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遵义拾荒
作者:牛不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63

车在桐梓停了片刻,下一站抵达遵义,然后就是恼火的贵阳间大约凌晨两点,妻子已经伏在婴儿身上睡熟了,对面女士光洁优雅的头也在辗转中蓬乱不堪。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摸出钢笔,在手心写下“遵义下车”,然后拍了拍泪眼婆娑的杨帆……

将到遵义时,对面的孩子又响起了嘹亮的哭声,这哭声如鬼叫般尖锐凄厉,啃噬着旅人们熟睡的神经。旁边的女士不久就从脆弱的睡眠中醒来,但见她狠狠地搡了一把伏在孩子身上的妻子,单调地咒骂:“你妈逼!你妈逼!你妈逼!你妈逼……”但那妻子只是呆滞着双眼看她,没有任何语言,甚至连反抗的意思也没有。这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彻底地将女士激怒了,她忍无可忍地伸出如葱似藕的戴着钻戒的右手,掴向了那个哭呓的孩子。

那迷惘的妻子愣了愣,却将疲惫的眼神投向人群,似乎想要寻找自己的丈夫。挨了耳光的婴儿哭得如惊天雷一般,几乎把整个车厢里的人都吵醒了。醒来的人们不仅没有指责那位面如白纸形若筛糠的女士,反而嘟哝着叫骂:“这是谁带的孩子,还让不让人睡?”或者:“你他妈怎么当母亲的?”或者“打得该,要我是女同志我也抽了!”那个车厢连接处探出了憔悴民工的头,竟然只抱怨地瞪了妻子一眼,又缩进了人群。

闹嚷了半天,醒来的瘦高乘警出来维护秩序,这妻子才迟钝的将乳住了孩子的哭闹。女士不依:“你叫她滚!”瘦高乘警有些恼了:“我说你怎么得理不饶人?谁管得了孩子啊?”女士噎了噎不要和她坐在一起!”乘警为难地转过身,然后看了看杨帆,温和地说道:“小兄弟,你和这大姐换一换?”我面色如蜡,忙抢说道:“我这朋友病了,还是我和这位阿姨换吧。”瘦高警察许是困了,许是烦了,他向女士表扬了我两句古道热肠,又提醒了一下那个妻子,就走了。

警察走后我憋得慌,但总算没去上厕所——我答应过杨帆,我将永远不再离开她。至于杨帆是否内急,我不得而知。

车到遵义是凌晨三点十分,我与杨帆艰难而小心的挤到车门,闻到遵义夜空中清新的空气。大约在站台上犹豫了两分钟,我们终于鼓起勇气朝出站口走去,那位检票的同志看我们是俩男生的打扮,瞟了一眼票就放行了。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多向铁路部多贡献了块钱。我们也不知道,在陌生的遵义城,只有23块钱的我们能够存活多久?

之后到候车室找了两排空座,杨帆躺在我腿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我也顾不得欣赏她的美丽嗅闻她的芬芳,这些天来的奔波让我的骨头都散架了,我伏在杨帆的*有任何邪念的睡去。空旷的候车厅安静无比,偶尔有旅人从狭小的凳子上摔下来,只咳了两声便立刻湮灭。直到天将放亮的时候,那一边突然引起了争吵,之后似乎又动起了手。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朝那边赶去,我们从半迷糊的睡眠中醒来,飞快地跑出了候车室。

然后坐第1路公交车抵达终点站高桥,安身于滨江绿化的石凳上。在牙齿疏松的清晨,我们各吃了两根香蕉,喝了一袋牛奶。杨帆右脸颊上的烟灰已经脱落大半,与其这么不伦不类的进女厕所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如光明正大的换回女儿身。于是杨帆在一个免费厕所里洗却墨黑,露出憔悴中的美态。她现在换上的是蔡小田给她买的粉红罩衫及帆布褶子裙,看上去很美。

遵义城整体是闲适的,有着新兴城市的繁华地段,也有旧俗民居的九曲通肠,当然最出名的还是翠绿青葱的山峦。但我们没时间去细细品尝这座城市的魅力——街道上仍然贴着杨帆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的舞蹈女神满面红光,头上扎了两个小羊辫;而杨帆现在的头已经乌髻高卷,上面不知沉淀了多少奔波中的尘埃。她的脸虽然还那么精致美观,但已经多了一丝憔悴苍白的病态。

随着人迹寥寥的河道往下走,慢慢来到滨河公园区。太阳升起来,天空一片蔚蓝,有几位老爷爷在树阴下打长牌、下象棋,怡然自乐。在枝繁叶茂的榕树下,阳光的斑点生动的随风轻舞,庸凡的世界仿佛立马有了颜色与温度。

起初我们想到附近的学校避难。但当我们驻足于一所高校公告栏的“警世告诫篇”时才现,这里已将杨帆杀人案当作反面教材进行了大肆宣传,杨帆的照片亦不例外的彩打在上面。一群学生谈笑着走来,我们快地往回走,走得很远很远,仍然心有余悸。

办法是黄昏时才想出来的——卖手机。我的手机是诺基亚了两年,已经锈迹斑斑。那个路摊者来回翻看了几遍多一百块钱!”我彻底泄了气,心想吧,我现在真想到旅馆好好地睡一觉,再坐汽车离重庆远些。其它的,我什么都来不及想。但路摊者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你这手机修过?”我点点头应允,去年与夏雨打羽毛球时哗啦一下掉出来差点没把它粉碎了,但高价修理后一年多来没出过问题。路摊者为难地摇了摇了头,狡黠地说:“这样的手机我可不敢要!”见我无可奈何地准备拿回手机,他又假装漫不经心的抛出橄榄枝:“最多给你五十块钱!”我屈服了,但杨帆没有。她抢回手机,拉着我离开。

杨帆与我商量,要论持久战,这部手机姑且当作我们精神沙漠里的一瓶雪碧吧,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要动它。

疲惫的游逛了一个下午,我们在黄昏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凤凰山。山上埋葬着无数英烈的精魂,拾阶而上,我们与许多散步归来的老者相遇——他们对我们黄昏的叩拜略感讶异。在烈士墓前我们无地自容,就折向了右侧的小径。走了二十分钟,天色开始暗下来,便停驻在路上的一个亭子中。

之后我俩又吃了些东西,夜已经浓稠得化不开了。这时倚亭展望,但见一座繁华城市的霓虹分外妖娆。望着天空那一轮新月,我们开始对23块钱进行详细的规划,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女性一个月必有的那几天,便问杨帆:“你的那个来了吗?要不要我去买那个?”

杨帆羞涩地说:“还没有。”

我们吃了两个苹果,干嚼了两包方便面。准备从明天开始,拾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