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沉眠
作者:攀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24

阿果正襟危坐在巨大的电脑屏幕下的控制台前,全神关注着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据和资料。

「希望二号」小型航天器。长十八米,宽六米,重六十四吨,准载人数:四人。

升空方式:由「量子」发射塔的十二个量子助推器点火。飞船升空,开始程序转弯,飞船飞至黑障区后,抛逃逸塔,量子助推器分离,飞船进入四级分离程序。并由航行仪自动建立轨道运行姿态,展开光能蓄电帆板并对太阳定向。

「恩,老家伙什么时候装载了重力舱自动修复系统?还有空气过滤升级箱……星际扫描仪,热能跟踪……哼!自毁装置,看来是给我专享的。」阿果表情愤怒的连点操纵台上的按钮。

「嘟!嘟!嘟!」三声怪响之后,船舱里响起一道标准的男声,「你确定要卸载自动爆炸装置吗?」

阿果毫不犹豫的摁下按钮。

「抱歉,只有船长才有控制权,请输入操作指令。」

虽然明知道机器不会介意他的责骂声,但阿果仍然连声「死老头……」的骂个不停。

那道故作深沉的声音继续道:「请在三十秒内输入指令,否则飞船将自动关闭所系统。」

「天!死老头的指令……」阿果脑中蓦地高速运转起来,双手连点键盘。

「恭喜你,阿果船长!卸载成功!你要进入发射程序吗?请按键选择:双击AB键进入发射程序,BA键发射塔回缩,RA键退出一切操作。」

正当秦进与铁木尔浑浑噩噩地呆望着阿果时,阿果咧嘴闷哼,单手连击AB键。

船舱又响起那道令他反感的声音,「发射装置开启,请启动安全罩,三分钟后希望二号升空。」

「阿果……」秦进照着阿果摁下座位上的黄色按键,黑色的眼眸浮现出一丝忧虑的神情。

「等飞船升空后,老大你有的是时间了解这一切。」阿果显得神态自若。「这艘飞船可是老家伙的宝贝,数千年来从没停止过更新,我想即使到了另外一个星系,飞行性能也不会比他们差。」

「另一个星系?有很多人类吗?」

阿果看了看铁木尔,若有所思的笑道:「不止会有很多人,还有女人。」

「女人?」铁木尔双眼一亮道:「像我妈妈一样的人吗?」

「是……也不是。」阿果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中射出复杂的光芒,低声叹道:「会有很多人,男人,女人,黄皮肤黑眼睛,黑皮肤,金发……人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没人的日子……」

「大家伙,过来,让我抱着你。」秦进向蹲立在操作杆上的神鹰挥了挥手。

「嘎!嘎!」神鹰表示反对,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怎可再次被束缚。

「呵呵!有趣的鹰,我的基因库里应该存储着数百种鹰类基因,进入外太空后,给牠也更新下身体。」

阿果的声音刚落,神鹰似有察觉,对着阿果挥舞着翅膀,作势欲扑。

「过来。」秦进蓦地加大声音。

神鹰的翅膀骤扇,不想过去,但又有些害怕。

正在此时,飞船所在的塔基发出微微震颤。

船舱发出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七……三、二、一……

神鹰扑闪着飞到秦进怀中。三道厚实透明的玻璃罩缓缓下落。

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出现,秦进觉得大脑内的两种东西第一次平静起来,脑电波趋于瘫痪状态,连顽皮高傲的神鹰似乎也知道害怕,翅膀收得紧紧的,乖巧的挤向秦进怀中。

如果不是愈来愈盛的震颤感,秦进几乎感觉不到飞船的升空。

十二道量子助推器同时点火发射。只是一瞬间,让人眼前猛然一黑,仿佛突然从光明中跌进无垠的黑暗世界,但這种错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震颤消失。

一个机械而低沉,带着标准男中音的声音在船舱响起:升空成功……

阿果不等机器把话说完,挥手中止声音系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反感这种机械而完美的男声,他曾经听过数千年,已经到了极为厌倦的地步。伸手弹开透明罩。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味隱隱刺激着他的嗅觉器官,处于失重状态下、神经紧绷的人体身上所分泌出来的腎上腺素的气息,以及机械散发出來的电子臭味混合在还原氧气之中,产生出一种宇航者最为熟悉的味道。

望着依然端坐在透明罩中的两人一鹰,阿果思潮起伏。

他是阿果,同时也是布尔基诺。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承担着两个不同的载体,一个年轻的躯体,却拥有数千年的知识和智慧,甚至承接了数千人类精英的基因分子。但他清楚的知道,他只是阿果,只是占用了布尔基诺的精神能罢了。

利用短暂的时间,他全面扫描了脑内晶片的储存记忆。

宇宙轨迹定律……拯救一号……拯救二号……希望号飞船……就凭我三个人吗?

哎!多么渺茫的希望啊!

阿果苦笑着把目光投向近三米宽的控制室內,光线显得幽暗而混浊。除去船舱置有四个结构复杂的座椅外,数个大大小小的屏幕和操作台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亮,其中艇桥前端呈椭圆形,椭圆形的下半部是飞船动力主机,上半部分则玻璃一样的透明,可清楚地看到观察到一百八十度视觉内的任何空間。

一切都静了下来。

阿果关闭了通讯和除了维生设备外的一切控制。除了自己,还能和谁通讯?何况漫长的宇宙之旅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绕过旋涡星系,他可不想无谓的浪费能源。

外面的星空很暗,连遥远的亮点都不曾闪烁,不见任何生气。阿果轻叹一声,摁下重力悬浮系统,比起自己来,秦进与铁木尔是肯定不会适应悬浮在空中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

这样也好,无聊的宇宙之旅他们将不会寂寞。

一想到秦进,阿果不由得有点怪怪的感觉。一方面是亲密,另一方面则隐含恐惧,好似他身体内存在让他颤抖的东西。

不行,得让他体内的异物融合,否则一旦发生龙暴……

阿果似乎预见到什么可怕后果,脸上微微变色。但他却极为灵敏的弹开两道透明罩。

「阿果。」

「阿铁……」

三对眼睛互相投视。

「什么也别问,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阿果深表歉意的指着头顶上悬挂的巨型电脑,「要说……是说不明白的,你们带上电脑指示仪,会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铁木尔憨厚的咧嘴一笑,望着垂吊在黑瞎子上的众多电线,不知所措道:「呵呵!行,你帮我。」

「哦!这是全景透视仪。」阿果拿起一根线上带有小晶体的贴片,贴到铁木尔的额头处,又拿起两根带有小圆球的电线,塞进铁木尔的耳朵里,「这是声音解说与记忆装置。」

「我的鹰呢?它怎么没醒?」秦进不安地望着怀中沉睡不醒的神鹰,指头不停的抚摸着羽毛。

阿果微笑着帮他连接电脑程序,「飞船上的生理与体内控制系统是按人类的数据设定的,因此那个家伙恐怕得睡上一段时间,好在它体内有地心的自我调节功能,只有自我调节的数据接近人类,便可醒来,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发生。」

秦进望着这个曾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对阿果有些陌生之感。虽然依旧是黑发飘飘,黑色的眸子瞧过来时还是那般柔和,但他觉得一切都不对,都变了样,像梦一般不可信。

「老大放心,我会照顾好它,若牠比你们早醒来,我还会给它置入群鹰的基因,使其更凶猛,能适应任何环境下的生存。」

「你是说我们会……很久?需要多久时间?」望着恍若入梦的铁木尔,秦进有些疑惑。

阿果毫不迟疑答道:「短则三年,长则数十年,视你们的吸收与消化能力而定。」

倒吸一口冷气,秦进呆愣道:「不吃不喝数年……这……」

「没关系,飞船储存的太空营养液足够三个人使用一千年。」

「那么你一个人,太孤单了,不行,我陪你。」秦进伸手欲扯落电脑连线。

阿果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有多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久远得就象飞船外遥远的宇宙。他只是怔怔地凝视着秦进。默默地在心里喊着:老大!

这个称呼使阿果想起了很多往事,各种念头纷涌而来:让秦进陪着?这样固然很好,但他体内的两道异能则很难融合,不若趁他深眠之际,在电脑里加入「易筋洗髓」的综合程序,也许能在遇到人类之前使得两道异能与身体本源融合贯通……

秦进扯落电脑连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别,我不会孤独。」阿果身体一挺,伸手帮秦进接上连线。「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再说很多的东西只有通过电脑程序才能快速理解,我……不想浪费时间。」

「好吧!」秦进深深的望了阿果一眼,闭眼落座。

「再见。」阿果启动电脑。

飞船仿佛在星空中静止。

好闷啊!一阵烦躁袭上阿果的心头。

这段日子里,他看过太多的星星,模糊的,清晰的,几乎没有任何的神秘感。数千年前他便是研究星系的专家,况且他曾吸收了数千名科学家的基因,并接受了他们的专科知识与精神印记。

懂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昨天刚给秦进与铁木尔检查过身体。铁木尔在渗透记忆方面的效率比秦进差,往往秦进只需半年便吸收融化的知识,铁木尔需要一年甚至更长时间。为了时间的均衡,阿果除了给他选定语言、自然、历史、星际与航天的基本知识外,另外只增加了舰船兵器、兵法总编和驾驶科目。

而秦进则毫无止境的徜徉在知识的星海中,近乎疯狂的吞噬着信息库中的知识。每天进入秦进的中枢神经去查看涉猎的科目,几乎成为阿果的一种习惯与享受。但秦进在锻化异能方面则比铁木尔缓慢得多,同样的「易筋洗髓」程序,铁木尔几乎已经完全融合了虎豹的基因,细胞分子中只剩下一个主体。而秦进体内的基因能量应该是举世无匹的强横,并且具备无法抹去的精神烙印,是以不管加大程序的分级数还是强化度,均是进展缓慢,除了肌体比以往更具力度外,细胞分子测试,依然有三个主体存在。

即使如此,阿果能肯定一点,那就是在秦进醒来后,他的本源主体不至于太弱小,不至于被另外两道主体吞噬,能形成三分天下的局势。

为此,他特地给秦进多增加了一道程序——吸收程序。

而且这道程序是按地心能量与恐龙基因的特征而做。其目的在于吸收两道异能,虽然缓慢,但也许亿万年后,秦进说不定能成功的先灭其能,再抹其精神烙印。

亿万年?谁能活那么久?谁想活那么久?阿果自嘲的一笑,注意力转向能量罩中的神鹰。

该让它醒过来了,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多少也有个生命相陪。阿果在开启动能量罩的瞬间,脑海里忽然联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既然这只鹰的身体器官有自动调节功能,那么为什么不试着让它接受细胞快速再生技术的实验呢?如此,将来它可以在任何打击来临前细胞自我分化,然后再生,岂不是真正的永生了吗?

人类因身体细胞过于繁多且博杂,而不可能完成这个实验,但这只鹰的细胞染色体竟全然有异于其他的鹰种甚至有别于任何生物,少而单一,不知道是怎么进化的,按自然规律,百亿万年后才有可能。

神鹰醒过来时,阿果正处在幻想的世界里狂笑不止。

因为他们单独相处的这一段时间,使得阿果成为这只在银河系里独享万物崇敬的神鹰唯一惧怕的人类。

可怜的鹰及其敏感的判断到将要发生的事情,然而船舱太小,即使生有翅膀,也没有天地供其翱翔,于是只有无奈的、乖顺的落入阿果的手中。

其实阿果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一时的兴起,或因为寂寞无聊而产生的念头,会对以后的星际争霸产生巨大的影响。他做梦也没想到,在未来的星际岁月里,这只神鹰不止名列二十八星宿之上,而且名声之隆,无人能比。

当然,神鹰为此承受了多少痛苦,看它投向阿果的眼神便可得之。

此后的船舱变成了重力实验场,虽然不可能真正向神鹰发射诸如电光炮、量子枪或激光核能等实物,但采取生理承受模拟实验,只须一根量动器插入神鹰体内便可得出数据。

随着实验的启动,飞舞的羽毛成为船舱中的独特风景,神鹰的惨叫声一日比一日低沉,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冷到及至的鹰眼,如果说眼神可以杀人,阿果早就死上N次。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阿果的摧残下,神鹰的身体果然在不断调节中,从最初不能承受A级撞击实验,到最后竟慢慢的承受住三级火炮的量击,初步达到细胞分化的条件。

于是,第一颗细胞分化芯片开始置入神鹰的中枢神经。

这块芯片中安置热能跟踪器,并会在热能逼近一百星里的距离时,自动分析受击能量的大小并自动调节分化细胞,使之完全融入大气中,消散但不毁灭,每一片细胞分子都将依附于气场微粒子。

众所周知,微颗粒是宇宙间的不死生物,它们甚至能悬浮于黑洞以及狂暴的宇宙流陨四周。

阿果寄希望与神鹰的身体调节系统,若能与宇宙间的微颗粒进行融合,那么它的基因亦会产生异变,从适应到融合微颗粒。

不知是鹰的奇迹,还是阿果的才华,第一阶段实验竟不可思议的成功。

正当阿果兴趣盎然的进行第二步实验时,秦进与铁木尔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