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使想回家
作者:牛不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50

直到杨帆彻底康复,赵一平已经死去七天天前的重庆阴雨绵绵,凄惨幽恻,七天后的小屋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杨帆舒筋活骨,要为我高歌一曲,献舞一支。那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我的卧室,杨帆在吃下第七顿土豆泥后身轻如燕。她的舞姿轻柔曼美,如一只在阳光下、百花中自由翩飞的蝴蝶王。

我们花了整整四天的时间去一一品味赵一平生前的喜怒哀乐,结果颓然地现:一个人有限的生活经历,至多让人回忆三天愧疚三日罢了。我们在钻进窗户的阳光中,感受到了灵魂的救赎。

口袋里只剩下三十块钱,在与杨帆商量后我将彩电变卖了二百块钱,由此过上了俭朴至极的生活。接下来,我依次到码头、车站、机场、高路入口打望。但每个地方都有许多警察,他们腰际悬着亮堂堂的手枪,手中拿着杨帆光彩夺目的照片,向入站出城的旅人一一对照。通缉令上的悬赏金额已经加到两万块,每个街区路口都贴满了漂亮杨帆的通缉照片。报纸不断地跟踪报道,网友不断地支援投票。

回到学校,以陈菁为核心的曾为赵一平争风吃醋的女生们统一战线,成立了“救平们四处募捐,八方张贴,散播印刷着杨帆照片及恶劣事迹的传单,如海报一般。杨帆一时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论主题,人们都比较乐于检举这样美丽而又柔弱的杀人犯。

出乎我的意料,赵一平的死给学校、城市甚至周边的许多地区都带来了日渐高涨的影响。哥哥李小山打电话问:“死掉的赵一平,是不是我们村的那个赵一平?”

高中、初中、小学同学纷纷致电们学校真的出现了这种事?”

然后问道:“什么,这人你认识?”

然后叹道:一平?”

接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接着叹道:“**她妈!**!!”

最后问道:“抓到没有?”

最后叹道:“抓到一定要让她吃枪子儿!”

如此咄咄逼人的问叹,令我的回答渐渐变得漫不经心。

“网络社会,传媒效应,加上那一群女生,我想。但是再热的饭都会有炒得索然无味的时候,就让杨帆在我这儿呆到风平浪静之后吧。”

我将这样的想法告诉杨帆,杨帆听后却表示出巨大的忧虑,她可怜巴巴地问我:“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去?”这话把我问得瞠目结舌,只听杨帆一再告诉我:“除了你,我没有信任的朋友!”我的惊讶非同小可:这么一个可爱漂亮又多才多艺的女孩,怎么会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呢?但稍一回想,我也感到了自己的处境尴尬:如果因为窝藏、解救杨帆需要有朋友的帮忙,我将找不到任何一个朋友支援,或者至少,我不敢相信他们。

我的朋友无一例外的都是赵一平的朋友,而且他们都是因为优秀的赵一平,才愿意结识我这种小角色的。我现在带着一个“杀死”他们朋友的女人,冒着对朋友不义的危险,去请求他们的帮忙,答案将变得扑朔迷离。

我被杨帆的话,问得孤独起来。

我感到选择了杨帆,便意味着与所有的朋友、法律、舆论、正直、道义甚至亲人背道而驰。选择了杨帆,我将走向一条不归路,我将与她一样,永远过着阴暗卑微的生活。

从今天开始,我又在电脑上写了些文字,大多都是些忧伤、死亡、宿命或回忆友谊的东西。但这样的文字很难坚守下去,常常才写出几句话,我就能看到死去的赵一平站在电脑旁,他轻蔑的看着我,以一种嘲讽的口吻对我说:“你竟然靠回忆我的潇洒来赚钱。”实际上这样的文字投到网上便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那个最的编辑问:“小峰最近怎么了?怎么写的东西都是些片段,像线条一样零乱,看不懂嘛!”

晚上月圆,杨帆想出去走走。我说恐怕不行,但杨帆坚持要出去,她对我说:“一个星期都没有见过树叶了,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勉强答应,但叮咛她一定要化妆,一定得小心谨慎,而且我们恐怕只有在晚上十二点以后才能出去。杨帆欢呼雀跃,她将长卷起来,戴上我的太阳帽,又在脸上摸了些墨汁,套了我那件米黄色的外套——如果不闻香味,谁也不知道他竟然是一个漂亮之至的女孩。

凌晨一点,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途经一只流浪的猫、三只癞蛤蟆、五只小蟋蟀,来到荒废工厂后的平地。在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榕树,两排挺拔的梧桐以及三棵曲折的黄桷树。月亮盈如圆盘,在云彩之间悠闲的穿行,置身其间,有虫鸣、有蛙叫、有潮湿泥土的清香、也有从树芽里流淌出来的巨大生命力。

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杨帆取下帽子,轻轻一摇,黑如绸缎的乌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简直是美不胜收!我一直四周巡视,生怕有半点动静。只见杨帆小脸儿墨迹斑斑,正自我陶醉地半闭着双眼,又见她一会儿左侧身,一会儿右侧头,头颠来倒去的模样甚是滑稽,便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啊?杨帆对我狡黠一笑光浴呀。头在干燥中呆久了,就该在月亮下晾晾洗洗,这样头就会变得更加柔顺,还会有光泽呢。”

……

远处嫩绿吐翠的荒草,近处奇形怪状的顽石,甚至连蟋蟀青蛙蛐蛐都让杨帆惊喜不已。她伸出一根小指头,向我数落我道:“小峰,在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活的!”我攥住这根指头了,还有你也是活的。”杨帆不置可否,但她把手指抽了回去,将它指着一棵黄桷树,不无羡慕地对我说:“这种树很奇怪,哪个季节栽下就哪个季节长新叶子,与四季无关。秋天看到黄桷树芽的样子,一定特别温暖。”

就在此时,废弃工厂那边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猫叫,杨帆的叙述立马变得惆怅万千:“小峰,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家。”说完这句话,她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哭声真挚、嘶哑而又悲伤,把春光与夜色搅得支离破碎。到后来杨帆越哭越难过,便索性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安慰话,任凭她满脸的墨水与眼泪,涂满我洁白的衬衫。

最后,杨帆抹着被眼泪浸泡得一塌糊涂的花脸,向我乞求道:“小峰,你能带我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