儿,也不理她,只顾着把玩手腕上一只荣少楼给她新买的金镯子,莲儿等得急了不由扯着她的袖子撒娇,还是奶娘一把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蠢东西,那姓柳的挥霍完手上的钱财自然要出来混饭吃,她们能找到他,咱们就不能了?虽不知道那些撺掇着他将他跟***旧事大张旗鼓地说出来的人是谁,想必跟秋容是一路东西,没准儿就是那个姓罗的小BIao子,她们不过就是许他些银子,哪里比得上咱们***手段?奶奶不仅有银子,肚子里头还有他的亲儿子呢!”

莲儿闻言连连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呼道:“我的奶奶,那厮那样骗你欺负你,你还打算让他认儿子?”

谁知青鸾当下冷哼了一声,一双时常含羞带笑的眼睛凶狠地睁了起来,好半天才恨声说道:“做他的春秋大梦!不过是哄他罢了,想认儿子,他这种丧尽天良的忘八羔子合该断子绝孙。我警告你别整天口没遮拦一惊一乍的,你奶奶我肚子里的是他们荣家的种,是荣家大少爷荣少楼的长子!”

莲儿被青鸾狠毒的眼神吓得一愣,只见她手中的帕子就快被她绞得脱了形,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奴婢再不敢了,求奶奶饶了奴婢这一回。”

青鸾哪里理她,只低头慢条斯理地吃饭,任由她低着头跪了一回膝盖早就麻了,人也开始忍不住哆嗦,奶娘才叹了口气道:“没眼色的丫头,没见奶奶在吃饭么,尽跪着添堵做什么,还不下去瞅瞅***安胎药熬好了不曾。”

莲儿得了这话忙应声退了出去,这里奶娘才斜签着身子在青鸾身边坐了,放软了语调说道:“莲儿也是忠心,奶奶何苦为难她,以后得闲了慢慢教导她就是。”

“慢慢教导?我倒是想舒舒服服地慢慢教她呢,可你也看见了那些人可曾给咱们主仆这个喘口气儿的机会?一进门就被人挑三拣四,如今满府里的眼睛耳朵都贴着咱们的院墙呢,这丫头再这么不知好歹,咱们几时没被对头弄倒,倒先死在自己人手上,岂不冤枉?”

奶娘见青鸾一时气极说得满脸通红,忙拍了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面劝道:“是是,奶奶说的极是,都是我老婆子疏忽了。只是奶奶为了逼秋容现形未免走得急躁了些,单就这搬到这屋子里来这一件,就实在不甚妥当。咱们毕竟不是八抬大轿进来的,那连氏虽说病重,到底还不曾咽气呢……”

“好了好了,你啊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当初为了给我争头牌,眼睛都不眨一下轻轻巧巧就废了红旖撵了紫檀,如今我还没做什么,把她吓病的是宫里的人,把她赶出去的是大爷,我不过是借她的空屋子住住怎么了?她若是不死,这孩子日后还要唤她一声母亲呢!再说了,我若不行这一步险棋,那秋容多能忍多能装你也看见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她那张脸给撕了?整天放着她装腔作势的在爷身边,难保哪天就要出事!等她的肚子一大起来,又是荣府的家生子清清白白的让太太喜欢,岂不轻而易举就要越过咱们去了?”

奶娘被她一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虽说觉得她的话在理儿,但青楼里争地位和这高门大院里又如何能够相提并论?这可是个处处都得小心谨慎的地方啊,不是你狠你辣就能赢到最后的,有时候只消别人轻飘飘几句影子话就能陷你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惜青鸾如今正处于猎物进了自己的圈套的兴奋时期,哪里还能听得进别人的劝解,她只想着先料理了秋容,再慢慢充好人扮温顺也来得及,毕竟如今家里的形势只要秋容一倒,那荣少楼身边也就再没什么人能与她争宠了。

只要她一生下孩子恢复了元气,到时候别说秋容,就是再来个春容冬容她也不怕,荣少楼喜欢什么,别有人比她更清楚。

心情大好地吃完饭,便开始对镜理妆起来。

因为怀孕的缘故她原本标致的瓜子脸如今有了些浮肿,因此她便让莲儿给她梳了个蓬松的髻,两颊边不经意地垂下几缕青丝,既修饰了面容,也更有几分弱不胜衣惹人怜爱的味道来。

奶妈见她再没别的吩咐了,便开口告退,谁知青鸾低着头寻思了一回又拦住她问道:“稳婆那里都安排妥当了么?”

“奶奶放心,已经请下了,是老婆子我的好姐妹,必定能保得奶奶母子平安。”

“很好,那奶娘也早点歇着吧,晚上的一出好戏让莲儿跟着就行了,想必还少不得一番哭哭闹闹的周折,正好让这没眼界的丫头练练胆子。”

奶娘闻言会意地笑笑便出了门,青鸾这里捡了一只极不起眼的素银簪子别在间,莲儿眼尖认出是当初她与荣少楼初相识时他所赠之物,不由心中暗自佩服她家***心机果然了得。

原来青鸾现下虽说是八个月的身子,但实际上已经足月,先前找过那个相熟的大夫看了,说是左不过就这几天即会临盆。因此她这次促成秋容来“冤枉”自己一事,一来为了反咬一口一举斗倒秋容,一来为自己“受气早产”寻了个极好的契机,荣少楼本就疼她,为了此事再心生愧疚,只怕从此就更被她稳稳当当拿捏在手心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约莫又过了一顿饭gong夫,夜色已经浓郁了起来,便有一个荣少楼身边的小厮进来传话,说大爷请青姨奶奶过去一趟。

青鸾带着莲儿一路随着那小厮走着,现果然并不是去书房的路,不由心中冷笑,面上却假作不知还故意询问。

“你这小子怎么带的路,这是要去哪儿呢?”

那小厮恭恭敬敬地欠身道:“奶奶莫问,到了就知道了,爷正等着呢,请奶奶小心脚下,咱们快走才好。”

青鸾闻言也不与他继续纠缠,只闷声迈步,三人又在黑暗中穿行了一阵,果然到了一座废弃的院落,破旧的老屋里头亮着灯,隔着一层窗户纸影影绰绰能看见里头有人。

“奶奶请进,爷在里头等着呢。”

那小厮站在门前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青鸾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扶着莲儿的手走了进去。

里头果然有人。

只见荣少楼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秋容在他身后站着,面前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正押着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跪着,那男子煞白着脸一直在讨饶,头上的髻早就散了,披头散满脸是汗,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揪着,后背上一片泥泞斑驳的血迹,想是已经被用了刑。

此人正是那个早就被她在心里赌咒凌迟了千百遍的下作胚柳公子。

青鸾知道荣少楼虽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双眼睛一颗心却全在她的身上,只淡淡扫过那柳公子一眼便不再看他,只一脸无辜地朝荣少楼走去。

“爷今儿是怎么了,什么臭男人得罪了你,倒把我和秋容拉来看戏?给太太知道了又要骂咱们不守规矩勾引你不干好事呢!”

笑嘻嘻地一把拉起他搁在椅子扶手的手,只觉冰冷僵硬得很。

荣少楼一把将她的手反握长臂一带,将她圈入怀中,让她稳稳坐在自己膝盖上,也等于是逼着她直直地面对这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阿鸾,你好好瞧瞧这人你可认得?”

荣少楼的语气轻松地好像在问她晚饭吃过了没一样,口中的热气淡淡喷洒在她的耳后,但青鸾知道,越是看似不在意,越是他怒的前兆。

一手在身后搂住他的腰,朝前探了探身子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眼,青鸾这才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荣少楼:“莫非是旧识?青鸾实在不认得,爷也莫卖关子了,他到底是谁?”

不待荣少楼开口,站在她身后的秋容便冷冷地开了口:“青姨奶奶不认得这男人,那总认得此物吧?这可是在此人身上贴身给搜出来的。”

说罢只一扬手,只见她手上捻着一只五彩的丝线荷包,做工十分精致。

青鸾瞪大了眼睛瞅着那荷包半日不出声,荣少楼也是沉住气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