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心隔万重山
作者:秦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34

一年之后的二月十三夜晚,空云居灵梵房内。

灵梵十五岁了,一月前云痕教会他召唤土地山神,用以传送信函消息,此时他正看着爷爷、奶奶、哥哥、周勇、薛庆和雪心等人写来的家书。本来修真界中传信,一直是用千里传音,只有搬运挪移大批重物,才会用到召唤“五鬼”之术,但历代空云居传人一致认为,千里传音过于吓人,“五鬼”过于低档,所以情愿召唤出属于天庭官员的土地山神代为传信,虽然耗费的灵力多了不止十倍,但这样的传信手法即有诚意又有气派,他们也不在乎多花一星半点的灵力。

爷爷来信说家中一切安好,让孔泰别担心,还说李白在孔泰上山不久后,便专门来找他这位小孩子,说是皇上终于要召见李某人了,要专程向孔泰小兄弟道别,还言及其夫人许氏去世,李白到了长安后,还给曲阜孔泰写了一首五言【温泉侍从归逢故人】:

“汉帝长杨苑,

夸胡羽猎归。

子云叨侍从,

献赋有光辉。

激赏摇天笔,

承恩赐御衣。

逢君奏明主,

他日共翻飞。”

灵梵不禁呢喃道:“混得不错嘛,真希望他日在长安能与你浮一大白。”

奶奶艰难地亲手用她独步天下的“柳体”写信,让孔泰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吃苦。灵梵之前写回去的家书可不敢告诉奶奶自己受了多少苦,否则她老人家必定会抢来长安最精锐的禁卫军杀上玄阳门。

周勇和薛庆的来信大同小异,说是他们学有所成,不久将赴京赶考。

倒是哥哥孔怀和元雪心的来信让孔泰唏嘘不已。孔怀写到,今年他十九岁,雪心十七岁,都该是谈婚论嫁的时日,他之前已向雪心告白,却被婉言拒绝,但他并未放弃,而是一直坚持着信念,守护着雪心。雪心竟然放胆地写到,孔怀的求婚她没有答应,是因为要等孔泰回去。

灵梵将两封书信紧紧地搂于怀中,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孔怀是因为对他推心置腹,方会明言此事,雪心是对他执着不舍,方会直诉衷情。

此时,灵梵脑海中一次次地闪过当年的景像:爷爷多年前扳倒姚崇,伏杀姚氏,元雪心成了孤儿,在松门小庄处,姚崇的生死之交幽魔方峻将雪心托付仇家,雪心从此日夜想着报仇雪恨;雪心裸体出浴挑拨离间陷他于不义,哥哥愤然直斥其非,将自己救走;雪心报仇不遂,毅然投河,不熟水性的哥哥跳下大河拼命救回雪心,甚至在重伤频死之际拒绝他的救援,要自己将昏迷的雪心背到远处看大夫;哥哥为了雪心在床上躺了数月之久,可雪心却只执着地记下了他背她看大夫的情景;还有最后曲阜城郊送行,雪心惆怅伤离别的泪光,哥哥和薛庆周勇写给自己的七言,如今想想,这诗虽然在冬春之际写了秋景,但已是十岁出头的孩子连夜苦思所能想到的最好诗篇了。

灵梵低声呢喃道:“曲阜城外送行愁,一别心知两地秋。日晚家门望天涯,寒鸦飞尽水悠悠。哥,泰儿明白,真的,我明白,我知道该怎样做了,嗯。”心中一阵释然,灵梵不禁安心地一笑。

“俺靠,灵梵你小子还不快出来,臭牛鼻子要夜战了,找不到你出气,他竟然找爷爷俺开刷,啊——救命啊!杀鸟啦!”大雄的惊天动地的惨叫声越过大湖,穿入湖中心的空云居,插入屋里灵梵的耳中。

灵梵苦笑呢喃道:“夜战吗?好,好,这才是我应该担心的事。”随即猛地站起身来,毅然喊道,“空云,孔门,大唐,我一定会守护住,没有任何人能颠覆!”

大湖之外的平原。

云痕近些日子逐渐发现这只刺眼的红鸽子竟然也算块料,若是好好磨练一下,说不定会是个厉害的精怪。于是,大雄开始了惨无鸟道的日子。

当灵梵飞过大湖,赶到现场时,正看到大雄被罡风抛到了高空,一路上洒下了大片惨淡的红羽和丝丝血迹。

灵梵闪身跃到空中,将重伤的大雄搂入怀里,低头柔声问道:“你怎样了?”

大雄忍着浑身剧痛,勉力睁开眼睛,惨声骂道:“可恶,臭,咳咳咳咳,牛鼻子,俺早晚要扭下你的臭鼻子,咳咳……”话未说完,便已晕了过去。

灵梵跃落地面,淡淡地看着云痕,淡淡地说道:“师父,您何必定要强行将灵力渡入它体内,您知道它撑不住的,难道师父信不过徒儿吗。”

盘膝坐地,双手拢于袖中的云痕支支吾吾地说道:“为师,这个,也不是,嗯……”

灵梵淡然一笑,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听了听细细的风声,扬手荡出一股和风,将大雄送到百丈之外,随即盯着云痕,微微一笑,正声说道:“师父,开始吧。”然后突然消失于原地。

云痕看着灵梵消失的地方,心中欣慰地想道,唉,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看来我确是对那只红鸽子太凶了。一念尚未想罢,云痕的前后左右突然旋起一股罡风,上方被一片越来越浓密的灰色气雾所遮,下方地底也持续不断地响起了阵阵异动。云痕再次欣慰的想到,果真进步神速,看来已进入化气初期了。

黄昏,曲阜孔门,内院素心园。

一位身穿素色纱裙的美丽少女静立园中,夕阳的余晖在其修长的娇躯之后拉下了一道更为狭长的身影,她干枯的秀眸已无清泪,玉颊上两道淡淡的泪痕也逐渐被仅剩的阳光晒干,十指青葱一直紧紧抓住的信纸蓦然间滑落地上,斜阳照于其上,仍能清晰地显出一行峻拔的字迹:

“见字如面,一别五年,已隔关山。吾心所系者,大唐之国运;吾心所忧者,孔门之命途。儿女私情,非吾所虑。元小姐,汝明白否?文宣王世孙孔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