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前(Ⅲ)
作者:胧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056

事件的最先开始,是在八个月以前……

他的居住地来了一位陌生人。那名神秘男子,浑身散发着邪恶、阴郁的气质。

男人一身白袍融在黑暗之中,有如幻影一般的存在,那嗜血的锐利眸子,则令人联想到豹类生物。

眼前的陌生男子出现的很突然,但他却没有去做猜测,怀疑对方的身分。因为他很悲伤,破碎的心令他无暇顾及对方的一切。他的灵魂、心智连同情感,全都跟随着她的逝去而崩溃、死亡以及消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她的一颦一笑、气息、碧绿眸子以及如丝的耀眼金发,全都深深刻划在记忆之中,耳边依旧能听得见她迷人、悦耳,仿佛银铃的轻笑和轻柔叹息。如今,他的世界已瓦解,希望和爱都不再——他开始憎恨起神,他所侍奉的上帝、全能之主。

神呐……为何给了我爱,却又剥夺了它?

为何将我——@最忠诚的信仰者给拖入了无尽的深渊里?

为什么、为什么……有太多个疑问,使他悲泣出声,在这风雨之夜里哭号着诅咒上苍。

我憎恨@!我唾弃@!

他指着玻璃花窗外,风雨交加的夜空,吐着恶毒的咒言。

紧咬着牙根,由于施力太过,而使牙龈间溢出鲜血,眼中的泪水,混入了一丝丝暗红色液体。

如果说,为了爱一个人必须付出此等的代价,那我必违逆上天、神祇!即使灵魂落入地狱之中——我也要与上天抗争到底!他的咒言、悲痛,呼唤了存在黑暗里的生物……

那名神秘男子取出了一个透明玻璃瓶,状似试管一般的物体,摆放在他面前。

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他瞪视着瓶中的暗红液体,那摇晃的液体在闪电的光芒瞬间绽放下,折射出美丽的红光。隐隐约约,可见一缕缕金丝状的气体在其中漂浮移动,诉说着力的来源。

又一阵巨雷落下!那瞬间的光芒照得大屋内通亮后,又使之回归于几乎无法视物的状态。

扣扣的敲击声,在他身后诡异地响起,极微弱地。

在他回头的同时,陌生的男子早已消失不见。他的内心完全没有惊奇,或是恐惧的感受,毕竟强烈的恨意、悲伤已侵蚀了他的内心。有个东西在牵引、吸引着他——他捡起摆在地上的瓶子,缓缓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方形的黑洞……

来自于黑暗……地底的呼唤……他知道、非常清楚牵引着他的为何。那是顺应一颗即将违逆上天的心,所做出的回应,邪恶的诱惑。

来吧……来吧……他进入了洞中,循着声音的来源。

血泪、无尽的血泪,灵魂溶解于血泪之中,每落下一滴泪,“人”所应有的内在部分便随之而去。

地洞里的黑暗是一种具有生命的物质,完全无法透光进入,是全然的一片宁静,死亡气息浓厚。他仿佛融为其中,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眼中能看得见地道里的情景,由于那自脑中建构而出。

无尽的黑暗空间,下方呈现的是曲折、蜿蜒的巨大螺旋状阶梯,一直不断的延伸,就像没有终止的尽头一般。

空间四处飘飞着奇怪的生物和半透明白色物体——后者是人们口中所谓的鬼灵,前者则不得而知。总之各个生物的样貌全都丑陋至极、大小不一,有的近似兽类,有的近半人类形体。

它们全都半阖着双眼——有些不只是一对眼睛,但状态都一样,犹如沉睡一般,处于封闭、静止的状态,随着象征时光洪流的光体物质缓缓飞动。

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愿,他只是不断朝下,朝黑暗深渊前进……

越往下走,那空间便越加诡异,有一个阶段还有碎冰及血块凝结在空中,呈静止状态,里头则有断肢残骸……奇特的世界……他转着头,望向四方,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有个僵硬化、看起来像蜡像的人自他眼前飘浮而过,对方一身从没见过的古代服装,持着长剑刺入妖魔的口腔内,两者冻结在一块儿,摆着战斗姿态。

这是古代的时光之河,将一切全部封入在内。

在最底的一层,隐约可见有个东西,像似地面般的物体在那儿。

他在接近中。仔细看,那并不是地面,也不是空间的最底部,而是一扇巨大到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石门,平躺在阶梯下方。

那扇石门比法国地标象征的凯旋门还要巨大,或许有一个棒球场般的辽阔。

石门上有许多诡异、恐怖的雕刻像,每一座皆栩栩如生,雕工细致到仿佛是用真的生物镶在上头。

恶魔、妖兽以及畸形物,全都在其中,构成画面一部分的人类像,反而是被妖魔撕裂、肝肠流出的残忍景象。

呼吸的气息声……那扇巨大的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既沉重而又冗长,显示出它是活体生物。所有一切都陷入这漫长、丧失时间感的沉眠之中。

他瞪视着,双眼逐渐眯起。

石门中央开阖处,有一张巨大的半浮雕人脸。说它像人的脸也不尽然,而是近似吧,因为它除了英俊、魅惑人心的五官、完美相貌外,它那头长发间生出了对公羊的角,细长又尖锐。阖起的眼眸下方,有着像是藤蔓般卷曲的图纹……

在它的手里,是一把形状特殊的镰刀——刀和柄的结合处,雕有一匹公马——它在呼吸,他感觉得到。“……如果你听得见我的呼唤。”他对门上的那张脸说。

这是顺应了他内心期许的意念,所以才能进入异空间里。想必,它当然是能听得见,感觉得到他人的存在。

“如果你真的是顺应了我的期许而出现的话——那我必须给你什么,才能满足你的条件,给予我应有的?”

有一种低鸣声,沉重、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传来……

血——给我血……你手上拿的那东西……

玻璃瓶中的金丝气体游离着令人迷惑的彩光,力量凝聚在其中,仅只需要小小的一滴,就能以神气溶解所有的恶气……秽物、邪物……

“这个吗?”他执起瓶子,目光锐利的凝视瓶中液体。

没错……给我那充满力量的血……

给我——我可以给予你完成心愿的强大力量,让你反抗天地——与之抗争!

他松开了手——玻璃瓶在半空中,有如慢动作镜头般缓缓旋转,那暗红清澈的液体荡出无数水波纹,金丝状的神气狂乱地飞舞。

落地的瞬间,在宁静的暗黑空间里,发出极为响亮的清脆破碎声!化为成千上万片的细小玻璃块,闪烁耀眼无比的光辉,折射出如星子般动人的晶莹光芒。

暗红液体朝四周溅开,宛如盛开的花朵。而那金丝气体迅速在空气中流窜后,接着化为金粉状的物质飘飞开来,逐渐落下。

鲜血与石门相触的部位,散发出黑色烟雾……一点一滴地,石门被侵蚀、崩解。

扑通扑通声响,听起来像心跳的规律声音蔓延了开来。无数的心跳声就像同时启动开关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发出,回荡在这宁静的空间里。

他看着一切,莫名地心跳跟着加速。

门之后,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混合了无止尽的邪恶意念。

侵蚀的变化制止不了,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收回。只见融解的部分是越来越多,不消几分钟的时间,那扇门便完全消失,只剩边框的存在。

黑暗凝聚在门的那端,蠕动着,是一种生命体的合成。一颗颗浑圆的眼珠子在其中滚动,数量是越来越多,难以计算。起先,它们显然是在犹豫、裹足不前,后来似乎发现到门开启了,突然一古脑儿地朝外涌出。

有一只手——像人类的手臂,混在黑色谜团生物中一同窜出!

他的头被那只手给紧紧地抓握住!

强劲的力道,足以令一个大男人都哀叫、痛哭出声,不过他没有,仇恨超越了痛苦,使他能忍受一切。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等待着……

“‘呵——呵呵……’”男人低沉的小冰,混合了其他声调的四重音,令人不敢相信对方究竟是如何发出那种声调,以及如何说出那种怪异、不知名的语言。

“‘竟然有不怕妖魔的人类……真有趣。’”他说。“‘为了奖励你的勇气,我给予你,连你的神都无法给你的东西——永无止尽的邪恶意念……使你能够实践世人都无法做出,也无法理解的残忍暴行。’”

他不断地笑着,倘若声音是种有形的物体,那它大概就像一根根尖刺,不停窜入、插入他的脑中,直达意志。

扭曲了,连一丝丝的人性都不存在,唯一存留下来的,只剩她柔弱、纤瘦的身影,音容相貌……以及无尽的爱与恨意……

他疯狂的呐喊出声,七窍突然溢出鲜血。

湛蓝、清澈的眸子,与溢出的血泪成为强烈的对比。

“把她还给我!还给我!”他嘶吼着,那充满痛楚、绝望的吼叫颤动了四周!

飘浮、冻结在巨大螺旋梯周围的妖魔,全都在刹那间同时清醒!

眼眸一致睁开……

阳光普照,一反昨夜狂风暴雨的异常气候,仿佛发生过的事仅是一场梦境……诡异的恶梦。

室外的大树、花丛以及杂草上的雨水露珠,被温暖、耀眼的晨光给照得闪闪发亮,像极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珠。

光线穿透大片玻璃窗,使室内一片明亮。窗明几净,日出的光芒带着些许淡金,使几乎全白的室内空间都染上了那美丽的色泽。

急促的脚步声在大理石回廊内响起。或许是太过宁静,那扣扣声响着实响亮无比——不,应该说这宁静有些不自然,连虫和鸟的鸣叫都不存在,一反常态。诉说着异常的沉寂,令人感到不安,这里仿佛没有人气一样……

年轻的神父面容焦虑,目光忧愁地环视四周。这里有些不对劲,但他说不出来怪在哪里,不安笼罩了他的内心。昨日他人在外地,听闻那名少女传来噩耗的消息震惊了他,使他不禁猜想是否也连带影响了好友的情绪。

麦凯尔知道朋友很珍惜那名少女,但上天却用最悲惨、痛苦的方式拆散了他们。

他或许已经比我还早一步听见这不幸的消息!麦凯尔打开每一扇门,急切地寻找朋友的身影。我该怎么安抚他呢?麦凯尔拉拉突然感觉到有些许紧的神父袍颈圈,猛吞着口水。

最后一间房了——厨房。他站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要是看到崩溃的他该怎么办呢?

我一定会辞穷!那女孩死的方式很凄惨……

麦凯尔陷入初次听见消息时的回忆,当时他差点就站不住,颤抖得简直如风中的残叶一般可怜。

他一定痛苦得难以跨越那伤痛吧?麦凯尔乞求好友千万别想不开!

他干咳几声,伸手轻敲门——没有回应?

麦凯尔正感觉到怪异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声响。

在里面!他松了一口气,认为好友或许在弄早餐之类的东西——反正不论是做什么,只要有在工作都好,以免胡思乱想。

开启门扇,他有些意外里面竟是一片幽暗。厨房流理枱前的窗帘拉起,将美好的晨光阻挡在外。有个高瘦的金发男子背对着麦凯尔,伫立在流理枱边似乎在处理着某些东西。

麦凯尔露出哀伤、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朋友的背影——逆光而立的他,给人种说不出的孤寂感。他或许是不想与外界、人有所联系,甚至是沟通吧……麦凯尔痛苦地想,对方完全没有回过头的意愿。

他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坐在好友身后的餐桌前。杯中温热的液体给了他力量,使颤抖停了下来。

“我很抱歉——身为朋友竟然帮不上忙。”麦凯尔困难地说。他清楚知道依照好友的个性,在这情况下不会回印,但都过了一夜,麦凯尔认为不该放任好友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一切。

越是心思细腻的人,越容易想不开……

“你会去参加她的葬礼吗?虽然是不被祝福……我觉得你还是必须去一趟比较好,亲眼看她下葬,送她一程……”口干舌燥和紧张令他不断喝水。

该说的还是要说,以免以后会后悔,他是这样认为。不过,他的朋友依旧沉默不语,让麦凯尔独自一人在那边自言自语,非常尴尬。

“嗯——这个——”麦凯尔开始吞吞吐吐了起来,最后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时间分秒流逝……

站在流理枱前的金发男子突然停下动作。他回头,脚步奇特地轻缓,根本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来到麦凯尔的身后,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地。比平日更加温暖的阳光照射到麦凯尔身上,带来一片光明,却不眷顾他接下来的命运。

影子被拉得极长,有种不自然的变形感,凝滞了无比深沉的黑暗。

那双湛蓝的眸子像猫眼一般,在黑暗之中反光着……

麦凯尔僵住不动。

自杯中水的倒影,他看见背后有个黑影的存在——他用眼角的余光斜瞄流理枱的方向,确认朋友有无在那边。可惜的是,以他这个位置无法看见好友是否仍在那儿。

说来也奇怪,就算站在身后的是他,以他们之间的交情,麦凯尔不应该感觉到害怕才对。有可能是发生这种事的关系吧?麦凯尔觉得对方有些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恐惧来的是如此地突然,四周宁静到可说是诡异。麦凯尔的神经绷得很紧,敏感到似乎连杯中水在晃动,他都可以听得见那水与杯子碰撞在一起的细微声响。

我应该再说些什么?好让这紧绷的气氛化解……

正当麦凯尔思考的同时,他突然注意到眼前的杯子,那透明液体绽开了一朵朵艳丽红花——好美。晶莹清澈的水中,那红色的液体像烟丝般游离着,缓缓地和水逐渐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透明的粉红色。咦?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几乎将水染成艳红。怎么回事?

麦凯尔感觉到脸颊上痒痒地,就像有水珠悄悄滑过——他伸手触抚,意外地发现指尖尽是湿滑感受。他的手向上移动,摸着自己的脸庞,在额头中央的部位,有个奇特的物体,以手的触摸方式来看,形状应该是长尖形的物体。

接着,眼前的视野突然天旋地转了起来!

三百六十度的旋转,眼前的景色不断快速转动中,最后停止下来时,麦凯尔的视线是倾斜的——他看见眼前有个没有头颅的躯体坐在那儿。麦凯尔觉得很奇怪,脑中浮现出恐怖的认知……他伸手,想再一次摸摸看自己的脸……

眼前的无头躯体缓缓、迟疑地伸出手来,看起来似乎想摸自己的头在哪儿一样——当麦凯尔发现到那是自己身体的同时,活动中的手便僵在那儿。

画面慢慢模糊了起来,陷入一片黑暗。麦凯尔最后所见就是如此,毫无任何痛觉产生,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他站在椅子后方,俯视着桌上的那颗头渐渐阖上双眼。

丧失头颅的躯体仿佛布娃娃般,可怜地自椅上跌了下来。

血,就像被推倒的油漆桶,自颈部的切口处大量喷出,溅了满地都是。

他将刀子摆在餐桌上,然后弯腰拉起尸体的双腿,奋力拖往浴室的方向。

用栓子塞起浴缸的排水口,然后扛起尸体置入。他做好放血的准备动作后,又回到了厨房。

或许,还具有少部分的良知,他在头颅前献上了一束洁白的百合,拔出插入额头的餐刀后,他把自己颈上挂的十字架项炼给了麦凯尔。

离去时,厨房里的刀具只有两把不见了。在清晨阳光的笼罩之下,身影渐渐消失在庭院后方的小径上,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或听见关于他的一切……

而后的短短四个月里,发生了震惊社会的残忍杀人案件……

没有人知道为何凶手如此凶暴,并且手法令人难以相信的泯灭人性,丝毫不将生命当做一回事。

社会新闻整整播报了三个多月,每个人都在猜测原因。

是蓄意的?还是随机杀人?

各界专家都在侧写这狂人的心理以及背景,臆测他的长相,幼时是否来自受虐家庭的边缘人?抑或是单纯心理变态,精神病患者。

纷乱,黑暗的势力透过这名狂人,将触住膘向各处。

有人开始跟进,趁这时机模仿,满足杀人的欲望。但再怎么样,都无法和狂人的作为相提并论,因为太过残酷,除非是有天大的仇恨,不然很难痛下如此的毒手。

简直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一样!

到最后,人人都不敢离开家中或上班地点太远,夜晚一到,路上几乎都看不见人影。人心之间,更是彼此猜疑对方。

焚尸、肢解、穿刺、热油、冷冻活体解剖、剪舌、挖眼、外力钝器致死、灌水银、上吊以及水淹……等等,每一项都是中世纪拷问的方式,完全没重复到令人惊讶。

他来无影去无踪,和暗夜融为了一体,就连上天都像帮助他似地,没有人抓得到或是看见过他的长相。

明眼、聪明的人看出了其中唯一的共通点,那就是——自中世纪、百年宗教战争以来,那些流有高贵血统的贵族、姓氏,全都是狂人猎杀的目标。

上流社会和贵族后裔陷入了恐慌之中,互相猜测下一个对象会是哪个家族,这件事也引起了政府高层和梵蒂冈的关切。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乌云遮蔽了最后一丝月光……

空气中的湿冷化为了雾气,将塞纳河上的石桥——新桥(PontNeuf)给团团笼罩。

路灯在一阵闪烁之后,终告休止。

“他”就站在石桥正中央等待着,身后的迷雾和黑暗浓厚的无法化解开来,奇异地凝滞住。一双双来自地底世界生物的眸子浮现,泛着冷冽青光,夹带不祥之红。

男人正准备通过石桥,却发现桥的另一端是如此情景,顿时全身上下起了一阵颤栗。

他迅速转过身逃跑,手中公事包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接着被寒风卷起,狂乱地飞在空中。

耳边传来一连串的喘息声,男人刚才明明只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那儿,但追来的“东西”显然不只是“一个人”。

桥在动荡,两旁的路灯也在震动着,就好像一下子有成千上百人通过一样!

“他”手中的力气闪着银白光芒,伸出的手掌,十指间是一种污秽的色彩。

男人那身昂贵的西装被拉扯住,布料被撕裂的迸裂声响起。有一股令人意想不到的强大力量在拖曳着他,他感觉到外套尾端、手肘处、发间以及双腿,全身上下都有人在抓他,使他疼痛不已。

颊边感觉到湿滑、黏腻的触抚,甚至有某种物体圈住他的腰身部分——细长而又柔软的不知名物体,他不敢回头去看。

脚步是越来越沉重,到最后,整个人呈静止的状态在原地!

咻咻声划破了空气……听起来像是挥舞着某种物体一般。

也许是棒子?也许是刀刃?总之,绝对会是危害到他生命的东西——男人被那强大、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力量给压制在桥墩上。

胸骨受到压力,难过的疼痛了起来,可能已经有某部分肋骨裂开,因为呼吸时可感受到灼热的刺痛。对方拉扯他的头发,然后有个冰冷的物体抵在颈后——不!男人吓到叫不出声音来,整个人绷紧,头皮发麻。

“他”要砍我的头?

毫无死亡的心理准备,脑中一片空白——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爆炸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烟硝味布满了空气。

男人反应不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桥的两端涌入了大批刑警,将他们团团包围住。说也奇怪,浓厚的雾气和黑影散去,两侧的路灯也回复了电力。火红的车灯在夜晚格外显眼,警笛响彻了四方,那些警员持枪接近,将“他”给扣押住。

狂人被逮到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的长相是如此地斯文、俊秀,甚至可说是和蔼可亲,体型也仅只是高瘦,而不是巨汉。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方法赋予他这般强大的力量?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带入侦讯室内,“他”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完全不说半句话。测验的结果也证明并非是精神病患。

“他”的双眸湛蓝、明亮清晰,肌肤略微苍白,眼下则有着严重的黑眼圈。

和一般人无异的“他”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受,每当“他”一瞪视着你,便会不寒而栗,带给旁人无形的恐惧及压力。

审判近一个月,其结果是因杀人数量近五十,被求础刑——电击。

在最后的那一晚,监狱为“他”找了个熟识的神父,而在面对的瞬间,对方眼中的黑暗吓退了神父,让神父无法说出祷文。

“他”不需要被救赎,不想否认罪行、忏悔,然后被上帝接受,宁愿要灵魂落入那永无止尽的黑暗、地狱里。

湿冷的海绵放置在他的头顶上,再来是头罩覆盖住整个头部、视线。

四周尽是微弱的私语声,“他”知道那是受害家属们的谈话声音。“他”不在乎死亡,因为死亡早已拥抱了他,这只是另一个灵魂脱离的过程。

“海尔——你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执行长来到死刑犯面前,代替一脸害怕的神父发言。

海尔依旧沉默不语。他抬头,由于头罩的关系,完全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为何。

“我——我会再度回到这世界上的。”

他开口,音调毫无抑扬顿挫地。一瞬间,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海尔所说的话,使原本已经不是很好的气氛冻结住。

“你……”在场见证的警员被吓得结巴起来,向后退缩。

海尔咧嘴而笑。“杀了我吧——我会再度回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清楚知道……黑暗是站在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