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石总捕头
作者:周云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00

吴子矜骤然受袭,却是丝毫不乱。内力陡发陡收,硬生生将疾冲的身子刹住。冷风刮面,一柄单刀自眼前削过,若是吴子矜多冲半步,势必被一刀劈作两半。

吴子矜转过身来,见眼前持刀之人皂服公帽,正是捕快打扮。吴子矜抱拳道:“敢问这位公爷,为何对小人陡下杀手?”那捕快喝道:“兀那采花大盗,今日叫爷撞上,你还逃得了么?还不快束手就擒。”吴子矜一愣,道:“公爷认错了,在下可不是什么采花盗,前面那人才是。”

身后冷风刺骨,吴子矜侧身避开一柄铁尺。一人喝道:“什么前面那人,此人轻功极高,定是那采花贼。孙老三,莫要被这厮给骗了,先拿下再说。”孙老三愣得一愣,复举刀夹击。吴子矜抬眼看去,自己所追那人早已踪迹不见,今番捉贼大计却是叫这俩公差给搅了。吴子矜心知民不与官斗,是以手中剑鞘只是招架,并不还手。只是他再三解释,两个捕快却充耳不闻,只是手上加紧进击。

吴子矜怒火渐萌,忽地长啸一声,右手长剑出鞘。黑夜里便似一道闪电划过,“铮铮”两声,铁尺与单刀已被他以剑尖挑开。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剑下留人!”呼喝声中,吴子矜手腕抖动,已在二人心口交叉划了个十字。“哗啦”声响,却是二人心胆俱裂,踩碎了脚下瓦片,掉落长街。

微风飒然,一人长空跃至。吴子矜神目如电,一眼瞧出,此人亦是身着公服,裹着一袭黑色披风,面上却是戴着一个铁皮面具。吴子矜心道赶不尽的麻烦又来了,当下先发制人,长剑疾刺身前空处,正是那人将将下落之处。他这一剑时机拿捏得极准,正是那人旧力已逝,新力未生之际。那人目光一凝,左掌斜拍,右掌上提,竟是照准吴子矜剑脊猛击下去,要将吴子矜长剑合在掌中。

吴子矜嘿嘿一笑,心道:“若要叫你锁住,我倒也妄称剑神弟子。”手腕一翻,长剑已是横将过来,那人若是就此拍将下去,自是将自己的一双手掌送上去切断。那捕头却是原式不变,待双掌堪堪触到剑锋,蓦地化掌为抓,左手五指扣住了剑脊,右手拇、食、中三指捏住了剑尖。吴子矜瞧得分明,他虽变招极快,吴子矜长剑仍是在他掌心划了一记。只是此人不知手上练了什么功夫,居然肌肤丝毫无损。吴子矜暗暗称奇,他虽手下留情,并未发出剑芒伤人,但剑上所蕴真力,已不是区区金钟罩铁砂掌之流所能阻挡。他正要运剑发出剑芒,那人已是松脱剑锋,倒跃两丈,道:“慢!暂且停手。”他声音虽略略低沉,却自有一种圆润的味道。吴子矜长剑舞了个剑花,随手插入剑鞘,道:“公爷与我这采花大盗有何见教?”

那捕头尴尬道:“兄台说笑了,我属下识人不明,实是对不住。”身影晃动间,二人跃上屋脊,齐齐恭声道:“见过石总捕。”夜风吹来,二人胸前破帛纷飞,露出胸膛。原来适才吴子矜一剑只是划破了二人衣衫,并未伤人。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不开眼的东西!今日没什么收获,先回去歇息罢!”二人各有羞赧之色,齐齐抱拳,转身跃下。

那捕头这才施礼道:“多谢公子手下留情,在下石宁,现任六扇门总捕。公子当已听说近日采花大盗猖獗,如今开封府尹已下了严令,要在十日之内破案,在下心急如焚,连日来率领属下四处设伏,原本得了个线索,却不料那两个草包却将冯京当作马凉,放跑了真凶。”吴子矜微微一愣,道:“兄台焉知在下便不是凶手?”石宁哈哈大笑道:“堂堂丐帮六袋弟子,若是做这等勾当,岂不丢了你们乔帮主的脸么?吴公子,莫再说笑了。”吴子矜一怔,道:“阁下认识我?你是谁?”石宁微笑道:“在下公务在身,先行告辞,我是谁兄台日后自知。”足下不动,身子忽地倒掠,几个起落间已消失无踪。

吴子矜愣了半晌,方才按捺住追上去摘掉对方面具的冲动。原本他只是出来瞧瞧夜景,后发觉贼踪,方才一路追赶而来,此刻被这么一扰,已是失了兴致。瞧瞧四周,冷冷清清,人迹少至,想必是远离了闹市。须知汴京没有宵禁,晚上夜市汹汹,更胜白天。

吴子矜从未来过开封,适才只是追着那人而来,此刻却不知怎么回去。他心中暗笑:“自己好奇心忒大了一些,先前那人也只不过是轻功高妙了一些,不见得便是什么采花贼,自己与那些官差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而已。”

无奈之下,只得随手敲开一户人家询问道路。好梦被惊扰,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吴子矜劈头挨了一顿骂,方才探明回去的路。原来自己此刻已到了望春门附近。望春门乃是汴京城的东门,吴子矜这一通赶,竟是跑过半座京城。当下沿着大道徐徐而归,直到眼前繁华夜市复现,方才寻到来路返回。

此后半宿无话,吴子矜第二日清晨起身练了一趟剑,便到附近街市上散步。李春来本要陪他浏览汴京城名胜,被吴子矜婉拒了。左右无事,吴子矜问明道路,便去相国寺浏览一二。

大相国寺位于皇城之南,隔了两条街。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南北朝,唐长安元年僧人慧云复建。唐延和元年,唐睿宗李旦为了纪念他由相王即位当皇帝,遂钦锡建国寺更名为“相国寺”,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入宋以来,相国寺屡有增修,成为全国最大的寺院,建筑华丽,有“金碧辉映,云霞失容”之称,皇帝每每巡幸,是以又有“皇家寺”之称。

吴子矜此行虽身着旧布袍,却并未背上布袋,是以守寺僧人虽是势利,却也没将他拒之门外。吴子矜举步自牌楼而入,大雄宝殿、钟楼、天王殿转了一圈,所到之处,但见游人如织,到处都是焚香祷告的善男信女,不由好笑:“佛祖若真有灵,这世上只怕便没有不平之事了。”

大相国寺贵为“皇家寺”,香油钱高出别地寺院数倍。纵然如此,也挡不住富豪权贵子弟家眷虔诚之心。吴子矜衣衫破旧,出手吝啬,逛了一圈,居然没投下一文钱,此刻面有讥笑之色,早有和尚瞧不过眼,一个声音喝道:“澶越其心不诚,平白搅了众施主的佛运,还是快快出去罢。”吴子矜抬眼望去,却是个胖大和尚,双手叉腰,正恶狠狠瞪着自己。阳光自顶上倾泄下来,照在他那油光可鉴的秃头上,几颗汗珠亮光闪闪。

吴子矜笑道:“大师父肚子里吃了那么多香油钱,当然诚心得很,小子自愧不如。”此话一出,身边众人捧腹大笑。那胖和尚一张脸胀得通红,大怒道:“小子你是来捣乱的么?我大宋皇家寺庙,岂容你放肆?”

那和尚捋起袖子,握起钵大个拳头方要挥出,忽地眼前银光一闪,一只葱葱玉手伸将过来,指尖上一只银元宝霍霍发亮。一个女子声音道:“这位公子的香油钱我替他付了,出家人戒嗔,大和尚就不必动怒了罢?”

吴子矜听得那女子声音,心下暗道不妙,斜目望去,果然是那施月姑娘。今日她换了一身淡黄衫裙,面纱依旧。吴子矜忙道:“姑娘,这怎么好……”话犹未了,那和尚已是将银子接将过去,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确不该动了嗔怒,姑娘真是菩萨转世,小僧佩服,两位轻便。”钱财在手,那胖和尚笑口大开,堪似弥勒,哪里有先前的一丝恶相?

吴子矜方要脚底下抹油,施月已道:“吴公子,你欠了我十两香油钱,要怎么还我呢?”吴子矜道:“这个么……”心道:“这是你自己要给的,我可没说。”施月笑道:“吴公子身无余财,还钱不必了,今晚到金环巷坐坐罢,小女子当倒履相迎。”不待还口,施月道:“就这么定了。”转身去了,留下瞠目结舌的吴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