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剥皮
作者:徙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44

次日清晨。

流浪猫还是决定安抚一下线人。自从一周前亲密度莫名其妙地上升两点之后,她就决定尽量避免与线人的接触。不过因为昨天晚上线人的深明大义,加上其他人亲密度的上升(最高的细雨无声25%,女),让她觉得这没有什么大影响,只是工作,一个游戏而已。所以她就坐在房间里等着线人前来打扫房间。

8点,敲门声准时响起(自上次意外事件发生以后敲门必不可少)。

“进来。”

“阿姨早!”线人捧着一叠衣服还有几朵小花推门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衣服?”

“牛皮甲衣,现在还太大太重,提早准备好到时候就可以用得上。”

“哦。”流浪猫想着自己是否该说声谢谢。还是算了,反正没人在意。

于是线人就开始麻利地工作。他哼着小曲儿直接拉开衣柜抽屉,将甲衣折叠好放了进去,回身将花放进桌子木花瓶里,加上水,然后拿了块抹布开始拭擦家具。

“抬手。”

线人直接拿起流浪猫搁在桌子上的手,抹布一擦,放下。完了开始泼水扫地:“抬脚。”

流浪猫抬起了脚。

不到五分钟,本来就不是很脏的房间更干净了。

“搞定,收工。阿姨再见!”

流浪猫傻傻地看着桌子上从来没有注意到的鲜花,竟然忘记了要和线人说什么话。等记得的时候,线人早消失了.

从小白猫的房间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我正想着那古老歌谣的最后几句该怎么哼时,一只手从旁边的门里伸出来将我揪了进去,是小妖婆。

“我也要!”小妖婆说。

“要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要花!”

“买一送一,不买不送!”

“我姐付你工资多少?”

“每天二十五元整人民币。”

“堂堂千面就值这么一点?”

“这是凌晨一点三分的价格,一分价格一分货。”

小妖婆咬起了下唇:“那么,故人的价格多少?”

我吓了一跳!正好外面小白猫声音响起:“妹,我走了啊。”

小妖婆含糊地回答了一声,外面的脚步声随即远去。

我得知道她从哪里获悉我的这个身份,北郭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规矩。我说:“不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

小妖婆凶相毕露,得意地笑起来:“知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还否认!”

这是圈套式的对话,我直接回答:“我是千面,没有脚可以露了。”

“你是千面,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是故人。你想千面会不知道故人的价格?”小妖婆越加得意地看着我。

靠!我当然知道,那几个人的价格我都知道。这小妖婆也太狡猾了!我不置可否地反问:“你到底要干什么?直说吧,受不起我就撤了。”

“我说了啊,我要花!如果送一赔一的话,你的人我也想要。反正我姐不识货,浪费了多可惜啊!”小妖婆居然有点害羞起来,眼波流转。不过想起她夸奖着草鸡漂亮时手里的动作,我心里就巨寒。

“花可以送,人就免了。”我最后还是妥协了,必须马上搬家!

“果然是前辈!小妹这里有礼了。原来瞎猫真的可以碰到死耗子,拔萝卜带出的泥块这么大!能和前辈打成平手是我的荣幸!”

“我可没有承认过。”

小妖婆念出了一首很不工整,外人看了都莫名其妙的诗——千叶桃林人踪灭,花开思情唯恨长,不知故人今何在,虎魄龙魂万蓬山——然后问我:“前辈看这几个人里谁能一见面问也不问就揭开我的身份?千面的份量不够了一点。”

她念的诗其实是中国区脑网上最著名的十六个黑客或者黑客组合,除了最后一句隐藏的人名,其他的排列基本越靠后面名声越大,或者分属各个组织,或者独来独往。

“据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死妖妖是著名毒蛇,似乎和它有亲缘关系。”

“我们都这么熟了,不许诬蔑我!”小妖婆似乎越想越兴奋,居然在房间里高兴地跳起来,最后扑到了我身上:“十三个老鬼里面居然有两个每天给我送花,而且这两个人居然是同一个人……天哪!实在很轰动的新闻耶!”

“不要忘记你也是其中的一个!”

“那我自己再给自己送,就是三个了!”.

对于黑客而言,真实身份就是致命伤。

利用苦练出来的思维残留本领,我搬了家。其实说起来很简单,拿上一直就准备着逃跑的箱子走到上面那层楼的同一个房间,里面的设施和楼下一模一样。可做起来极其极其耗费精神,为了保命只得如此运用思维残留的本领——小妖婆死死跟在我左右,我退出异世界的话她就会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而如果在二小时之内(异世界12小时)有人闯入我楼下的家的话,那么小妖婆就是小白类的人。如果没有,那说明小妖婆基本属于安全范畴。异世界时间晚上9点可以见分晓.

北郭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以及小妖婆兴奋的神情,抽了个空偷偷问:“怎么了?”

“被剥了。”

“洗了?”

“碳了。”

“不相信。”北郭摇摇头:“你小子皮还多着呢!咱不和那丫头一般见识。”.

北郭说得没错,蛐蛐对他简直言听计从,丝毫不在意他现在这副丑恶面目。草鸡从昨天的3000只又变成了今天的5500只还多。从全天的屠宰过程来看,蛐蛐属于非常善良的一类人,宁愿来回往返地售卖草鸡尸体也不愿意动手杀害一只。不可避免,有几只鸡被收养整天跟在她的后面,名字是“花花,郭郭的老婆的鸡”或者“白白,郭郭的老婆的鸡”。

从蛐蛐对小妖婆的态度来看,也能看出北郭所说的醋味——简直是女人中的女人。因此毒蛇小妖婆经常就拿我来作挡箭牌,以对我的热情友好来打消她心中的疑虑。我就想不通了,北郭似乎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再从脚底板看,也似乎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啊?真是萝卜青菜各人各爱。

至于小妖婆,就别提了。自早上被她又剥了层皮之后,一个整天都粘在我身边。在我运用思维残留的时候,她还假惺惺地问长问短。因为异世界的模拟程序实在很强大,本来一脑二用已经够吃力了,更别说一边是正常速度的现实世界,一边是六倍速度的思维世界,而且我还注射了脑波抑制液!在异世界里我不停地撒网、收网、装袋、踩鸡,而在现实世界却要艰难地爬出棺材、收拾东西、开门上楼、接驳监视程序、爬进另外一个棺材等等——几乎让我精神分裂!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强度地运用过思维残留。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度过了一个白天,安排好了一切必要的通道与后门。到下午六点小白猫准时来叫时,她也觉察到了我不正常,居然屈尊询问了我怎么了,而且接连两遍——亲密度连加两点变成了可怜的5%。吃完可笑的虚拟晚餐之后,我第一次直接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村子的一个角落。精神实在有些疲倦,异世界里我第一次想要睡上一觉。

晚9时。

“吱啦”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小巧的黑影闪了进来。

“我这里没椅子。”我说,而且除了一张床什么东西都没有。有椅子,那就会有人来逗留,我不喜欢。这是拒绝别人接近的最好暗示。

“我姐叫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她会叫北郭来,不会是你。”

“我没向她问你的地址。两个小时,没有警察来你家,你可以相信我了。”她很知道网络警察对于一个国家网络特级通缉犯的待遇。

“你知道黑客的规矩,不相信任何人。”

黑影站在床前一动不动,异世界模拟的月光照耀下的窗影倒是在床头慢慢移动着。外面传来一声难听的鸡叫声,那是隔壁北郭的询问。

“蝈蝈滚开!否则明天扒你的皮!!!”小妖婆恶狠狠地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没有声响了。她才接着说:“你在找什么?”

“什么什么?”

“四年前,国外黑客总攻中国胚胎Ⅰ,你攻入一级防护网却又帮助龙魂挡住了他们。在虎魄追杀时,你又掩护他们逃跑,为什么?三年前,你单独进入中国国家安全局内核,又什么也没偷就撤退出来,为什么?两年前进入了联脑内核,留了个讯号悄悄离开,为什么?这次进入了异世界外壳一级防护又是你,你在找什么?”

“女人就爱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呗!”她说的这些都没有错,光这些罪行就足够我无期和永久禁止接触脑网了。有时候法律依据似乎并不是如外界所见的造成了多大的危害,而是将会导致的后果。

“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钱。”

“胡说!你想要钱银行就是你的提款机。”

“我只是一个很胆小又好动的贼,有时候又忍不住显示自己一下而已。那么,你又为何攻击国安局?”

“很简单,想证明自己!你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办到!”

这能理解,国家或者大型机构的防护网就是黑客扬名立万的丰碑。许多黑客在成功进入防护网之后成名,更多的人却因此锒铛入狱。我淡淡地说:“那么恭喜你。”

“可你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我知道。”她的执拗让我头疼。

“建议你,退出异世界,去洗个热水澡,不要胡思乱想地睡一个晚上,然后什么都会好了。”

“不好!”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研究了你整整两年,收集你所有的痕迹就是想找到你!现在你居然就这样忽然放在我眼前,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你已经证明自己了,黑客榜第六位而且还剥了我的皮,我甘拜下风。”

“那是我瞎蒙的……老天才知道我让姐挂的电灯泡会是一只鬼?这只鬼还主动踩我的道,而且把我踩得这么疼!你以为我真的看出你了?我只是胡乱试试,千面和你的思维特征一点也不相似,谁叫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什么都考虑得很周到,就是疑心重!所以……”她忽然不说话了。

“这是异世界,只是一个脑网游戏,我们并不认识。而且大家都是有身份的鬼,各行其道不好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那我算是栽到家了。

“正是因为在异世界,所以有什么关系呢?离开了这里我再也找不到你了!”她忽然走近了,不由分说挤到了床上躺在我身边,一只小手紧紧揪住我的衣襟。过了好久,她喃喃说道:“似是故人来、千面、夜来留香、黑桃X、凌晨一点三分……好复杂!”

除了退出异世界或者将她销毁(告密),我还真拿她没办法。不过我的后门和通道都已经做好,她也无法再对我有威胁。而异世界的强制模拟程序让现在的情形逼真得让我难堪。脑网之上我并不介意,可现在模拟的确是我真实的样子,虽然模糊并丑化了14%(相当于总体丑化28%)。

小妖婆忽然又跳了起来:“你怎么不害怕?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后门了?不可能,你没这个时间!除非……我头疼了!不想了,你这个混蛋!”她使劲把脑袋钻进我的肋下埋了起来,再也不理我。

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除非我是骇客。黑客与骇客,都是脑网上能力巨大的人,但是他们之间有着巨大的不可逾越的鸿沟。黑客不过是利用现有规则的漏洞,而骇客则有能力颠覆现有的规则。

无论黑客还是骇客,都是脑网上孤独的幽灵,都是空旷太空中各自默默运行的恒星——相遇了总是一颗被另外一颗俘获而解体.

在思维模拟型的异世界,因为脱离了肉体的限制睡觉变得没有象现实世界那么重要,一般人只需要每异世界日睡上一两个异世界时。当然,愿意的话也可以接连睡上一两天。而作为黑客来说,经常几天几夜或者几周几月才需要休息上一次,越是顶尖的黑客休息的时间越是少。北郭就因此对我钦佩不已,以他的话来讲:“你这狗日的还是不是人?”

不过这天我却扎扎实实地睡了几个小时,和往常一样,黑客没有梦。醒的时候精神已经基本恢复,一切正常。而一双很大的乌溜溜的眼睛在侧下方十公分胸口部很仔细地看着我,居然毫不忌讳地盯着我。

“我发现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好丑。”小妖婆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直接将头枕在我胸口上。

“你怎么一点没有害羞的样子?”

“游戏嘛,异世界而已。都脑网时代了谁没经历过啊。”

是啊,脑网时代了,没有这方面经历的人比现实世界二十岁女人还是处女的比例还要少。我推开她,翻身下床:“我得去做凌晨一点三分的工作了。”

小妖婆不肯起身,在已经有些破旧的床上扭动了几下:“记得花!我在这里等你。”

平心而论,她的样子还确实挺可爱或者称得上美丽一词,不过脑网中各种模拟出来的美女实在见多了,而且一个数据躯客永远不会迷惑住我。我说:“呆这里也行,租金?”

“吸血鬼!”她扔过来一个铜币。

“铁母鸡!”.

流浪猫觉察到了线人昨天的情绪低落,一忙碌就将这个事情给忘记了。在村南三里外的平原新发现了一群数目庞大的野牛群(等级7),不过还有几只对于他们而言过于强大的草原狼(等级15)出没,猫组成员讨论的正是这个问题。根据消息灵通的北郭提供的新资料表明,三级以后的平民就可以装备上铜剑、手斧、短弓(攻击距离20米)和牛皮甲衣,所以他们决定等猫组成员全部上升到三级之后扩大成员组合再去那里。等所有事情商议完毕,她发现线人第一次提早消失了。在她的印象中,线人永远是那副笑嘻嘻懒洋洋的样子,因此她想问问线人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和昨天一样,线人乐呵呵地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准时出现在她房门前:敲门、进来、“阿姨早!”、换花、擦桌子、扫地、“阿姨再见!”。和昨天一样,流浪猫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线人就不见了。

人总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流浪猫想。就象一年前被似是故人来逃脱之后,就是那次黑桃X那个神秘人教会了她逻辑归纳精选法。前几天,她已经收到了那张扑克牌的回言:相逢自有时,稍安且毋躁。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该去练级了,顺利的话今天可以上升到三级,力量基本足够到可以穿上线人已经准备好的牛皮甲衣了——这个线人还很细心。流浪猫不再多想,向猫组约定好的聚集地点村口走去,路过妹妹的房间时她照例喊了一声,不过没有听到回答:这丫头不知道又上哪里玩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顺手拔了两根狗尾巴花,进门扔到还在床上赖着的人身上:“任务完成!”

小妖婆那种眼眉倒竖的样子和小白猫发怒时很相似,这可以充分证明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不过慢慢又舒缓下来,她温柔而恶毒地含笑说:“混帐王八蛋!”

“流氓老毒蛇。”

“我要告诉我姐……”那样子象极了人们小时候经常说的话:我要告诉老师去,或者我要告诉你爸爸。

“死妖妖,是你在我房间里,要说欺负,那也是你非礼我。”

“我就这样让你讨厌?!”

“上门无好货,就象这狗尾巴花。”经验告诉我,对这种毒蛇绝对不能心慈手软,我不想做农夫。

“哼!小阿姨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样见识,”小妖婆眼睛转了两转,笑了起来:“礼轻情重。我居然看到了36%的老贼头故人的样子,好开心!现在开工办事!”

她跳了起来,居然哼起了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忘记刷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出门,北郭正在外面守侯着,一脸贼眉鼠样的猥亵。我先打断了他:“看你恶心的童子鸡样,不小心看到哪个小姑娘的小花内裤了?小心鼻血!”

北郭被噎得直翻白眼,还没等他反击,小妖婆接着大声说道:“蝈蝈,昨天在村口和你说话的那个漂亮妹妹是谁啊?”

“谁?”后面跟着的蛐蛐听到了,空气立即变得很酸很酸。

所以,作为黑客绝对不能被人抓到漏洞与把柄,永远不要。不过,和小妖婆的这次合作让亲密度变成了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