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贤相的悲哀
作者:秦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46

哈无影一怒说道:“方老怪,少演戏了,当年你家老爷与赵诲密谋一事泄漏,你带着八魔中的五人南下追杀赵诲四千里,为求灭口,竟将途中六十七个村子,三万两千多村民,赶尽杀绝!其中老弱妇孺不下两万五千人!你这恶贯满盈的一代魔头,今天休想能逃出曲阜!”

远近两处的孔门众人闻言一骇,皆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的疯子。

那淄衣老人闻言一叹,幽幽说道:“此事实乃老夫平生大憾,当年追杀赵诲时,老夫因修炼内功走火入魔,每天急需大量活人的心血续命,故而做下此孽。多年来子夜梦回,愧疚难当。老夫并无亲人,也就谈不上灭族,早想了结残生,以慰冤魂,奈何心愿未了,只能厚颜苟且,倒是让哈贤侄和孔兄见笑了。”

众人闻言,便又觉得,他虽十恶不赦,但情有可原。

孔耐说道:“你以为一句‘心愿未了’便能保住性命?纵然撇开那三万多条人命,我也不能留下一个可能祸害孔门的人存在。原想着你望九之人行将就木,便让你在扬州等死好了,如今你既找上门来,也早该有死的觉悟。”说罢,一振衣襟,内气鼓荡,身前三尺内的草皮瞬间被罡风吹折,犹如形成一个无形气罩,声势惊人。

淄衣老人拍手赞叹道:“好,好,好,好一招‘浩气长存’,已不在哈贤侄的‘无影步’之下,老夫甘拜下风。”

连杨侯在那,从一旁屋舍中跳出的八人同时色变。

孔耐也疑声说道:“别演了,‘幽魔方峻’岂是未打先输之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那淄衣老人正是幽魔方峻。方峻,七十年前血幽门最杰出的弟子,后来盛唐贤相姚崇的侍卫统领。

方峻沉默良久,忽然一手抄起长衫下摆,“嘭”的一声跪倒在地。

众人哗然。

杨侯更是第一个冲到方峻身旁,伸手想扶起他,可双手还未碰到他的衣衫,便被他的护体内气撞得向后跌去。杨侯爬起身来,哭喊道:“老大,只要咱们缠住孔哈二人,再派人挟持孔老贼,曲阜又有何人能挡得住!小姐不会有事儿的,老大,您何必给他们下跪……”说道最后,杨侯泪中带血,气机散乱,泣不成声……

方峻看着四周的同伴也快冲到身前,立即一声断喝:“站住!”话语中真气充斥,径直撞上七人,硬生生将他们暂时截停。

孔耐说道:“你这是为何!”

方峻说道:“为了保住小姐。”

孔门众人骇然,皆因一个武学宗师对自己的尊严看得极重,往往拼掉性命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而已,但此时方峻竟当众向宿敌下跪,只为了一个小女孩!

孔耐问道:“她可是姚崇的曾孙女?”

方峻凄然说道:“正是,姚家只剩她一个了。”

原来当年向以精忠耿直著称于世的开元明相姚崇,竟生了两个野心勃勃的逆子,光禄少卿姚彝和宗正少卿姚异。两人广引宾客,受纳馈遗,被世人所讥讽,但姚崇爱子心切,处处袒护,故而两人一直没出事。但后来两人通过姚崇的亲信赵诲,收了吐蕃极珍贵的重礼。此事被孔瓍之发现,直奏天听。玄宗大怒,将赵诲下狱,等候处斩。姚崇怕赵诲在狱中将他两个儿子供出来,因此顶着莫大风险,力保赵诲。玄宗更怒,但碍于姚崇名声素著,不便轻易加罪,便退了一步,将赵诲杖责一百,配流岭南。姚崇惊惧非常,加上有两个儿子的怂恿,竟不惜代价地派方峻南下四千里追杀赵诲。方峻也幸不辱命,在赵诲进入岭南前,暗中将他杀死。但方峻中途运功至要紧处,竟走火入魔。由于血幽门魔功的需要,方峻只能不停地吸食活人心头热血以续命疗伤,四千里路走下来,便足足杀了三万多人。

但怎料到此事竟被孔瓍之得知,误以为是方峻杀了这三万多人灭口,怒发冲冠,夜闯禁宫,死谏玄宗,若是不罢姚崇,他便撞死在御阶之上。姚崇在武后当政后期,本被闲置。玄宗即位后,策封孔瓍之为文宣王,封他为中书令兼掌门下省,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孔瓍之自知理政之才不如姚崇,便毅然让位于姚崇,自辞职务,退任礼部尚书和国子监祭酒。姚崇这才得以等上相位。此时姚崇失策,孔瓍之本该为其遮掩,但他却毅然上奏要罢了姚崇,事后天下为之赞绝。当时玄宗权衡利弊,决意罢了姚崇参知政事的权力,只是形式上授他开府仪同三司,立时架空他的实权。天宝九年,玄宗驾幸东都,以修太庙为由,对姚崇慰问有加,暗地里和孔瓍之联手布局,伏杀姚崇一家。十六年前那一战,方峻领着八魔和一干家丁,要带姚崇一家杀出重围,而负责阻截他们的,便是孔耐和哈无影所率领的御前侍卫。当时一战杀得惨烈至极,两方随从死伤大半,方峻和八魔虽已力竭,但孔耐和哈无影受伤更重,被迫让开道路。但就是这一阵子的耽搁,玄宗便领着大军赶到,姚家势难幸免。姚崇当机立断,让方峻和八魔护着孙子姚琪逃出,他本人则自刎以谢玄宗。玄宗考虑到姚崇名声播于天下,便宣布他重病身亡,赐号扬州大都督,谥曰文献。而姚琪虽然逃出,但过于伤感家族的倾覆,数年不到,便即病故,膝下仅留下一女,便是那位小姐。

多年来,姚崇为官正直,得罪了不少官员,故而多年来方峻和八魔一直带着那位小姐东躲西逃,直至今天。

孔耐问道:“十六年来,我家老爷并无为难你们,你究竟要跪求何事?”

方峻说道:“请文宣王作主,恩赐我家小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若如此,方峻愿一死以谢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