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战斗
作者:大漠古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955

时间转眼即过,三天后的清晨,凯达穿着胸甲,戴着头盔,半副武装的骑在“奔雷”上走向自己的位置,即便周围多是和他性质一样的同伴,西莫尔、大卫、格尔贝等人,但凯达的装束还是让大家开心了不已,多少驱散了点战前的紧张。

作为伯爵的直属骑士,他们编在伯爵直属的方阵中。说是方阵,实际上所有的骑士都是一字排开的,在骑士的身后,是为他们高举旗帜的首席侍从,这些侍从也装备简单的武器随同自己的主人一起行动,在自己的主人捉到俘虏后,他们负责看押战利品,如果自己的主人不幸落马,他们要拼死护卫。在首席侍从之后,是其他的侍从,他们的任务是协助首席侍从看守主人缴获的财物。队伍最后是临时征募的平民组成的步兵,这些人混乱地挤在一起,他们的外观根本就不像是士兵,除了少数人有些拼凑来的二手铠甲或者正规武器看上去还有点实力外,多数人都只穿着最平常的服装作为“防具”,拿着农具和简陋的长矛,就像那破破烂烂的装备一样,这些杂牌军士气也很不可靠,就算现在还有对财富诱惑的渴望而跃跃欲试,只要有人在激烈战斗中转身肯定会引起群体效仿最后全部逃得无影无踪。这些人肯定不能参加最正面的接触战,他们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和高贵的骑士们争夺荣誉,更没有人指望这群废物能在战斗中打败骑士。

莱斯伯爵也是同样组织军队和布置阵型,双方在这个宽广的谷地上相距数百码对峙。

几乎在同时,两边都派出了自己的书记官,这些人平时负责起草文书,传递命令,一但发生战争时,他们要承担骂阵的任务,就是站在双方阵地前,用最大的嗓门数落对方的卑劣。要让自己人听到对方是邪恶的,懦弱的,一触即溃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凯达在马上根本没有听见自己方的书记官在说些什么,更不用说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了。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越来越湿,很担心这样下去根本抓不住长矛,想把手套摘下来擦擦汗,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锋。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执行佣兵任务一样,在那次任务中,凯达跟着叔叔,还没有等到他接触到对手,战斗就结束了,可是战后,凯达却累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因为太紧张,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但愿这次不要象第一次执行任务那样,凯达想到。

书记官们激烈但毫无营养的对话终于结束了,纹章官们向下传达了命令,掌旗者举起了示意的旗帜,骑士队要开始进攻!

凯达在心里默念“坎帕斯与我同在!”,然后扣下了自己的面罩,如同圆筒般的头盔立刻让人感受到一种几乎可以窒息的闷燥,但是比起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这又算什么?

自己经历过多次佣兵战斗,甚至参加了剿灭南雷斯帝国有名的“死神”盗贼团的战斗,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骑士的战斗,第一次参加这么多骑士的冲锋。虽然自己几天来刻苦练习,可是和那些从小就参加骑士训练的真正骑士比起来,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这第一次骑士战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凯达搞不懂为什么骑士们喜欢用这种方式进行战斗。就自己来说,家族的祖先死在这样的战斗中,大哥死在这样的战斗中,父亲在这样的战斗中受伤,最后病重而死。这些天接触的骑士中也有许多家族的成员在这样的战斗中丧命,难道从来就没有人想过改变这样的战斗方式吗?相对来说,自己更习惯在丛林中埋伏,等到敌人经过时突然跃起,手中的大剑猛的向敌人辟去,在敌人的惊愕中取得胜利。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作为家族的第三子,按道理讲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继承家业,但命运偏偏不成全自己成为传奇佣兵的愿望。在这样的战斗中,虽说被打败后还可以投降缴纳赎金保命,这都是骑士规则允许的,但是对于自己的家境,根本拿不出一大笔赎金,如果自己被俘虏,不会有人肯借钱给家族把自己赎回去,那还有什么能期待的。在这种激烈战斗中有多少人是直接倒下的?也许更多的都是因为无法交纳赎金,在被俘后被剥去值钱的铠甲,然后由一把小刀结束生命。真的到那个时候,会想到什么?荣誉或者理想或者爱人——如果有爱人的话?或者三者本来就是一体的?许多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此刻在凯达的脑海中不断闪现。

伯爵的战旗前倾,沉闷的号角声打断了凯达的思索,冲锋开始了。

骑士队伍开始缓缓移动,意志坚定的他们右手紧握三码二尺长的骑士枪向天傲立,左手紧紧抓住缰绳,鸢型盾牌固定在手腕上,轻轻用自己的马刺踢一下马,它就伴随同伴一起向前。

年轻的骑士凯达于是跟随队伍一起前进,开始时是如此缓慢,仿佛只是一次悠闲的散步,但是这步伐在不断加快,面前的敌人也正是如此向自己靠近。八百码、四百码、二百码、一百五十码!凯达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的骑士向自己迎面而来,一样的铠甲,一样的战术,也许还有在面具底下一样的心情。

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骄阳高照,转眼间就是乌云密布,偶尔还有豆大的雨滴打在骑士们的铠甲上。

但是冲锋已经到关键时刻了,没有人会去关注天气的变化。骑士们再次刺激一下战马,开始全速疾奔。不到八十码了,终于队伍里有人第一个吼了出来“坎帕斯在上!荣誉即吾命!冲!”,顿时“荣誉即吾命!”“坎帕斯在上!”等等口号在贝伊的天空交荡回响。与此同时,所有人不约而同长枪急转,一道山林立刻变成了枪峰之阵。

每一支骑枪上都舞动着一面旗帜,上面是家族的荣耀在跳跃;每一个锋利的尖头,都闪耀着主人的灵魂。

伴随着怒吼声、伴随着骏马给大地带来的震动,战斗进入了澎湃的高潮。

在这最后的数息之间还会有犹豫吗?还有时间犹豫吗!年轻的凯达只有和大家一样去奋战。生存可能就是最大的奖励和荣誉,决定胜负的,除了运气和一点点的技术外,唯一能够自我控制的就是勇气。

“想要活命就在对手杀死自己之前杀死他”——亘古有效的原则。无论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双方的骑士们,就这样冲撞在一起,带着各自的理想,带着各自的情感还有那一切的命运。

急速的冲锋反而让凯达放松了心情,他按照训练的姿势冲向对手。虽然没有经过长期的骑士训练,但十年艰苦的武技训练,多次战斗的磨砺,使他在战场上多了一分生的希望。在交错的一瞬间,凯达亲眼目睹死神已经从这群羔羊们中作出了选择。盾牌上的纹章表明骑士的出生身份,记载了他命运的开始,也将记载着命运的结束。在剧烈的碰撞声、嘶叫声与吼声的共响之后,似乎麻木的大脑回应了过来,那表明自己还没有被选中。双方冲锋的队列交错而过,很多人已从马上坠落,凯达轻轻的转动头颅,自己那个曾经在面前的对手也倒在其中,也许坎帕斯在这一刻没有照顾到他,也许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受过训练就走上战场的家族次子,也许没有也许,曾经的对手已经躺在了地上,在挣扎,或者已经毙命。

凯达没有时间去为失败者的命运操心,也没有时间为自己庆幸。战场上没有回味感情的余地,震麻的手还惯性一般地紧握着长枪,但是很快就发现它已在刚才猛烈碰撞中折断。

毫不犹豫的,双方的幸存者纷纷主动把折断的长矛抛弃,拔剑吧,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拉住缰绳向后回转。第一波的战斗已结束,接下来是新的冲锋和决斗,凯达也将有幸参加更惨烈的肉搏战。在远处,掌旗官似乎又在挥动旗帜,排在第二列的侍从们和在他们之后的步兵向潮水一样涌战场中央。

为什么胯下的骏马不受控制,明显的感觉它正倒向一边?带着疑惑,罗伯特和大地做了亲密接触,在倒下的瞬间,他看清楚了心爱的伙伴脖颈右侧方被鲜血染红的矛尖。

厚重的铠甲带来可靠的保护,同时失去了灵活的自由,罗伯特的铠甲是花费重金从铠甲制造圣地米兰购买的,有远超南雷斯帝国铠甲匠制造水平的防护能力,在打造的过程中加入特殊金属,全重六十磅的铠甲即使被冲锋中的骑士长矛击中,也可以保护主人免受伤害。但现在,六十磅的重量给铠甲的主人带来却不是保护,从战马上掉下来摔的晕晕乎乎的罗伯特背负着六十磅的铠甲,根本无法很快站立起来。当他刚刚用手臂支起上身,却突然又一滑,再次俯视大地。透过头盔面罩的缝隙,他看到地上满是泥浆,清晰的听到雨滴打在铠甲上的声音。

这场暴雨来的如此突然,在两三百息之间就充斥了整个天地。乌沉沉的天空,水柱般的大雨让一切都变得模糊,在这样的天气中,视力最好的人类也只能看到五六码之外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穿着全套铠甲冲锋,那与自杀没有多大区别,调转马头准备第二次冲锋的骑士不约而同的勒住缰绳。远处的侍从骑队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下马和步兵队伍一起摸索前进。

骑士们穿着五六十磅的铠甲,在暴雨之中很难像侍从那样独自从坐骑上下来,暴雨中不断有战马滑倒,骑士被摔倒在地,或者被压在马下。凯达应该感谢“奔雷”这匹老马,因为它无法承载全副武装的骑士,他只穿了胸甲和头盔,还能够上下自如。

下马的凯达左手握住盾牌,右手紧紧抓住长剑,头盔已经被摘下扔到一旁,雨水顺着脖子灌进铠甲里面,身体和胸甲之间的空隙充满积水,每走一步都很困难,他干脆静静的立在风雨中,警惕周围的动静。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暴风雨逐渐减小,凯达透过雨帘,发现还有少数骑士伫立在战马上,但满地的泥泞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余下近百人都象自己一样手持武器,警惕这四周。突然一声喊,站在地上的近百人冲向躺在地上的骑士。这些躺在地上,没有侍从保护的骑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即便他们无法支付赎金,一身的铠甲武器也足够支持一个骑士三、四年的开销。

遍地的骑士让剩下的这伙人暂时忘记敌对的立场,大家都只顾找寻有价值的俘虏,战斗只发生在争夺那些看上去比较体面的俘虏时。凯达看到前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冲到近前,那是一个穿全身黑甲的骑士,一只展翅的雄鹰耸立在头盔上,经历了这样的暴雨,雄鹰还保持着雄壮的姿态,做工应该很精良,特别是这件盔饰上还有金线勾勒的痕迹,这个骑士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在他的旁边有一把黑色的长剑,凯达虽然不是武器鉴定专家,但这柄剑的好处还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雨水滴落在剑身上,激起的水雾衬托着若隐若现的云纹,仿佛在缓缓的游动,宽宽的护柄上繁复的花纹述说着悠久的历史。

凯达迅速的扫视周围,十码内没有敌人,他飞快的把手中的佩剑插回鞘中,将地上的黑剑拾起。脚下的骑士又蠕动了一下,凯达丢下左手的盾牌,抓住骑士的右臂,将上身从水中提了起来,让他跪在地上,还没有来的及仔细打量,凯达就发现有几个骑士朝自己冲过来。他反手把黑甲骑士推倒在地,双手握住剑柄,身子向左旋转,手中的黑剑从右上向左下斜辟过去,与敌人手中的长剑空中交错,“铮”的一声,对手的剑应声而断,黑剑去势不减,撕开对手的铠甲,当他收剑转身时,看到鲜血从敌人铠甲被撕开的口子中冒出,凯达被这柄剑的锋利震惊了。

剩下两个人看到同伴受伤,高喊“保护大人”向凯达冲来。他们俩一人用剑,一人用钉头锤。用剑的人看到凯达只有胸甲,朝着他的大腿就是砍过来,另一人的钉头锤也砸向凯达的脑袋。凯达急忙往后退,如果是平时,也许可以凭借灵活的身手和手中的利剑抵挡两名骑士的进攻,但现在,泥泞的土地对谁都是公平的,凯达在后退时跌倒在泥地里。眼看两名敌人就要了结自己年轻的生命,凯达一急,大喊“杀了那个穿黑铠甲的!”

果然,那两人听到凯达的喊声,对主人的关心超过了要凯达的小命,急忙转过身去,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大人仍然躺在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为时已晚。凯达从地上滚过来,撞倒用剑的人,同时手中的利剑斩断用钉锤的人小腿,那人也摔倒在地,在临到地的刹那间,他甩出手中的钉头锤,重重打在凯达的左后肩,坚固的铠甲承担了大部分力量,但凯达仍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这疼痛不仅来自后肩,也来自腿上,用剑的那名骑士用手中的长剑刺中了凯达的右腿,幸好那人倒在地上,力道不大,伤口不深,否则右腿一定会被刺穿。凯达勉强半跪起来,将剑锋从面罩的缝隙刺入,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收拾了敌人的凯达一瘸一拐的走向那名穿黑铠甲的骑士,刚才的几个人为了这个家伙拼了性命,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千万不要被闷死了。凯达再次把黑铠甲从泥水中拉起来,让他跪在地上。

周围的人看到凯达在短短的时间内杀了三名骑士,不论是想抢俘虏的还是想救人的,都不敢靠近。凯达半跪在地上,双手扶剑,大口大口喘气,任凭雨水冲刷腿上的伤口。他仍然沉浸在战斗的余悸之中,没有注意危险已经悄然迫近。在雨幕的掩护下,一个身影靠近他的身后,举起手中的长剑。

约翰牢记自己作为侍从的职责,在暴雨中摸索着前进,逐渐靠近战场。雨势减小后,他看到近百人在战场上忙碌,这样的场面在以前的侍从生涯中出现过,是战斗后抓捕俘虏,搜寻战利品的场景。透过渐渐稀疏的雨帘,约翰看到凯达连续打倒三名敌人,精疲力竭的跪在战场上,忙飞奔上前。还有二十来码的时候,约翰看到一个穿着锁甲的侍从举着大剑慢慢靠近凯达,不由得大叫起来,但凯达却毫无反应。约翰焦急如焚,等到自己冲到跟前,也许只有给大人收尸了,情急之下,他右手握住长矛前部,向前急冲两步,长矛脱手而出,带着“呼”“呼”的啸声,直奔那名想偷袭凯达的侍从,锋利的矛尖撕裂了锁甲,血花飞溅而出,巨大的惯性将倒霉的家伙带出几步,钉在地上。凯达这时才从混沌中恢复过来,回头瞥见偷袭者到在血泊之中。

“大人,您怎么样?”

“坎帕斯在上,约翰,好兄弟!”

此刻战场中心地带已经聚集几千人,但真正的战斗已经随着骑士们的倒下结束了,侍从和领地步兵们汇拢到主人身边,帮助收获战利品,对他们来说,看好主人的俘虏和战利品比杀死一个敌人要实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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