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道李言
作者:周无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594

中国境内。

太行山脉间,有一处微显破旧的道观。

时值中秋佳节。中秋节也是月府太阴皇君的华诞,每个道教宫观都要举行祀月科仪,向太阴皇君恭贺寿辰。

只稍有名气的道观内皆都香云缭绕、锺磬常鸣,然而这间唤做‘清云观’的道馆却是人烟稀少,香火不续。

道观地理位置相当不佳,靠近城镇的今年新建了豪华气派的三清宫,而他们的道观被这间拥有强大宣传策划阵容的道观沿路拦截,哪里还有什么生意上门,自然门道中落,两袖清风了。

幸好这间道馆虽然经久失修,面貌陈旧,却因此有了一些历史价值,一些人奔着它是个古董级的,还是偶有上门朝拜奉献。

清云观主青源道长为了这青黄不接的生意终日愁眉苦脸,虽然道观中也种植蔬菜稻米,也算自力更生,但毕竟生活太过清苦,数十人衣食住行刻不容缓,何况馆内需要添置新的道具,破旧处更须从新装修。

这般节日正是香客最多之时,为了生计,道士们自然万分卖力,法师身穿鹤氅、手持朝笏,经师则各司法器布坛作法。

当朝星礼斗仪式正在进行中,突然“轰”地一声,一声剧响从观内后方传来。

前来拜祭的宾客都被这巨响给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而所有正在举行仪式的道士脸上却现出古怪的神色,几个年轻的道士彼此还挤眉弄眼,似乎对这声意外的动静见怪不怪。

正在祭台掐诀的一名中年道士低声询问旁边画符的:“怎么?难道又是师叔他……”

“除了他还会有谁?别分神了,老板看着呢?”

巨响是从清风观后院一间房舍内传出的,此刻那间房屋的窗口缝隙中冒出道道黑烟。

“砰——”

房屋的窗口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浓浓的烟雾,一个黑影跳了出来,低着脑袋一个劲地剧烈咳嗽。

小黑人却是个头挽发髻的小道士,此刻全身粘满了黑灰,脸也像块质地优良的煤球,张开大嘴不住往外吐着灰烬。

“呸!呸!呸!倒霉,差一点点而已,难道是混合剂放太多了……不可能,一定是记载错了……”

这时,一个和他中年道士往后庭匆匆步下台阶,急急奔了进来,嚷叫:“师叔,你糟糕了,祀月仪式这么重要你居然偷偷溜回来,还惹下麻烦,师伯正领着一帮人气势汹汹找你呢……”

一抬头却看到庭院间站着一个黑头黑脑的家伙,忍不住瞪眼怪叫:“李师叔……你?”

被叫作李师叔的小道士裂开白牙尴尬地笑道:“嘿嘿……失败,失败。”

“你的脸?”

“嘿嘿,意外、意外……”

“师伯在找你,是青风师伯!”

“毒蜂师兄?”姓李的小道士听了脖子一缩,举脚就走。

“师叔去哪里?”

“当然是向太阴皇君恭贺寿辰……”

他正向庭院门口冲出,门口却被一个身材高瘦,披着紫色鹤氅的道长人阻住去路。

这道长双眉倒悬,鼻扁嘴薄,一双显得阴沉沉的目光盯向小道士,淡淡地道:“师弟想去哪里?”

“啊,原来是青风师兄啊,你也出去透气啊,这个……香火的确太熏了……哎呀,掌门师兄好像叫我了,我得出去一下”

“李言!”青风大声喝斥:“你哪里也不许去,刚才搞出这么大动静的是不是你?”

“原来师兄也听到了啊,你耳朵真尖,就这么小小的声音你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小小的声音?将整个清风观震塌了的声音也只算小小的声音?”

“没那么严重吧?师兄脸色好难看,你一定要先听我解释,刚刚是件意外。其实我的实验都接近成功边缘了,就差这么一点点……哎,可惜就是经费不足啊,不然的话我可就名副其实的为我们清云观谋得大福利了……”

“实验?你又在整那些无用的东西了?你不去祀月已经犯了规矩,还敢利用经费去搞这些东西……你看看……你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而站青风道长身边的几名年轻道士见到李言的模样无不忍竣不止,另外两个中年道士也脸露微笑。

这个年方十七岁的李言却是他们的师叔。

严格来说李言算不上清风观的道士,只因已逝的前观主收其为义子,若依清风观论资排辈,仅少数几名年迈的老道士才和他平辈论处。

当年老道士云游回来便带回了尚在褓裆中的李言,没过多久老道士仙逝,临终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因此再也没人知道李言的出身来历,李言也没有正式被冠以道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留在观内。

为了以示对前观主的尊重,连清风观主青云道长也要称他一声师弟。

李言十多年来鲜少踏足外界,但其人生性聪慧,又嗜好读写,三岁识字,七岁便能啃下晦涩难懂的古文,随后的十年他不但观遍了道观内的各类藏书,更对于现代各类浩如烟海的书籍着迷。

正是如此,李言年纪虽幼,但在清云观众道士中却是最为博学多才,论及道术即便那些进入道门数十年的也弗叹不如。

只因现代道学不但要钻研古籍,更要结合现代观念,老一辈思想有着一定的禁锢,就算引经据典却不能和现实状况紧密结合,不符合了现代的理念,可信度自然大大降低。

李言满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他的思维不受固定模式约束,因此总有让人叹服的新理念冒出,而日渐势末的道家宗教的确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加入,时代进步、教程进步,这对于任何一个宗教信仰都是不可缺少的。

然而李言惹下的麻烦却也是以箩筐计算的。

他对自然充满了好奇,但对着虚无缥缈的神仙学说却持有怀疑,懂得越多,越是疑惑,他身在道门的人却质疑自己的信仰。

他不断去尝试着一些典籍上记载却又从来没人去试验过的东西。

他希望找到合理的解释,他坚信那些存在远古传说中的神奇或是真实可以触碰的。

然而也正是如此才导致了清风观源源不断的麻烦,李言整日鼓捣着他的实验,不是弄出烟雾爆炸就是折腾的到处是‘可疑物质’。

一次,道观中所有人无缘无故身体奇痒无比,追根溯源才知道罪魁祸首原来是李言,当时他正整治那些所谓的‘符咒金粉’,不小心打破了盛有化学品的瓶罐,使得粉末沾染了各人的身体,引起皮肤轻度敏感。

李言在那场事故中却是‘受伤严重’整个身体浮肿的像个虫蛹,嘴巴如同腊肠,馒头大的鼻子也差一点儿吸不进气来。

原本兴师动众前来问罪的人见他这般模样也被吓得不轻,急忙将他送往邻近县城的医院,结果第二天包扎的如同木乃伊的李言又回来了,继续埋在房屋内进行他伟大的发明。

李言的另类使得整个道观从上到下莫不头疼万分,然而论资排辈他又是大多数的‘长辈’,在这地方的人对辈份都极为重视,自然‘敢怒不敢言’。

除了现任观主等青字辈的长者才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加以喝责,李言表面唯唯应喏。转头便我行我素,他只有对青字辈中的青风最是惧怕,被他的眼睛一盯他全身就不自在,私下李言都叫他为‘毒蜂’。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结束了朝星礼斗仪式,宾客散去,清云观显得份外寂静。

在道观后方的厢房内此刻却汇聚着一群道士,正中那须眉俱白,面容枯槁的道长正是青云观主青源,旁边的则是他的三个师兄弟青风、青木和青泽。

他们个个正襟端坐,脸色肃穆,目光却不一而同聚集在前面一名年轻的小道士身上。

小道士却是惹祸的李言,擦洗过后的他脸孔白净,下颌尖尖,倒也算眉目清秀,此刻他低头垂手,看起来十分乖巧的模样。

“李师弟,你天资聪慧,对道义的了解也是入木三分,为什么不踏踏实实做些有意义的事呢?”青源语重心长地说道。

“是……是……”李言敷衍着,脑中却想着白天的实验。

青风站起来道:“无论如何,李师弟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规矩,若不惩处难以服众,我这样做也是为他好,免得他步上歪路。”

青源观主有些不忍:“我知道有这样的规矩,可是现在的社会毕竟和以前不一样了,何况李师弟年纪尚幼……”

李言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看起来他们好像有安排,促促不安地问道:“你们商量什么?难道你们要逐我出去?这里是我的家,你们不能赶我走,我绝不会走的。”

青源吃惊地道:“我们怎么会让你流落街头!事情是这样的,今日祀月之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他是九华山道宗派来的弟子,他告诉我们美国落杉机的唐人道教举办一场盛事,邀请我们派个代表前往,我们觉得师弟也是时候出去磨练一番了。”

“磨练?”李言一脸诧异。

另几名老道立刻攀言附和:“是啊,是啊,应该出去磨练磨练了。”

李言大感诧异,他自幼在清云观长大,自然明白这几个老道的习性,他们最厌恶的便是交际应付,历来各种道观之间的盛会无不找借口推辞,也正是这种不善交际的性格清云观才会落得如此光景。

像这种交流会老道们总是一口回绝,这次又怎么会例外答应了呢?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其中道理,这几名老道想来是借故让自己离开,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其实他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只苦于身无分文,这一次不但得尝所愿,而且还是免费公游,正中下怀。

其实李言只料到了一半,原来这次盛会举办者竟然重金邀请各大道观中德高望重的道长赴会,从下帖者向被邀道馆各捐献一万美金的大手笔来看,此次盛会也非同小可。

清云观虽然名声不响,却毕竟是颇有些来历,因此被邀名单上亦有他们一份,而清源道长接到请帖时正为筹备资金犯愁,这等好事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但随即为了人选问题竟犯了愁,对方既然隆重其事,他们总不能随便派个人过去敷衍了事,观内的几个师兄弟一听要远赴美国顿时面如土色,要他们出去应酬简直要他们的老命。

于是,想当然地,不约而同就想到了李言,若论资格学识此人都足已胜任,尤为重要的此人一去,他们便可清静一段时日了,可谓一举二得。

清风观历代有着规矩,凡是犯了过错的弟子都将被处以远行苦修的处罚,只不过他们将出国作为给李言所犯错误的惩罚,在清云观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这般处罚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对于这几名老道来说却是天经地义。

李言见他们各自瞪大眼,紧张地等待他他的答复,耸耸肩轻松地笑道:“读十年书不如行万里路,这道理我十岁前就懂了,我去就是了。”

老道士们原以为要劝动对方必定困难重重,早就想好一干对策,他们甚至想好了,必要之时不惜动用武力要挟,没想到他轻松答应,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地。

看着李言一脸稚嫩,众道士突然想起李言从小到大最远也不过到了十里外的小镇,这次让他远行异国也不知道妥不妥当。

好容易摆脱了一干老师兄纠缠的李言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住所。

想想这些老道士们也算精力过人,一开始凶神恶煞地拉开审讯的架势,最后见他答应了要求,心情转好便不管他人死活,拉着他嘘寒问暖,弄得好像生离死别,简直折腾死他了。

他也懒得洗澡,脱了衣服便躺倒在床上,习惯性伸手打开床边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匣子,取出里面的一颗鸽蛋大小的圆球捏在手心。

这个檀木匣子是前观主让他最亲近的弟子,也就是现任观主青源转交给他的,说这东西是属于他的,要好生保管。

木匣之内只有这颗赤红色的玻璃球,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由于道观内并没有什么给小孩玩耍的东西,这玻璃球便成了李言玩具。

一次李言捏着玻璃球睡了过去,清源怕他误吞了闹出事来,便把玻璃球从他手中取走,没想到小李言竟是哭闹不停,直到玻璃球重新放回他手中才停止了吵闹。

这件事情以后玻璃球就再没离开过李言。随着年岁渐渐长大,李言才发觉这玻璃球的特异,只要睡觉时忘记取出,次日心神便会恍惚不安,四肢沉重;反之,无论当日身体如何疲惫,第二天便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他的脑筋似乎变的越来越灵活,思路越来越清晰敏捷,读过的道经过目不忘,深记于心。

当然他并不排除自己天生聪慧,绝无仅有。

他本身好奇心极重,身边有这样神秘的东西自然不容放过,只是无论他如何研究,都找不出其中有着什么古怪,为此他曾偷偷利用邮寄的方式搞到一台测量放射性物质的仪器,为此还被道长们痛骂一顿,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折腾久了连他都失去信心,最后得出的结论这不过是块普通之极的玻璃球,而他所感受到的奇特只不过是幻觉。

通常这时候他很快就能睡去,然而李言想起自己即将出国去,心中就耐不住地兴奋,他对于外界一切知识仅止于网上。

美国洛杉矶,繁华之都,穿梭往来的不再是他熟悉的人种,处在那样的环境下,将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他期待不已,脑中更是浮想连篇。

那些泛滥在美国各大城市中的暧昧之地,好莱坞拍摄的精彩影片一幕幕展现眼前,突然一个地名在他脑中闯入——红灯区!那使用红色灯光为标志的特殊区域。

道观中没有女孩子,李言所能看到的女人也不过是在外面城镇内匆匆一瞥,十五六岁的他正处在对异性的萌动期,他也曾偷偷摸摸阅览过那些黄色小网站,那些香艳刺激的画面足足让他张口结舌了大半天,那一天他梦遗了。

那件事吓坏了他,再也不敢去打开那些花花绿绿的网页,不过在他内心留下的却是极其深刻的印象,心中总对异性抱有极大的好奇。

不对道士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即便是一些关于采阴补阳之术的篇章里,也仅仅是些极其严肃的理论,和他心中念及的东西差异很大。

脑中浮现出那身材妙曼的女人,她们个个全是金发碧眼,香唇鲜艳。

一阵突如其来来烦躁蔓延全身,此刻竟是了无睡意,数了几百只绵羊后他彻底放弃了,他不敢闭眼,干脆去想今日的实验。

想起实验不由地在心中咒骂了一句,这一次他光材料就收集数月之久,找过的资料更是数不胜数,原本以为成功就在眼前,没想到最后一关居然功亏一篑,失败实在令他沮丧不已。

他细细回想实验的过程,发觉所有步骤简直算无遗漏,如果古籍中记载的东西确有其事,那么绝无道理有失败的可能。

就在三年前他从一本书籍看到一则关于‘隐身符’的典故,原本只不过是当成好玩的故事来看,后来竟从一本极其古旧的道籍中翻阅到它的制做方法,但大多这种都是胡乱编造的,看了也不太在意,日子一久渐渐也就遗忘了。

到了一年前再次翻查到,那时他已先后研制出了几个配方,对照过来后才发现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配方间彼此组成了一种神秘的讯号。

比方说当中所需要的‘符咒金粉’在他查阅古籍中发现他真正的配方并非现在所用的朱石粉,而是各种化学药剂组合的物质,它的挥发性极强,在道教中的解释是种媒体,能够引导精神的媒体。

而符纸的材料更是奇特,它能够让‘符咒金粉’转化成另一种无法测量的神秘元素,利用特殊的方法在上面画出轨道后竟然能引发神奇的自然现象。

眼看实验进展十分顺利,没想到临到最后一刻刚在符纸上画下咒语便引发了一场灾难,不但将他辛苦积累的符纸毁于一旦,那凭空冒出来的浓烟更是呛的喉咙干涩,两眼迷糊。

“没道理啊……没天理啊……”李言欲哭无泪,起身来到书桌旁拉开抽屉,里面一堆焦黑破碎的符纸,他用手指挑挑捡捡,终于找出了三张完好无损的,捏在手中怔怔发呆。

此刻他手中还握着那块玻璃球,突然玻璃球温度急速攀升,他吓了一跳,差一点儿就丢开了,结果掌心一热,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他掌心劳宫穴透了进来。

瞬间就在他身体奇经八脉游走一遍,李言身体僵直,心念却是飞速转动,他熟读各种书籍,加上道家讲究养身,记载体内修炼的书多如牛毛,随便翻阅便可找到基本关于后天真气的练习方式。

李言也曾遵照书上记载练习过,后来没见成效便放弃了,不过由此熟识了身体各大穴位,如今这等情形就好像书中记载的真气运行,难道他突然有了所谓的真气?

想到这一点让李言又吃惊又兴奋,玻璃球究竟是什么他也搞不懂,但如果真像武侠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他是不是一下就拥有了绝世内功之类的……

想归想,片刻后他发现身体那道热气逐渐减弱,最后消失不见,而体内根本就没出现他预期的强大力量,沮丧之余不禁暗自嘲笑,看来这热气不过是消化不良引起的自然反应罢了。

就在此时,脑中倏地闪过一组符号,这组符号竟和他在道籍中收集过来的符咒十分相似,他一怔之下低头看那张符纸,一股无法阻挡的念头涌现。

他咬了咬牙,从抽屉内的皮囊内取出一只铅瓶,这里盛载着一些用剩的‘符咒金粉’,然后用一根铅质细棍蕉泡了一些,小心翼翼在符纸上画下刚才出现在脑中的符号。

当他画下符号的时候,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而去,那铅棍减端处闪耀着一股淡淡的光辉。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是无法仰制地写完三张符纸,铅棍光芒终于减弱消失,李言好像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挥汗如雨,一股倦怠蔓延全身,丢开了手中那根铅棍,也不管自己究竟画了些什么东西在符纸上,迷迷糊糊就爬到床上,顷刻便熟睡了。

第二日,李言醒过来便发现过了早课时间,他的生物钟极其灵验,无论晚上睡的多晚,早上起来都极有规律,这是第一次出现了睡过头的情况。

而那些老道士竟也没来找他麻烦,看来对昨晚之事还是‘心怀愧疚’,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竟然有些茫然,似真似幻的感觉,他依稀记得那颗玻璃球出现了异常,而自己也稀里糊涂写下了些东西。

他来到桌前,发现上面躺着三张纸符,上面用金色的颜料勾勒出一组完美的符号,他心中猛地一惊,这符纸沾染了‘符咒金粉’居然没有像白天那样发生意外,难道说……难道说他的实验成功了?

他颤抖着双手捧起纸符打量,发现纸符发出一道淡淡的光辉,这道淡薄的光辉纠缠盘结,竟如活物般围绕在纸符上。

“我……我……我成功了?这……这就是隐身符?妈妈呀,三清爷爷啊,我是天才,我是天才。”

他正激动的浑身哆嗦,门口有人叫道:“师叔,掌门请你过去商议事情呢。”

李言心情舒畅,立刻应了一声,将三张纸符揣到怀内,想了想又将玻璃球取了,兴冲冲出门随着那名四十来岁的师侄而去。

刚迈进后厢房,李信立刻大叫道:“掌门师兄——掌门师兄——看我制作了什么,不折不扣,货真价实的隐身咒啊!凭着这项发明,我们现在可以横扫天下道观了……”

里边清源连声咳嗽,李信这才发现房内除了青源、青木和青泽之外还坐着一名脸孔陌生的道长,而青风却是不在。

青源脸色显得有些尴尬,指着李言向旁边那道士互相引见:“他就是我的师弟李言了,这位是九华山来的师侄抱元子道长,也是这次花旗国道宗的委托代表……。”

李言连忙笑道:“有礼有礼,我是跟你前去美国么?。”

那抱元子年约三十,身上穿着裁减得当的青布道袍,听了介绍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信,那一句师叔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犹豫了一下才道:“原来是小师叔,抱元子有礼……事情是这样的,美国唐人道宗一名德高望重的道长举行了这次聚会,共邀请了国内五十多家最有历史渊源的道馆,赴会的无不是道家学术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关于护照来往路费资金全是他们一手包办,我只是穿针引线,帮他们做些跑腿的活,你们是最后一家了,大家相聚北京机场,届时搭乘包机共同前往洛杉矶。”

抱元子故意在诸如德高望重等词语上加重了语气,然后抬眼望着李信,目光带着一些不屑和轻视。

青木在旁边听了桥舌不下,要知道每家光是贡献须给出一万美金,五十家就是五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四百万,这还不包括包机来回,排场花销,粗略估算没有上千万是办不成的。

清源毕竟懂些人情世故,知道对方怀疑自己随便派个人去滥竽充数,混取这笔为数不菲的捐献,连忙解释道:“李师弟是我师傅亲自领进门的,他自幼聪慧过人,熟读道经藏书,连我也自愧不如呢?”

抱元子先前听到李言兴奋言辞,认定他只是个心浮气躁的狂妄小子,而且清云观居然遣派了这样一个连道号都没有的人出场这等盛事简直是目中无人到极点。

只是他毕竟是晚辈,也不敢在脸上表露什么,稽首道:“原来小师叔如此本事,失敬失敬,只是刚才师侄听到小师叔说什么隐身符,还真想见识见识呢。”

李言见他总在师叔前加上一个小字,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是少年心性,虽不在意什么辈份,但却不喜欢被人瞧不起,便道:“也没什么,就是琢磨些道术,是别的道馆没有的东西,你想瞧就给你看看吧。”

青源脸色有些难堪,正要阻止,却见李言笑嘻嘻地拿出几张黄纸来,说道:“看到了没有,上面金光围绕,自然非同凡响。”

众人瞪眼看去,却只见他手里拿着几张有些焦黑,画着符号的纸片,左看右看都是普通至极。

李言笑道:“都看呆了吧,告诉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隐身符。”

抱元子干笑道:“小师叔不是耍我吧,这只是比普通符纸颜色更深点罢了……怎么可能会是隐身符?”

“你们没看到这盘旋的光华?”李言吃紧之极,他望过去那些光芒依然如故。

李言几乎将纸符贴近了青木的鼻子上,青木依然诧异地摇头,李言心想,难道这光华只有我才能看得到?或者这是幻觉?

“小师叔既然这么肯定它就是隐身符,请问他该怎么使用呢?”抱元子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故意追问。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它是怎么使用的……或者要念一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什么的……”

“够了,师弟,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青源只感觉背如针刺,十分难堪。

“呵呵,小师叔真是可爱,想必是为了娱乐轻松一下吧。”抱元子嘴里虽然喊着师叔,言中却已没有几分敬意了。

青泽等人脸上大感无光,李言举止轻浮,这要传出去还不被当成笑柄,偏生此时又不好发作,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狠狠盯着李言。

李言满心疑惑,此刻正在思考问题出来哪里,对各人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最后还是抱元子打破僵局,开始和他们论谈详细的参会程序。

谈了一阵,抱元子请求取来纸笔,沾墨后在纸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然后说道:“不知各位可有识得这个符号,或者贵派有什么事物标有这种图案的呢?”

青泽取来仔细端详,半天才道:“看起来好像八卦图易……却又不尽相同,这是什么?”

抱元子笑道:“这是此次道会的一个研究课题,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李言站在旁边瞥到纸上所画符号,心中一动,只感觉十分熟悉,不由地道:“这鬼画符看起来倒是很眼熟……”

抱元子虽然感觉对方像是拐弯骂他,却精神一振,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师叔见过这符号么?”

李言想了想,道:“见是没见过,不过看起来眼熟。”

抱元子颜面颇挂不住,不自然地干笑:“原来小师叔是在消遣晚辈……”

青择连忙岔开话题,只询问一些会议进程,抱元子将纸团折叠好,塞在怀中继续商谈。

抱元子的使命只是下帖及协助办理手续,邀请名单早就内定好了,至于道观遣派何人前往那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家道观居然人才凋零,连个像样到代表都派不出来,让一个小毛孩前去参加这样的盛会不但辱没了自己,连带藐视了事主。

李言没想到对方行程安排如此严密,因为要搭乘次日飞往北京的航班,今日午时便要动身前往城市。

对于青源等人来说,虽然往返行程对方早就安排妥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可毕竟这是李言第一次远离他们,有些担忧,临行千叮万嘱。

青泽和青木均分别塞给他百来块人民币,并嘱咐他要省着点花。李言哭笑不得,他年纪虽小对外界还是颇为了解的,这百来块到了美国真不知道能买几个汉堡,但有总比无要好上许多。

青源倒是给的美金,想必是刚刚收进来的,只是抱元子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说了句什么到了外边一切食宿事主全包,根本不须花费钱财,结果青源将拿出来的美金重新又收了回去,说是能省则省,顿时恨的李言牙龈痒痒。

终于李言跟随着抱元子离开了,望着李言的背影渐渐远去,淡淡地消失在山道外,几名老道却依然久久伫立在青云观外,秋风萧瑟,心情也有些落寞。

“我有点想念他了……”青木低声说道。

“他才走不久,应该可以追上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师弟说……其实我也还有许多话没说,出门在外可不容易啊”青泽叹了一口气。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清源有些自责。

“师弟他其实也蛮可怜,道馆里也没个年纪相仿的玩伴,我们几个老头还总责骂他……”

青风见几个师兄弟自艾自怨,暗暗摇头,喃喃地道:“玉苦琢才成器,铁久炼乃成钢,让他出去见识世面总是件好事,你们这般溺爱,师弟如何才能有所作为呢?何况花旗国虽然遥远,对于现代交通来说也只是数天往返的时间。”

几人无不点头称是,愁绪顿时减轻不少,青源道:“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想师弟吉人自有天相,我们这帮老家伙就不必在这里纪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