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不疑有它，听得商如潮这么问起，当即叹了一口气道：“这原本就是一件错误。当年大夫人跟随老爷已有十个年头了，原以为以前是因为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一直无法成孕。然而等商家成了一方巨富之后，大夫人依然无法结珠，最后的诊断是夫人血气不足，精力不盛，故而无法结珠，而且是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生子！”

“由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商家的直系一脉就剩老爷这一支了，因此为了延续血脉，大夫人只得同意老爷纳妾。二夫人当时是服侍大夫人的丫鬟，是属于签定了死契的人，一辈子都属于商府的，所以大夫人就做主，让老爷纳了二夫人为妾。”

“而老爷纳了二夫人之后，半年，就怀上了三少爷您了！”

马掌柜说到这里，语气突然缓了下来，似乎有些不愿意说下去了。

但是商如潮哪能就这么放过他，说到这里疑点就更多了，这商柳氏不是不能怀孕吗？那他的大哥二哥又是哪冒出来的？看商柳氏和他们那般亲近，也不像是拣来的，也不可能是拣来的！

这时代最讲究的就是血统，拣来的孩子，是不可能受重视的，长大了之后，最多也就是下人仆人一流。

最有可能的作法就是过继，大妇无法生子，小妾所出的第一子就要过继给大妇，这时代的人一般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这马掌柜却明明说的是，半年后就怀上了那傻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此一来，过继之说就不成立了！

商如潮连忙端起一边的茶壶，往马掌柜的茶杯里倒了满满一杯茶，同时问道：“老掌柜，你喝口茶，润润喉。然后再给我说说怎么一会事，听您的说法，我应该是长子啊，却怎么又多出两位兄长来？”

因为主仆有别，老实的马掌柜原本是手忙脚乱的要接过商如潮手中的茶壶，这时听得商如潮这么一问，手中的动作顿时缓了下来，口中喃喃的，好象在犹豫什么。

商如潮从那两位村妇的口中就已经知道了一些信息，此时看到马掌柜的这副样子，如何不知道这其中肯定存在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应该还涉及到商柳氏，因此马掌柜才这般犹豫。

商如潮为了消除他的顾虑，当下站了起来，在那矮小的车厢内躬着身，以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着马掌柜，说道：“老掌柜，我在北昭城内依稀有些耳闻，知道这其中必有曲折，或许还涉及到了我大娘。但是相信你也听说了，我如今也恢复了正常，所以我只想弄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并不会继续再追究下去！”

马掌柜看着商如潮的这个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北昭城内几乎人所周知了，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老奴身为商府之人，本不该乱言，只是三少爷垂询，老奴就尽自己所知而言就是了！”

马掌柜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将商如潮扶了坐下后，这才继续说了起来。

“老奴先前就说过，这本就是一件错误的事。二夫人当年被查出结珠，那可是轰动全府的大事，当时老爷大喜之下，要大庆，老奴当时已经着手在准备庆典了。而这时，又传出了另一件更加惊喜的事儿，大夫人居然也被查出结珠了，这几乎不可能的事，却真的发生了！”

“如今，这是喜上加喜啊，商府将大庆整整办了三天。只是大夫人经历了一场商府当年长嫡之争，心有余悸，现在又知道二夫人先于她结珠，势必要产出商家直系一脉的长子，于是大夫人为了让自己心安一些，当即找来了大夫，开了一剂安胎药。”

“说是安胎，其实用延产更为合适，她要将三少爷您的出生时日往后延迟一个月。当时老爷是反对的，但是老爷和大夫人，那是经过了患难的，老爷十分尊重大夫人的意见，最后也同意了！”

“只是不想，这剂药，药量加错了，致使您在二夫人腹中多留了两年，按常理说，胎儿逾期不产，虽有药保，但也只能保三月，可是却不知怎么回事，您却实实在在的呆了两年而安然无恙！”

“而两年后，二夫人眼看临产之日将近了，不料大夫人又再次结珠！而后，大夫人为了安心，当即下了决定，让而夫人继续服用那安胎药。”

“于是，您又在二夫人的肚子里又多呆了一年，最后和如海少爷同年出世……可是却不料，您虽然顺利出世了，可却脑子不好使了……”

马掌柜说到这里，有些为难的看着商如潮，看他的表情是真的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这一刻，商如潮心里突然很平静，甚至应该是空白。

他万万没想到真相居然会是这样的，原来那“憋了三年”指的就是这个，也万万想不到，一个人真的可以在人的肚子里呆三年，然后还活着，原来八百年后的医学常识根本就不够用。

可是，怀孕三年，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啊！

商如潮并不知道，他没有怀孕过，但是他知道，母亲之所以伟大，不仅仅表现在母爱方面，还表现在十月怀胎中对那种痛苦的包含，对腹中的期望而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可以感觉到，商方氏当时被勒令喝下安胎药的惶恐无助，三年怀胎的痛苦折磨。

难怪，难怪她的生命力这般透支，难怪她的身子虚弱成这样，难怪整个商府没人将她当作是二夫人，这一切都因为那个商柳氏，在她的疑心和妒心之下，她根本就不把商方氏当作一个人看待，当作一位母亲看待。

或许，在她眼里，商方氏仅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当她的使命不再需要，那么她的存在也就不重要了，她依然是她的下人，一个奴婢……

商如潮的眼睛突然莫名的通红了起来，他仿佛看到那个被摧残得疾病缠身的身躯出现在眼前，她想起了他刚开始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场景，一个堂堂商府二夫人，不仅没人伺候，甚至熬个药也要亲自动手，双手都留下了只有常年干粗活才会留下的老茧。

这一切，有谁过问？

商志飞还是商柳氏？

没有，他们甚至当她不存在，甚至让她自生自灭，所以那派给她的丫鬟才这般怠慢。

商如潮想起了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中的慈爱，想起了自己彻夜不归时，她在风中摇曳的身影，这一刻，一股浓浓的酸楚涌进了他的心里。

那个妇人，她太苦了，可是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却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商如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杀意压下……这个女人该死！但是现在却还不是时机。

商如潮走出了车厢，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前方的秦世宝正在吆喝着道：“加快两步，前方两里外有个平地，我们在那过夜！”

商如潮没有理会秦世宝的话，而是将眼光投向了队伍中的两个武师，两个商家旁系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