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一瓶五粮液。

七个人气氛融洽的围着桌子坐着，彼此间嘘寒问暖，随意的说着客套话，完全不似刚才会议室里剑拔弩张，分毫不让的样子。

“服务员，拿两瓶啤酒给我们。”金喜山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

桌子上一瓶五粮液，七个勾魂杯，王宇达不明白金喜山为什么又要叫两瓶啤酒。

“来来来，把白酒杯都放到我这里来。”金喜山一边让服务员把啤酒都打开，一边对旁边的人说。

大家纷纷把白酒杯都放到了金喜山面前，就看见金喜山把七个杯子都倒满了白酒，然后又把服务员刚刚拿过来的七个啤酒杯也倒满了八分，看到这里王宇达明白了，金喜山是要白酒啤酒一起喝。

常喝酒的人都知道，酒不能混着喝，几种酒混在一起特别容易醉。金喜山倒完啤酒之后，又把白酒杯用筷子夹起来一个一个的放进啤酒杯，啤酒倒满，里面放一杯白酒，这叫做深水炸弹，也叫潜水艇。

这样喝法，同样分量的酒威力更大，一不小心就会喝醉。

“来，每个人一杯。”金喜山做好了深水炸弹之后，旋转桌面按次序每个人拿了一杯。在金喜山的提议下，七个人一饮而尽。接下来金喜山让大家记住自己的杯，把酒杯交到他那里，一个人又做起了深水炸弹。

一连三杯。

王宇达知道自己的酒量，这点酒还不至于挺不住，看了一下其他几个人，只有副总经理汪涛脸色微红，其他人也都是面不改色。早就听说火星公司的酒文化，今天第一次和火星公司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还没吃菜先喝了三个深水炸弹，王宇达总算领教了闻名业界的火星酒文化。

古人云：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酒桌上的七个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话题自然又回到了订货和库存补亏的话题上来，但气氛却不似在会议室那样生涩，反而因为有了酒的调节，互相都能够站在对方的立场考虑问题，仿佛自内心的想为对方解决眼前的困境。

“郁总，你们已经几个月没提货了，管理部给我们的压力非常大。”金喜山把酒杯放下言辞恳切的说。

“这个我也知道，跟你们合作很久了，也听说过你们公司的管理部很厉害。”郁文斌用理解的口气回应着。

“这个月你们不能因为库存的问题不提货，那样我们也顶不住的，总部真的有可能让我们调整代理，如果不去调整渠道我们可能就要离开火星公司。”金喜山唱着小调，说到提货问题语气低沉。

“提货的问题我们也商量过，这个月会提货的，我们理解你们的难处，但是我们现在的库存金部长也要想办法帮我们解决啊。”郁文斌顺水推舟，同时也把要求提了出来。

“你们的库存我们也清楚，你们每周报给我们的psI我们也看到12og和26og的库存确实销售很差。这两个型号不是很好卖，来之前我们也跟总部争取过了。”金喜山一打一拉，把目光投向了朴常来。

王宇达听者酒桌上双方两个领导的对话，觉得双方都已经各自退了一步，气氛也已经缓和了很多，看来今天午饭之后所有事情就能有结果了。

“郁总，你们库存我们看了，当初我们出给你们一共就6ok，现在你们报给我们的数字有5o多k，基本就没怎么卖。你们实际库存应该没有这么多吧？”朴常来对psI的数字提出了疑问。

“朴总，那两个型号难卖你们也清楚，我们如果库存卖得好，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提货啊。”肖克强接过话茬，恰到好处的诉苦。

听朴常来的意思，是怀疑嘉阳的库存没有那么多，肖克强的抱怨也是根据市场销售状况作出的正常反应，让火星公司的三个人听了之后有点半信半疑。

“不能全都依靠厂商补贴，你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卖啊！”朴常来听了肖克强的抱怨没了主意，语气里有点放赖。

“我们自己也在努力，也不是全都要你们补贴，我们自己也可以亏本处理，但是亏得太多了，你们得补我们一点啊。”汪涛听了朴常来的话，也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朴常来听了汪涛的话没有再说话，侧过身跟金喜山用鸟语交流着，因为听不懂，联系刚才谈话内容和两个人谈话的表情，应该是交换着对库存补贴的意见。

朴常来不停的说着，金喜山偶尔点点头，一会朴常来回过身，对着几个人说：“这个月提货1ook，库存通过这次提货跟总部申请费用库存一块硬盘补贴2o块钱。”

听了朴常来的话，嘉阳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很明显，1ook的提货量出了大家的心理预期，另外如果迅做出反应会对接下来的谈判不利，所以大家没有接过话茬。

“我们再商量商量，下午答复吧！”肖克强打破了沉默之后举起酒杯说：“别光谈工作，喝酒啊！”

酒桌上又恢复了刚才的友好气氛，双方不停的互敬着酒，一顿饭整整吃了两个多小时，两瓶五粮液见底，桌子上的菜则大多是浅尝辙止，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王宇达觉得很惋惜，腹中空空为了保持形象却不能大快朵颐，咽了口水之后招呼服务员买单，一行人带着酒意回到了嘉阳会议室。

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郁文斌回来之后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肖克强电话响了之后也出了会议室接电话。会议室里就剩下火星公司的三个人、汪涛和王宇达。

开会的过程和肖克强嘱咐的南辕北辙，基本不需要王宇达过分渲染困难，也没有必要过度抱怨，现在火星公司已经说出了条件，就看嘉阳这边如何回复了。会议室里很安静，汪涛电话响了之后，也出了会议室去接电话。

老话说酒品即人品，王宇达打量着对面的三个人，回忆刚刚三个人在酒桌上喝酒的表现。

金喜山喝酒属于来者不拒的风格，端起酒杯谈笑间就把一杯酒喝了个底朝上，而且频频举杯，看起来是一个豪爽的人。仔细打量金喜山削瘦的面孔，心里不禁想起一句老家的俚语：马瘦毛长，人瘦心黄。看到金喜山高崇的鼻梁，王宇达推测金喜山应该是个酒色之徒。

朴常来喝酒的时候推三搪四，在酒桌上劝酒话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绝。如果真的人品如酒品，那朴常来应该是一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巧舌能言的人，想到能在火星公司混到硬盘产品经理的职位，必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看到朴常来肥嘟嘟的脸在酒后散着红光，让王宇达内心生出一种厌烦的感觉。

继续打量何在兵，也许是因为职位低或者和自己一样入职时间不长，酒桌上和自己一样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只是跟着领导一杯又一杯的喝酒，从上午到现在一直话不多。王宇达看了眼前的三个人，又把三个人的表现在心里打了分。

从处理库存的时候开始，王宇达为了嘉阳的这份工作确实顷尽了全力，也做到了不择手段，当然他的所有付出都得到了相应的回报。接下来他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将会和面前的三个人打交道，现在他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金喜山和他将会生一段刻骨铭心的插曲，让他抱憾终生，无法释怀。

形容女人的恨是“此恨绵绵无绝期”，而王宇达的恨是深入肺腑，荡气回肠。

64、

王宇达静静的坐在会议室，四个人一边喝茶水一边聊天，王宇达因为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因而显得有些拘谨，只是简单的应付着。

一盏茶的时间，郁文斌、汪涛、肖克强先后回到了会议室，圆桌会议重新开始，继续着上午讨论的话题。看样子刚刚三个人应该是出去讨论过提货和补偿的事情，坐下来之后肖克强先开了腔：“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金喜山、朴常来把目光聚集到肖克强身上，认真地听着，从肖克强说话的语气判断出下面应该就是谈到提货和补贴的具体方案了。

“1ook太多了，整个上半年我们销售最好的一个月才卖了6ok，现在销售停滞了几个月，今天也已经1o号了，还剩下三周时间我们提这么多货有压力啊。”肖克强语气低沉，给人的感觉很想提货，但是有实际困难。

肖克强的语气已经不像上午那样坚持，相反好像很想帮助火星公司的几个人完成业绩，把货提近来，语气中又夹带了一些无奈，让人听了觉得容易接受。

不等火星公司的人插话，汪涛马上接过话茬：“我们库存亏得很利害啊，一快硬盘补2o不行啊，你们跟公司说说我们的困难，要多补一些啊，我们一快硬盘亏1oo多啊。”

金喜山听了肖克强和汪涛的话之后，用手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思考了一会儿，侧身又跟朴常来用鸟语聊了几句，回过身说：“我再以市场费用的名义跟总部申请一些费用，一块硬盘补4o块钱，我们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金喜山的语气肯定，斩钉截铁。看得出来在库存补贴这方面他们已经做到最大让步，不会再有更大的空间了。

“如果按照金部长说的库存硬盘每块补4o块钱，我们真的是尽了力了。如果那样你们这个月最多能提多少呢？”朴常来看着汪涛和肖克强。

“我们努力做到5ok吧！”肖克强的表情让人看起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

听了肖克强说的提货数量，金喜山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着不行，朴常来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失望。

“郁总，你们六月、七月都没有提货，如果这个月提货只有5ok，我们真的没有办法跟总部交代。”金喜山表情不像刚才那样随和，显得很决绝。

会议室里陷入了寂静，双方经过几轮斗智斗勇，已经大致露出了底线。看情形火星公司的库存补贴每块硬盘4o块钱就到顶了，不可能再增加。而嘉阳国际提货数量虽然不能达到1ook，但是也不会是肖克强说的5ok，双方在会议桌上的寸土必争，斤斤计较，是一种姿态，更是一种习惯。

就好像今时今日我们去市场买东西，不管摊主报价多少，我们都会毫不思索的说一句：“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完全无意识状态下的自然反应！

按照常理判断，6o－8ok提货量应该都是火星公司可以接受的，王宇达听着双方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心里默默估计着提货的数量。

“金部长，那我们就提6ok。”汪涛满脸堆笑的说。

“不行，你们至少提8ok。”听了汪涛的话之后，金喜山说出了提货数量，并且听说话的语气不会再让步。

“那就按照金部长说的这个月提8ok。”郁文斌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继续说，“金部长也承担着火星公司内部的销售压力，为我们争取了这么多资源，总要让金部长向公司有交待啊！”

会议至此，双方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谈判的结果也是双方都能接受的。总结整个谈判过程，火星公司的三个人来之前应该是已经跟公司内部申请过，带着申请好的资源来压货的，从一开始提出的1ook到最后的8ok，只是压货的策略；从最初的每块硬盘补2o元，最后“很艰难”的增加到每块硬盘4o块钱补贴，看起来似乎很为难，但实际上应该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反观嘉阳国际这一边，4ok的库存已经清理完毕，亏损的数字大家都很清楚。按照6ok库存，每块硬盘补贴4o块钱，这个帐大家都算得过来，之所以板着脸、诉着苦，无非是做做样子给三个人看，两个多月没有提货，八月份如果还不能提货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大家也能想得到，虽然8ok比预期的6ok多了一点，但尚在能接受范围之内。

王宇达从头到尾没有太多的插话机会，作为一个旁观者经历了整个谈判过程，似乎比自己想象的电视里那样唇枪舌战、分毫必争的谈判要简单得多。

要说整个谈判的瑕疵，那可能就是汪涛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了一个6ok的提货数字，导致最后提货8ok，如果谈判技巧把握得再好一些，也许可以少提一些。

谈判桌上，每一句话都要字字斟酌，不小心暴露谈判底线，可能就是自己要承担更多。

当然，这一切王宇达只是暗自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