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章 身世
作者:叶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26

日暮西垂,黄灿灿的太阳仿似蛋黄一般。一艘扁舟漂浮于海上,蓝天白云的倒影在海上飘荡。

感情丰富的文人总喜欢以朝阳及落日形容人生的希望及无望,不过无论他们如何说?都会不由自主的为这天地之奇景而感叹。

只可惜这时船上坐的都是几个俗人,纵使对这天地有感,也是有限。几个小时前的谈判还历历在目,终是以相互妥协而结束,对一少女,实在用不得酷刑。何况收一弟子,便多了个使唤的,凡事再无须亲自操劳,也甚是舒服。

像此刻,我和穆念慈坐于船头,却是有人于船尾摇桨,颇是自在。

只是穆念慈似是有点担心,眉毛始终蹙着。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真个放心她么?”

“放心吧,她长久在海边生存,这时海上又没什么风,大致是没什么问题的,谁叫我们把那船上的船夫都杀光了,早知道就留下几个下来帮我们驶那艘大船了,现在悔之晚矣,只能将就将就了,你就忍耐些吧,而且你看我徒儿船驶得多棒啊!”我不无感叹,高兴言道。

“别胡说八道了,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穆念慈说到这,白了我一眼,接着道,“我总觉得这女孩子身上有许多秘密,我们贸然相信她,会不会让她卖了都不知道呢?”

“譬如呢?”这是个问题,一般有我在场的话穆念慈总会不自觉的把问题让给我来想,难得这时候肯自己动脑筋,不由得我精神一震。

“譬如,她跟着那些海盗一起来的,却是似乎恨那些海盗入骨,而且说不出原因,你不觉得奇怪吗?”穆念慈沉思着道,“我总觉得有古怪,她一个女孩子家,长的又很漂亮,还学得我们汉人的语言,我看要是她随同我们回6地,难保不是为了刺探我们虚实来的,以她的容貌及才情,要接近那些酒色无双的官员来说,着实太容易了,我怕你引狼入室,将来后悔莫及。”

“念慈,不得不承认,你跟我久了,确实聪明了许多,”咂咂嘴,把穆念慈伸到我腰边的小手握住,不过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东瀛弹丸小岛,根本不足为虑,何况还隔着大海,我们根本无须担心他们会来找我们麻烦。而且虽说我那徒弟语言中有些不尽不实之处,但她恨那些倭寇却似乎是真的,从她说那话时心率的变化和眼睛的犀利可以看得出来。而且我也没有完全相信确点说,这世界除了我们家人以及郭大哥,再没有谁说的话我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只是要她带路,只要到那地方,要杀光那些倭寇便易如反掌了,所以她说话有多少真的我并不在意,只要我想知道的她能办到就行了。”说的是大实话,穆念慈却瞪了我一眼,这世界收徒弟都是很严格的,人们总习惯于把徒弟的本事归功于师父身上,而师父虽也普遍的有留了一手,但仍旧是尽心尽力的为徒弟设想一番。所以徒为子,师为父之念深入人心。

穆念慈不解我为何要收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作为我第一个弟子,我自也不解释,头微枕着穆念慈的大腿,遥望着天与地的交介处,那一轮蛋黄色的太阳,使得天边无比灿烂。

年幼时刻的一世逍遥想法,早已在心中扎根,然则越来越多的牵绊,却总使得自己放不下。

南疆、天山、灵鹫山及珠穆朗玛峰,没一个去得成,估计以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去,这鬼世界真令人郁闷,若是生在贞观年代该有多好啊!那时候,朗朗乾坤,四夷臣服,列强皆俯,可比现在威风多了。

蓦然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均匀。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船身轻摇,船尾少女向这边靠近。

“到了么?”

“一千丈距离左右,若是再向前,只怕会被现?”颇像军人之语,回答时毫不迟疑,我这徒弟看来是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的。

这时日近黄昏,放眼向前,以我眼光之犀利,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座岛屿的轮廓。一千丈,大抵三千米距离,并不算太远。站直身子,看向眼前情绪有点低沉的少女,冷然道:“先别划船了,给我说说岛上情况,我要非常详细的那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即使未曾经历过战役,也知道凭借武力杀上岛屿颇不实际。中国五行在唐代传入东瀛,却被其展为忍术,是为暗杀之不二法门,若是贸贸然上道,光明正大倒不怕,即使有一两千人也不是问题,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乱而杀人更是容易,然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却是最可怕的。

少女这时没有一点嬉笑之色,想来也是知道一丁点疏忽,都可能导致三人同陷之境。“这岛屿方圆二十里,三面峭壁,崖高两百丈有余,维有一面可入,然这一面为防守之要,可谓三步一机关,五步一陷阱,令人防不胜防,纵使你武功绝顶无双,也是恶运难逃。”少女说着,手醮海水,在船板上慢慢画出海岛之状,边自指着图上那处唯一入口之沙滩,继续道:“这地方藏有五个忍者,每三个时辰替班一次,可惜准确位置只有头知道,且每天都有变幻,过了沙滩就是丛林,哪里经常有十多个人埋伏,藏身于树丛之中,过了丛林就可直通山顶,那家伙就住在山顶上,全岛一千两百二十三人,其中一百人为妇女,可不计!”顿了顿,接着道:“师父,我可否求你件事!”

专心看着地图,也没注意她表情,条件反射的道:“不要跟我借钱就成,我穷啊!”

话刚说完,忽觉穆念慈手又伸到我腰边,这下马上清醒过来,抬头向自己的徒儿么事?”

少女冷然看了我一眼——似是不太恭敬的那种只求你杀光那些倭寇之后,把那头领留给我,成不?”

有点惊诧,看着这早熟的小丫头,愣道:“你想放走他吗?这可不行,看这人的布置及选地的能力,这人是个大大的人才,若放其离开,我大宋沿岸子民又该遭殃了。”

“我想亲手杀了他!”阴森森的语气,透着彻骨的恨意。

“说说理由吧,你为什么要杀他?若是我听着有理,便把他抓到你身前,任你宰割如何?”兴趣被提了起来,总觉得这徒弟心中有着许多不堪回的往事,常自见她不意间有种淡漠世间的感觉,似是生无可恋,这刻有机会深究,怎可放过?

眼睛盯着我,一会儿,转过头去,面向大海,仿佛陈述别人的事,淡然道:“我知道您虽收我为徒,但并不放心我。也罢,我便把一切都与您说了便是,”少女顿了顿,悠悠道:“我真名叫采衣,这是我母亲与我取的汉人名字,我父亲名叫江衡,本是浙江一知县,上任之际,途中被劫,人皆为倭寇所杀,维我母亲应是姿色非常,因而被带回岛上。其时,我母那时已是腹中有我,便不愿自杀,只得屈身于贼,那倭寇并不知道我娘早已有孕,直到八月之后我出世,他也尚自以为我是他女儿,于是我便认他为父,在这岛上生活。”

“便是如此,他养了你十几年,你也不必要这般绝情要亲自杀他吧?”心中惊讶,这女的怨恨如此之深,当不只如此而已。

穆念慈也一边点头称是。

少女转头看了我们一眼,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继续道:“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告知我真相,我心虽恨,然一个弱女子在海洋之中,武功也是不强,也不能离去,又能如何?只得继续与他虚与委蛇。十五岁的时候,他劫了一艘商船,获财物甚多,于是喝了许多酒,借醉酒之机,侮辱了我。娘亲阻之,他便杀了娘亲,”江采衣语言轻缓,似是在说别人之事,接着道:“我从未忘记那天晚上,娘亲瞪着双眼看着床上的我们,对我说:我不该生你出来!不该!这是娘亲留给我的最后的话语,这句话在我耳边整整响了三年,今年我十八岁,却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夜晚不敢入睡,深怕娘亲在梦中出现。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我亲爱的师父,你该满意了吧。”

“难怪……”心中叹息,不敢再面对她淡漠的眼神,别过脸去。

穆念慈早已钻进我怀里,身子微微颤抖,胸前的衣服似是被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