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芦苇荡中盘腿坐着一个红胡子
作者:王志气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4124

话说刘义、翠婷带着云曦钻出水洞之后,与其他刘家族人汇合一处。此时大约有六七十个人,这么一支队伍假若一起流浪江湖很招人注意,而且衣食住行都十分困难。刘义只得和大家商议,化整为零,各自寻找生路。另外在桃林镇设一秘密联络点,各人消息都通过联络点传递。刘义打算积蓄力量,只待时机成熟便重返山庄。刘义和妹妹翠婷带着曦儿作一路向东方进发,他们打算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休养生息,修练武功,等待时机。他想此时离“还愿山庄”越远越安全,便一直向东方走去。

翠婷年方二十,少时孀居。其夫一年前在采药时摔死山涧。当时曦儿刚满一岁,孤女寡母由于有父亲、兄长照顾,生活上倒未遭遇困难,但感情与精神上却大受损伤。

翠婷长得端正俏丽、光彩照人,并且娴雅文静、遇事不惊,很有心术,城府很深,故其父刘应德对她十分器重,言听计从。这样一位俊俏少妇行走江湖,自然十分不便。为了掩人耳目,少招惹是非,兄妹俩只得诈以夫妻相称。兄妹俩带着个小孩,倒很少引人怀疑。再说“还愿山庄”与世隔绝,同姓通婚,有的甚至近亲结婚,兄妹俩诈以夫妻相称,从心理上也并不象世人那样难以适应。由于这样,一路行来倒还无事。

这一日兄妹俩来到沅江地界。沅江地处洞庭湖滨,虽是一片平川,但沟港湖汊甚多。兄妹俩自幼生长深山,对湖区生活不熟,见那沟港湖汊中来往船只如织,觉得十分新鲜有趣。刘义曾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水上飘”的轻功,他想难道这就是那种功夫?可翠婷反驳道:“大凡功夫或练内力或练外功,这种全靠木板在水上飘的功夫,并非内力所致,算不上什么功夫。”

刘义听说也觉有理,并不分辨。两兄妹边看边说,刚爬上一条河堤,一条小河横在眼前。小河宽约二十余丈,比“还愿山庄”那条小溪宽了许多,清水幽幽,深不见底。河边有一渡口,渡口上有一只渡船,十余人正陆续上船。刘义三人急步下堤,走上渡船。刚刚坐定,后面接着又上来三四人,那撑渡船的艘公急呼:“不要上了!不要上了!再上船就要沉了!!”后上船的见说,只得退下船去。即便如此,那船已吃水很深,只露了半尺左右船舷在外,艘公再叫人下,却无一人下去。他只得将篙一点,船便离岸丈余。那船象一片漂在水上的落叶,随时都有翻覆的危险。湖区人与水打惯了交道,倒不以为然,刘义兄妹却是胆战心惊。

正在此时,只见一位带剑汉子急急从堤上跑了下来,对艘公急呼:“喂!你那艘公,快快渡我过去!”

那艘公回道:“等下趟吧!这船装满了,再多一人就会翻船。”

那汉子情急之下来不及跟艘公罗嗦,他纵身一跃,飞身上了船头。那渡船本就不大,原已岌岌可危,再加上一人吃水更深。此时船到河心眼看就要沉没,满船人一片惊恐叫喊。翠婷不觉大惊,她想自己千辛万苦逃了出来,真不想在此葬身鱼腹。情急之下,她提着女儿飞身向对岸跃去。翠婷武功平平,但轻功卓绝。她从小在山中攀岩爬树,跳涧纵溪,练就了极强的腿力和灵性。为了练轻功,她喂养一只猿猴,整日价便跟那猿猴一起纵跃爬树。几年下来,她竟练得身轻如燕,可以穿柳捉莺,踏雪无痕。若是空手,这十多丈的距离她可不在话下,但手中提了个两三岁孩子,情况就大不相同。加之是从船上起跳,船身很不稳定,故她这跃实属极大危险,身子飞得很低,几乎是从水面掠过飞到对岸。船上众人一片欢呼,赞不绝口,就连刘义也想,妹妹几时练成了这“水上飘”功夫。可他不知道翠婷实是情急之下冒险为之。她落岸后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心自怦怦狂跳不已。

那渡船一下减轻了两人重负,,顺利地驶到了对岸。一船人望着翠婷母女,心存感激。那带剑汉子上岸后对翠婷双手一拱,行了个大礼,道:“大嫂好俊轻功,在下深为佩服。在下为仇家追杀,适才实在不得已为之。感谢大嫂救了我和全船人性命。”

正在此时,对岸河堤上跑下五六个人来,对艘公大呼小叫,喝令他将船开了过去。带剑汉子还想对翠婷说几句什么,见那些人到来,脸色疾变,他忙对翠婷道:“在下还须逃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后会有期!”说着一拱手转身飞奔。

刘义摇了摇头,翠婷微微笑了一笑,接着也转身赶路。走没多久,便见那六个人气势汹汹赶来。幸而他们没有看到适才那惊险一幕,只将刘义和翠婷当作一般普通百姓,以为他们是带着孩子去走娘家,也就没找他们麻烦,从他们身边匆匆擦肩而过,急急追杀那带剑汉子去了。

刘义问道:“婷妹,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水上飘’的功夫?”

翠婷道:“适才我是危急之中走了一着险棋,这算什么‘水上飘’功夫?”因为兄妹俩长年闭守山谷,从没见过真正的河流湖泊,自然对“水上飘”功夫十分陌生,不知这“水上飘”功夫到底是什么功夫。

两人带着曦儿沿着乡村小道而行。洞庭湖区,辽阔无边,处处是野草荒滩,芦苇铺天盖地。两人不知路径,不知不觉走入了芦苇荡中。芦苇荡荒无人烟,绵延百里,有陆地、有湖汊,还有沼泽陷阱。芦苇丛中野兔狐狸成群,野鸭水鸟比比皆是。两人越往前走,越觉害怕。忽然一群野鸭受惊飞起,呼啦啦一阵风响,如同起了一阵风雷。

刘义、翠婷大吃一惊,曦儿更吓得哇哇哭叫。翠婷对哥哥说道:“二哥,如此走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另辟蹊径吧!”

刘义对妹妹向来言听计从,见妹妹如此一说,背着曦儿转身便朝原路走去。可是想从原路回去谈何容易,只见那芦苇荡中一条条小道纵横交错,盘根错节毫无特征。刘义回头走了几步,却茫然不知原路是在何方?兄妹俩在芦苇荡中转来转去,走了一个多时辰,不但没有走出芦苇荡,相反越走越深。两人深感问题严重,望着那猎猎作响的无边无际的芦苇,心中阵阵发虚,不觉汗透背脊。

“头!人头!”骑在刘义肩上的曦儿忽然一声惊叫。刘义、翠婷闻言朝曦儿所指方向望去,果见前面芦苇丛中有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上面爬满了蚁蝼,看来死去已有一定时候,而身子不知落在何方。刘义、翠婷又是一惊,不由心中发怵,心想原来这里还是杀人越货、藏污纳垢之地,看来眼前是凶险异常。虽然两人艺高胆大,但在这种防不胜防的情况下,不得不提心吊胆。

又转了一会,不觉日薄西山,鸟兽归巢。天慢慢阴沉下来,眼看夜幕就要降临。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这一晚上哪儿安身,哪儿有充饥的食粮?真叫人好不心焦。两人正在焦急,忽见前面芦苇中露出一个窝棚屋脊。两人心喜,有屋总会有人,找他问个路,讨口水喝总该可以。于是两人急步过去,一看棚内却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而且棚内被压扁的芦苇下已长出了芦苇新苗,看来这是个遗弃已久的窝棚。两人均想,这也好,总算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就在这儿凑合过一夜再说。于是两人走进窝棚,刘义放下曦儿,拔草除灰;翠婷则四处寻找看有没有可吃的或作饭的家什。找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找着。此时三人的肚子都饿扁了,大人还可忍耐,小孩子可不行,那曦儿嚷着向妈妈要吃东西。翠婷见状,作声不得,她只得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眼泪扑漱漱往下滚落。

刘义见状,兀自心内疼痛,便对翠婷说道:“我去碰碰运气,如能逮住一只兔子或狐狸,今晚就捱得过了。”

翠婷道:“你去吧!不要走远了,小心迷路,转弯时一定要插上记号。”

刘义答应一声,走出窝棚。一路上他果真照妹妹吩咐,转弯处都插上标记。走不多远,忽然听到一种轧轧声响。顺声看去,只见一条大蛇与一只野兔正在生死搏斗。那蛇已缠住野兔,野兔拚命挣扎,用抓子狠抓蛇头,可仍难逃厄运,眼看就要被蛇缠死吞食。刘义想,今天运气不错,便提刀向那蛇走去。那蛇见有人来,便张开血盆大口吐出血红蛇信发出威胁,而又不想放弃已获猎物,这样便给刘义造成有利条件。刘义武功已有相当火候,莫说一条缠住猎物行动不便的大蛇,便是一条巨蟒空身相斗他也不会畏惧。只见他手起刀落,那蛇头便滚出丈外。大蛇一死,身子立即软了,野兔趁机欲逃,刘义踢上一脚,野兔被踢出丈外。刘义拾起死兔,拖着大蛇回到窝棚。到窝棚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窝棚内空无一人,翠婷母女竟不知去向!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五内俱裂。他敞开嗓门向四周大喊,可除了猎猎作响的芦苇外,却无任何消息。在这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中,她们上哪儿去了?他万分焦急,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再也无心去拾掇那野兔和大蛇。

刘义痛心疾首,焦急悲痛充满臆胸之间。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在这段时间,他想到了父亲和哥哥的惨死,想到族人惨遭杀戮,想到自己带着妹妹和外甥女亡命江湖。如今妹妹和外甥女失踪,自己孤零零在这荒无人烟的芦苇荡中,这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兄?一时间他欲哭无泪,心急如焚。良久,他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忽然间,他象听到了噼噼啪啪的芦苇爆裂声。他心一惊,心想难道苇荡起火?要是起火,那就只有葬身火海了。他继而一想,葬身火海也好,落下孤零零一人亡命江湖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来场大火将自己烧个干净,来个一了百了。此时他倒希望那火越烧越旺,可是他又突然一惊,在这爆裂声中好象还夹杂着一些浪笑声。他想这儿难道有人?他立刻精神大振,既然有人,妹妹和外甥女肯定是被他们掳走。于是他循着那隐约可闻的声音寻去。果然越走声音越大,到后来竟看到芦苇荡中出现一块空地,空地中间用芦苇烧了一堆篝火,好几个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正一边喝酒一边在火上烧烤野兔。他悄悄走近一看,翠婷果然坐在暗影里,她的手和脚被捆了个结实。曦儿坐在她身旁正在哭泣。离翠婷不远,另外坐着个大汉,也被捆了个结实。刘义所处位置,正好在翠婷对面,所以他的到来,很快被翠婷发现,其余人却不知,但刘义要接近翠婷,却非得跃过那块空地不可,如此势必被那几个凶汉发觉,所以翠婷向他连连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可刘义救人心切,想扮开芦苇慢慢移到翠婷身边,刚一行动,那芦苇便发出“轧轧”响声,一个凶汉知觉,高声喝问:“谁?!”

此时曦儿也看见了舅舅,她见那凶汉喝问,便向前翻了个跟斗。她小小身子虽然不重,但压在那芦苇上仍然发出了“轧轧”响声。那凶汉见是这小女孩作怪,便起身拧着她耳朵骂道:“兔嵬子,老实点!小心老子烤了你当乳猪吃!”

刘义和翠婷心都悬到嗓子眼上,真担心这魔头说到做到,心中都作好了拚命准备,只要他一动手就和他们拚个同归于尽。

这时只听得云曦稚声稚气说道:“我不好吃的,我肚子里有屎,你不怕吃脏了你的嘴你就吃吧!”一个二三岁小孩说出这种话来,真叫人哭笑不得。

那凶汉将她往地上一丢,骂道:“王八羔子,谁乐意吃你了?!”说完骂骂咧咧坐到火边去了。

如此一来,刘义动也不敢动了,只好眼睁睁望着妹妹等待机会。他心中最担心的是这几个恶魔把妹妹抓来定是不怀好意,等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定会对妹妹无礼,到那时还得和他们拚命。他正如此想,不想翠婷倒说话了,她对几个凶汉说道:“你们几位喝闷酒多没意思,我和孩子都饿了,你们若让我陪你们喝酒,那多快活!”

适才拧曦儿耳朵的凶汉一听,觉得有理,便道:“这娘们原来是个骚货,看来也不是正道上的。好!你就来陪爷们喝个痛快!”说着便来解她手上的绳子,顺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大呼小叫道:“唔,好嫩!好香!”接着便想动手动脚。

翠婷推开凶汉说道:“看你这么嘴馋心急的模样,你那几位兄弟吃得了这个亏?”

她如此一说,是要挑起他们的内讧。果然另一个凶汉嚷嚷道:“老七你让她来陪我们喝酒,你他娘的不要先上手净占便宜!”

另一个年纪大的凶汉嚷道:“你把她放了,就不怕她飞了?

那凶汉道:“她飞了?哈哈,这么大的芦苇荡她往哪儿飞?只怕她要往老子们的怀里飞!哈哈……哈哈哈……”说着,又来抱翠婷。

翠婷推开他,噔噔噔走到火堆边,坐在众凶汉中间,拿起一块肉先啃了几口,又端起酒喝了一口。接着把一块肉递给曦儿,对她说道:“曦儿,坐一边儿吃去。”曦儿接过肉啃了一口,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便拿着肉慢慢溜到刘义藏身的地方,偷偷将肉递给刘义。

刘义在她身边悄悄说道:“曦儿自己吃,舅舅不饿!”此时刘义已发现那捆着的大汉便是日间在渡船上相遇的带剑汉子,没想到他仍被这伙凶汉抓住。于是他抽出一把匕首对云曦道:“去!把刀送给对面那位叔叔。”曦儿果然依言,又一步一趋地往那捆着的大汉身边移动。

这时翠婷已和众凶汉开怀畅饮。喝了两碗,翠婷便道:“如此喝酒多没意思,我们来行酒令如何?”

“行酒令?!”众凶汉不懂什么叫行酒令,但觉挺新鲜,齐声道好。

于是翠婷先念一句:“芦苇高,水淹半身不折腰”,念完,她对众凶汉道:“接下来你们每人念一句,都要以芦苇为题,接我的韵律,谁接不上就罚谁喝酒。下一个便轮到你!”她指着坐在右边的一位“山羊胡子”说道。

山羊胡子连忙摇手道:“不!不!这种文诌诌的东西我们玩不来,玩别的吧!”

翠婷略一思索,接着说道:“玩别的也可以,但我的酒令已出,你接不上来,这酒还是要罚的,罚了酒再玩别的。”她倒了满满一碗酒送到“山羊胡子”面前,山羊胡子觉得冤,踌躇着不想喝,那位拎曦儿耳朵的凶汉骂道:“他妈的,你真孬种!喝吧!又不是砍你的脑壳!”

翠婷道:“他不喝也好办,我可要灌了!”说着,伸手揪住山羊胡子的耳朵便要灌酒。这一下众凶汉可乐了,乱糟糟喊道:“灌!他不喝就灌!哈哈哈……”

那山羊胡子见是闹着玩的,也不好动气,加之翠婷武功不弱,而山羊胡子个子不高,翠婷将他耳朵一提,恰似提着一条小狗似地动弹不得。山羊胡子只得告饶:“我喝,我……”翠婷等他一张口,酒碗一歪,一碗酒便倒进他嘴里,一碗酒沽嘟嘟便灌下去了。众凶汉笑得一个个前俯后仰,不亦乐乎。

翠婷灌完酒又说道:“不玩酒令我们对诗如何?”没等众凶汉表示同意,她自念一句唐诗:“花间一壶酒”,念完她指着左边一位凶汉,谁知她还没开口,那凶汉起身便跑。翠婷问众凶汉:“他不讲规矩,你们看怎么办?”

众凶汉齐声说道:“灌他!”于是有几个凶汉便起身去抓。经过几番搏斗,他们终于制伏那左边凶汉,将他送到翠婷面前,对翠婷说道:“我们按住他,你快灌!”

翠婷挽起衣袖,笑哈哈道:“他要逃跑,该灌两碗!”

众人扯住那左边凶汉头发,将他面孔朝天,那左边凶汉不得不张开嘴,翠婷端起酒壶便往里倒。一壶酒倒是去了一半,何止两碗。众人放开那左边凶汉,又一阵狂笑。

翠婷又准备出新花样,可没等她开口,那拎云曦耳朵的凶汉嚷道:“你别尽折腾我兄弟,老子们和你玩个新花样,老子喝一碗酒,你脱一件衣!”

翠婷一听,心里一“格噔”,心想这家伙可是出了道难题。但想如不答应,肯定灌他们不倒;如果答应,万一衣服脱光了他们还未醉那可怎么办?但又转念一想,脱不脱有什么关系?如不把他们灌倒,他们酒后定要无礼,那时受辱更甚。更何况曦儿也难逃虎口,相反如答应脱衣还可见机行事。于是假装浪笑骂道:“嘿嘿……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脱就脱!老娘还怕你不成?不过不是你小子一个人来,大家都来!你们每人喝一碗酒,我便脱一件衣,怎么样?敢不敢!”

那拎云曦耳朵的凶汉道:“干!他妈的又不要你们掉脑袋,都给老子上!”

众凶汉道:“好!你脱!我们喝!”

翠婷道:“说话算数,不准耍赖。你们先喝一大碗。”一边说,一边给每人倒上一碗,一壶酒没了,又提起另一壶。众凶汉端起酒碗,脖子一仰,一口干尽。翠婷嚷道:“不行!不行!你们哪象个喝酒的样子?把酒都洒了,这碗不算!”

众凶汉不服,横眼瞪着她。翠婷道:“你们不服气么?你看你们胸前的衣服都湿了!”

众凶汉没有话说,反正多喝一碗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得认了。于是每人又喝了一碗。这一次大家都喝得挺认真,滴酒未洒,翠婷只得脱了一件衣服。

接着众凶汉喝了第三碗,翠婷迟疑着,想等那酒性发作,谁知这三大碗酒灌下去,这些人却象没事一样,心里便有几分紧张。她想大概是这冷酒发作慢,不如要他们喝热酒,便道:“喝这冷酒没劲,要喝热酒才够味。”于是她便将酒壶放到火上烧烤。

其实这三大碗酒下去,也够这些凶汉受了,尤其是那左边、右边两个凶汉,恐怕已经喝了五六碗,如今更是支撑不住,各人心中火辣辣如同烧着一盆炭火,大家都在想着如何挺下去,也就没注意她还有件衣未脱。有的注意到了,迷迷糊糊又以为是喝冷酒不算,要喝热酒;还有的则以为她是温过酒后再脱,故都没有追究她再脱衣服。

就在这时,云曦已将那匕首交给那带剑汉子,带剑汉子用匕首悄悄将绳索割断,准备伺机而动。

另一边刘义见妹妹戏耍众魔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他想若是自己武功高超,又何能让妹妹如此丢人现眼,受此凌辱!他手中按剑,只要众魔头对妹妹稍有无礼,他就跃出拚命。

此时翠婷已将酒温好,转身见众凶汉已露出醉态,再偷眼看刘义和那带剑汉子,知道时机成熟,便将一壶酒向左边的凶汉兜脸砸了下去!就在那左边凶汉一楞之间,她伸手夺去他腰间佩剑,只听咔嚓一声,左边凶汉便人头落地。这一手疾如闪电,快若惊雷。众凶汉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待他们清醒过来,三支利剑如三条出水蛟龙在他们眼前挥舞开了。一时间只见血肉横飞,已有三个凶汉中剑倒地,其余几个奋起顽抗,无奈腹中酒精作怪,只觉醉眼朦胧,如履浮冰。不到一盏茶功夫,这些凶汉便一个个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翠婷杀完最后一个凶汉,转身寻找云曦,却不见曦儿踪影。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顿时蹦到了喉咙眼上,急呼:“曦儿!曦儿!”喊了几声,只听曦儿应道:“妈妈!我在这儿!”

翠婷循声寻去,见曦儿自个用芦苇作了个窝,她便藏在那芦苇窝里。翠婷寻到曦儿跟前,曦儿道:“妈!你们打架好怕人哎!我藏起来叫那些坏蛋抓不到我。”

翠婷见说,真是啼笑皆非。她为曦儿这种小心眼深深感动,假若适才有个凶汉抓住曦儿作人质,那么情形便大不相同。适才翠婷被擒,正是那些凶汉先抓住了曦儿,才叫她不得不就范。否则凭她的轻功,这几个三四流的角色决计抓她不着。想不到曦儿吃了那次亏便变得聪明了,先把自己给藏了起来,不让坏蛋来抓。翠婷喜爱不已,在曦儿脸蛋上重重亲了几口,亲得曦儿直叫:“妈妈!你把我亲痛了!”翠婷紧紧抱住曦儿,对刘义道:“二哥,我们走吧!”

一语未了,只听背后有人喝道:“你们杀了我这么多徒子徒孙,就想一走了之?”

刘义三人同时一惊,转身一看,只见暗影中盘腿坐着一位老者,黑暗中看不清面目,只见两只眼睛射出两道金光,看来此人武功精湛,不知他是刚刚赶到,还是早就坐在那儿。那带剑汉子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天摩星!”接着象撞见鬼似地拔足就跑。

“往哪儿逃!”只听平地响起一声霹雳,“天摩星”忽地腾空,而他两腿仍然盘腿而坐,也不知他是用何力跃向空中,其内力之深实是匪夷所思。那带剑大汉惊得原地呆立,拔足不动。而“天摩星”正好落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吓得又连连倒退。

见此情形,翠婷心知万难逃脱,倒不如拚死一战,或许能绝处逢生。于是她将曦儿交给刘义,对“天摩星”朗声说道:“适才所见,前辈武功果真高深莫测,想你这样一位高人,竟教出一些下三滥角色,象这样的徒儿辱没师门,我们为你清理了门户,你不谢我怎么反而找我们麻烦?”

“呸!”“天摩星”一口痰向翠婷射来,只听那痰夹带劲风,呼啸着射向翠婷面门。翠婷心知不妙,若被射中,不死也得重伤。她端的轻功高超,一个转身,不但躲过那痰,而且已藏身“天摩星”身后。翠婷怕“天摩星”一痰不中,又来第二痰、第三痰……藏在她背后,他自然无法再吐。

“天摩星”也暗吃一惊,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娘们轻功竟如此了得,这第一招实际上已输给她了。他急忙一转身,想面对翠婷,谁知翠婷端的轻功厉害,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她又跃到“天摩星”身后。如此几个回合,“天摩星”皆落下风。翠婷的这种轻功,较之小毛毛虫的“粘背功”虽稍逊一筹,但叫“天摩星”也十分头痛。“天摩星”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未曾见过如此轻功,心中自是怯了几分。但他终是一代宗师,岂怕这几个毛虫。他索性不去管她,自管自使开一百零八式“拨风掌”。只见他身子象陀螺似地在地上旋转,卷起一股强大掌风卷向翠婷。翠婷大吃一惊,知道这掌风撞着不死即伤,便仗着自己轻功跳跃躲避。只见那芦苇撞着掌风即齐腰而断。不一会功夫,四周便堆起了一层芦苇。翠婷心知自己武功远远不及,长斗下去,必死无疑。她心中记挂着曦儿,忽然她听到风吹芦苇响,辨风向好象是刮北风,骤然间她灵机一动,从火堆中抄起一根火种,往那砍倒的芦苇上一丢,立刻芦苇便噼噼叭叭燃烧起来,接着翠婷大呼:“二哥!你们快往南方逃!”

那“天摩星”听得,以为她们真要往南方逃窜,便事先卷到南方挡住去路。谁知翠婷竟是声东击西,她刚喊完,便急跃到刘义身边拉着刘义往北方跑去,顺路又将身后芦苇点燃。好在地上全是被“天摩星”掌风砍下的芦苇,见火即着,顿时风助火势,立即在他们身后烧成一堵火墙,把他们和“天摩星”分隔开来。翠婷他们站在风上头,自然不受火的威胁,大占便宜。那“天摩星”站在风的下头,却受烟熏火燎之苦,只见他须发戟张,怒不可遏,不得不步步后退,如此距离便拉远了。

翠婷道:“这魔头是摆脱了,但我们不识路径,却往哪儿走?”

那带剑汉子道:“你们随我来吧!”看来那带剑汉子熟知路径,这一来刘义、翠婷心中大喜,于是紧随其后,急急在芦苇荡中奔跑。

刘义、翠婷兄妹随那带剑汉子跑了一气,看看那燃起的大火越来越远,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刘义向那带剑汉子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为何被这伙人追杀?”

那带剑汉子道:“我姓乔名少武,只因在下好打抱不平,江湖上称为乔少侠,其实本人是盛名难符。前日里我经过沅江市井,遇着一个凶汉买东西不给钱,反而把向他索钱的老汉打翻在地。眼见这老汉便有性命之忧,我忍不住一腔怒火便跃出与之搏斗,只几回合,我便把那凶汉打得抱头逃窜。我把那老汉扶起,助了他几两银两要他赶快回家。事后我心中倒有几分惬意。谁知我出城之后,后面便追来六七个凶汉,将我团团围住。开始我并没将这几个下三滥的脚色放在眼里,可是较量几个回合之后我才知他们还有点本事。我奋力拚搏,伺机杀了其中一个,他们这才胆怯,不敢再和我动手。我又走了一段,只见他们又追了上来,这时他们中间多了一个红胡子老头,就是适才那个‘天摩星‘。他和我交手打了几个回合,我就知此人武功精湛,我再修练十年也不是他的对手,只得拔足逃命。后来虽蒙你们相救过了河,但终被他们追上。要不是二位相救,此时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翠婷问道:“那‘天摩星’究竟何许人也?他的武功的确高深莫测。”

乔少武道:“这‘天摩星’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头,难道你们不知?”

翠婷和刘义从不涉足江湖,自然不知,便道:“我们久居深山,孤陋寡闻,愿闻其详。”

乔少武道:“据说这‘天摩星’来自天竺国,早年随他师父来到中原,后来不知何事师徒俩翻了脸,他师父将他逐出师门,自回国去了,把他撇在中原。这‘天摩星’武艺高强,却偏生品行不端,专门与一些打家劫舍为非作歹之徒为伍。经常为他们出头,他在这些人中广收弟子,却从不真正教他们功夫,这些人也并不想从他身上学点什么,只是撑着他的牌子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所以我们适才杀了他那么多弟子,他一点也不心痛,眼睁睁看着我们杀也不出来援手,也就是这个道理。有他这么一个魔头壮胆,这些歹徒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干了不少坏事。有那行侠壮义之士出来干涉,结果都丧身在他那‘拨风掌’下。所以江湖上的好汉人人都恨他,却又都十分怕他。你看他长着一脸红胡子象个老头,实际他还只有四十上下年纪,此人不除,这几十年江湖上休想过安稳日子。”

翠婷叹道:“可惜我们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难以除他。”

三人边走边说,不觉走出了芦苇荡,又来到日间过渡的渡口。此时月上中天,星河璀灿,估计正是子夜。撑船的艘公将船靠在对岸,大概也回家睡觉去了。过河不得,三人便坐在码头暂作歇息。

经过一天折腾,三人都有些疲倦,曦儿则早已在翠婷怀中睡了。翠婷望着那幽暗的河水思绪万千,她想经过这场殊死搏斗,虽已逃出虎口,但前途又有什么凶险等着自己呢?兄妹俩这么毫无目的地走下去,究竟哪是归宿?当然她心中更害怕的是那‘天摩星’逃离火海之后会追上来,于是她向乔少武道:“乔少侠,你可知此处哪儿有僻静之处可以隐居?”

乔少武道:“往西北方向去,有一处桃花源,极是僻静,俗称‘世外桃源’。”

翠婷道:“难道世上真有一处桃花源吗?”她在“还愿山庄”从小熟诵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如今还记得文中那“忽闻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美景,以及那“复行数百步,豁然开朗,大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等令人神往的印象都深深烙印心中。今见果有此美好去处,自然喜不自禁,忙向乔少武打听路径。

乔少武道:“沿小河而上,五六日路程即到。”

翠婷抱起曦儿便要起程,临时对乔少武有一种惜别之情。虽只一日,但这一日生死与共的经历所建立的感情胜过数月数年。她对乔少武道:“少侠行侠江湖,自然不愿同我们一道归隐田园,但不知乔少侠今欲何往?来日可有会期?”

乔少武道:“乔某浪迹江湖,四海为家,无有一定去向。但今日我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郭大侠郭如海,请他出马除掉恶贼‘天摩星’。”

翠婷道:“那郭大侠武功甚高么?”

乔少武道:“那郭大侠武功倒不甚高,但他手下有几个徒弟,俗称‘八大金刚’,个个都是血性男儿,行侠仗义,身怀绝艺,象‘铁腿’毕言、‘圣书手’江玉、‘穿云箭’游龙、‘醉金刚’茹航都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

翠婷从未听到过这些名字,今日听见,料想这几大金刚定然是武艺超群的英雄好汉,倒真想一见。但一想自己目前处境,自然打消了此种念头,便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想见他们一见。唉!只可惜形势不允。你打算往哪儿去?”

乔少武道:“我沿河而下。”

翠婷、刘义双双一拱手道:“后会有期,多多保重!”

三人毅然别过,朝相反方向而行。走出数十步,翠婷心想若是让“天摩星”追上他,他单枪匹马,自难匹敌,不如把他引向自己。到底女人心细,只见她脱下曦儿一只鞋子抛在地上,于是与刘义一道施展轻功,沿着小河向上游急速而去。

两人走了一晚,次日天亮来到一个集市。集市虽不大,但十分热闹。此日正在赶场,只见四乡八岭的农民肩挑手提各种农副产品纷至沓来,纷纷来到场上。方圆不过五十来米的土地上,熙熙攘攘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卖鸡的、卖蛋的、卖鱼的、卖肉的,还有卖萝卜白菜、茶叶茶油、花生瓜子、干菜豆角、白面红薯……应有尽有。人们有的以货币交易,有的则以物换物,互通有无,保留着一种古朴风尚。兄妹俩来到集市,无心观赏,也无心挑选商品。他们在一个小熟食摊上胡乱吃了两碗米粉充饥,然后在集市尽头寻着一家客栈,便叫店家安排房间,然后急急入房,倒头便睡,不一会便都沉沉入睡。只有曦儿昨晚已经睡过,此时并无睡意,便一个人在房内玩耍。忽然她听到一阵吵闹声,心中十分害怕,便摇着翠婷叫道:“妈妈!快醒醒!红胡子来了!”

翠婷一惊醒来,揉着忪惺眼睛向房内一看,并无什么红胡子,骂了一句:“你吵什么!”又想接着睡觉。忽然听到楼下果有吵闹之声,吵闹声中果然夹着红胡子的声音。她不由大吃一惊,睡意顿消,连忙摇醒刘义。待刘义刚醒,便听噔噔噔有人走上楼来,并且听到来人嘴里不停骂道:“什么鸟黑店,这么早便没房了,老子查出来放一把火烧你个精光!”一边便听到门被踢得嘭嘭响,听声音确是“天摩星”无疑。两人急忙夺门欲走,突然嘭然一声门被踢开,凶神恶煞的红胡子“天摩星”出现在门口。双方同时一惊,接着“天摩星”哈哈大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飞上天了,原来藏在这儿!”他来中国已久,中国话讲得十分流利。

翠婷见状,心知要逃此难已是十分困难,现在是如何保住二哥和曦儿。于是她向“天摩星”道:“手下败将,有何面目逞能?有本事和我下楼再斗几百个回合如何?”

“天摩星”一听怒火万丈,但又无言以对。在昨晚的那场搏斗中,虽然是他们施奸计逃之夭夭,但在搏斗中斗了那么久他却无法制伏这个女娃,并且几次扑空,大出笑话,以他一代宗师身份,自然早已输了,所以说他是手下败将,倒是一点不假,这使他一时无法分辨,但心中又实在不服。他被激得怒气直冲牛斗,便伸出一对大鹰爪向翠婷抓来,嘴里骂道:“臭娘们,你死到临头还嘴硬?看你再施什么诡计!”

翠婷一侧身躲过那对鹰爪,这时“天摩星”已扑进房内,门洞敞开,这正是翠婷所期望的。她急呼:“二哥带曦儿快走!”其实凭她的轻功,此时一闪身便可逃出门外,但这无疑是把二哥和曦儿留给了“天摩星”,所以她自己不走却催刘义快走。

刘义虽然心有不忍,但眼前形势只有如此,所以他提起曦儿跃出门外。这一切都只电光石火一刹那,待得“天摩星”一转身,翠婷便堵在门口,不让他追。“天摩星”想让那公狗和那狗崽子跑了算了,老子今日非制伏你这条母狗不可。他又施展那一百零八招“拨风掌”向翠婷扑了过来。翠婷又用轻功与“天摩星”周旋,但苦于屋子太小,游刃余地不多,几次险遭毒手。斗了十来个回合,渐渐感到“天摩星”的掌风越来越强,象一堵无形气墙向她压来。她感到十分难受,动作便不如初时那般快捷。但她强力支撑,她想我今日死在他的掌下,也要把他拖住,好让二哥与曦儿逃得更远。她勉强又斗了十多个回合,屋内掌风更加强劲,她的行动更加困难。突然,她瞥见屋顶上有一个盖住的天窗,她想此时不去,更待何时?于是拚尽全身功力,身子突然腾空,冲开天窗,跃出屋外。一到屋面,立即感到无限轻松,于是发足狂奔。那“天摩星”一味在施展他的拨风神功,忽见翠婷倏忽不见,他抬头一看,见屋顶上开了个天窗,他急忙纵身跃上屋面,见一黑影向西北方飞奔而去,料想必是那臭婆娘,便急起直追。无奈他的轻功比翠婷相差甚远,追了一会,便不见了翠婷踪影,他骂了一句:“又便宜了这贼娘!”然后忿忿然回到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