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群魔乱舞(三)
作者:月兰之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390

隔数日,又一次看到那个长方形大铁房子的时候,钟心里直打颤。

多么邪恶的存在!布满铆钉的巨型铁盒,一端插着根粗长淫恶的铁管子,三层楼高的车顶上架着一个糟蹋美学的烟头般的机枪塔,以元素周期表明者的名字作为代号,被策电的七五短炮多次命中却安然无恙……这一切都促着钟易心中那难以抑制的,游荡于愤怒、恐惧与吞螂般的恶心之间的不安感。

门捷列夫,门捷列夫——你不下地狱,我必上天堂——

嘴里念咒地呓语,手早已下意识地在位于前下方的驾驶员肩上拍出暗语。迎着那根大炮管直冲过去显然是死路一条,没有别的办法,迂回,只能迂回,绕到侧后,打履带,打机枪塔,搞瘸它,弄瘫它,让它变成待宰的小羊羔——

钟易很喜欢吃羊肉。

战车急转向的一瞬间,钟易脑海里晃过小时候父亲系着围裙与全家人一起烤羊肉时的画面。

在外人看来,父亲正如他的名字般,总是暴烈如火,但在家人眼中,他的笑脸远比他的怒容更常见。

父亲的死充满了疑点,钟易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解除这些疑惑,但在此之前,先得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并为这轻易承继而来的公爵之位填充足够的战功——钟易可不想被人看做是吃老爹饭的纨绔子弟。

就在这地狱般的战场上证明一切吧!

装甲钢板外壁传来打铁铺的敲击声,钟易从潜望镜里看出去,那座铁房子顶部的机枪塔正疯狂地朝自己地座车喷吐枪焰。

钟易敲了敲驾驶员后脑。

2o吨的策电重战车猛地一个急停,扎在了铁房子的侧后

“三点钟方向,距离一百!穿爆弹准备!”

没了震耳欲聋的机械运转声。钟易总算可以放心地用嘴下令。

“收到,三点钟方向,距离一百!穿爆弹装填——”

炮长话音未落,对方原本沉埋在雪地中的车体突然升了起来,露出底下宽大厚实的履带,侧面一片格栅里也忽地喷出浓浓黑烟,看来对方见势不妙,打算就此开溜。

“注意瞄准履带!”

“收到,瞄准履带——”

位于钟易左侧的炮长口里机械式地重复着命令,两眼紧贴瞄准镜。双手麻利地旋动方向和高低手轮;钟易后方的装填手则迅从炮塔内壁下方的待弹挂架上取下炮弹,旋动炮栓把手,哐啷一下推弹入膛——不到3o秒,装填手和炮长相继喊出了“备毕”。

“放!”

炮长按下火钮,粗大的炮尾噔地向后弹了一下,钟易看到那座铁房子下面闪出了一团爆光,铁房子微微抖了一下,格栅里喷出更浓厚地黑烟,挺着一杆长管子的车向自己这边慢吞吞地转过来。

“糟了!快炮!”炮长惊恐地叫起来。

钟易却按住了正欲踩下油门的驾驶员。

“看到那片喷黑烟的铁栅了吗?引擎应该就在那里,往那里打一炮。”

“可是——”

“执行命令!”

“是——”

说话间。装填手早已推入了第二穿甲高爆弹。

“备毕——”

“备毕——”

“放!”

大概是过于慌张,这一炮弹打在了格栅边的车体上。在车外轰然炸开,大铁房子依旧喘着粗气继续原地转向。

这时,围拢过来的1连其他战车也相继开火,大铁房子一下子陷入了此起彼伏的爆光中。

“这个方位正好,抓住机会!”钟易贴在炮长耳边吼道。

炮长额上沁着汗,拈绣花针般地微调手轮,就在装填手喊出“备毕”的那一刹那,大吼一声“日你奶奶”,啪地摁动火钮——

弹爆火起,正中目标!铁房子的侧后下方喷出大股烈火浓烟。顿时瘫在了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日你奶奶,早两天这么干不就成了!”炮长兴奋得直哆嗦,攀住钟易的肩头猛摇晃。

钟易倒是挺冷静:“先别晃。看见那炮塔没,快动手!给步兵开路——”

没等炮长动手,铁房子顶上地烟头炮塔早已迭连中了两三弹。硝烟散去,只见炮塔三面吐火,四面喷烟,显然无须为其再浪费弹药。

1连各车见目的已达到,纷纷停止射击。

钟易打开顶盖,从突出于炮塔顶部地车长指挥塔里小心地探出脑袋,见四周并无大碍,迅挺出大半个身子,举起两面红绿小旗,向后面的两部僚车挥舞起来。

“右队向我靠拢。”

连续几次打出这样的旗语后,左右后方各约五十公尺外的两部战车才

地靠了过来。

钟易往连长付亮的座车望去,只见付亮高高站在炮塔顶上,小旗子上下翻飞,打出如下旗语:“全队跟我来。”

装1连大战门捷列夫的同时,禁1团2在装1旅旅部队(1部策电,5猎犬)的支援下突入阿克托别村,以火焰喷射组和冲锋枪手为先锋,逐屋扫荡——事实上,这座被我军重炮拆得七零八落的小村早已无屋可扫。

绕过一堆又一堆燃烧的废墟,不时从这个地窖里赶出几个残兵,往那个掩体里扔几枚手榴弹,不到一刻钟,2就从村头扫到了村尾,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迎面便撞上了一股气势汹汹的俄国骑兵。

“乌拉——”

挺着长矛,挥舞马刀,哥萨克地皮帽子证明着他们的身份,成群的草原雄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最前面的

听到前面地喧哗喊杀声,蹲在袁旭座车炮塔上的2长王忠君急忙站起身观望。

登高望远,一目了然。

“怎么了?”装1旅旅长袁旭握着他的马鞭钻出炮塔。

“毛子地骑兵反扑过来了。”王忠君看得心急。

“看后面,还有战车队。”袁旭眼力更胜。

“要有一场恶战了……”

“支援你们的左翼队跑到哪去了?”

“在村西头,好象是冲着一只大家伙打过去了——我这就派人去联系。”

袁旭手握马鞭连拍几下:“来不及了,生啊,就在这里大干一场吧。”

原来袁王二人本是同乡旧识,平素皆互称表字,这次王忠君所部不但编入袁旭麾下作战,两人又在激战中相遇,实在缘分不浅。

“好,大干一场就大干一场——”

说罢王忠君“唰”地拔出战刀,跳下战车,赶着他的部下督战迎敌去了。

袁旭也毫不含糊,以座车为先锋,领着5玩具般的猎犬小战车开足马力突入敌阵。俄国骑兵一见华军战车杀来,大约是先前有了经验,转身就逃。华军战车步兵枪炮齐,追着马屁股一阵猛击,打得哥萨克们鬼哭狼嚎人仰马翻,马刀长矛扔了一地,先前的威风劲头一口气扔到了九霄云外——

袁旭正要率队追杀,俄军反击的炮火接迭而至,在村子里一寸寸地来回耕耘,密集的弹片疯狂地打在装甲外壳上,浓重的硝烟包围了战车并从缝隙间涌入,乘员不得不戴上了防毒面具。

由于前面的道路被炮火封锁,袁旭只得命驾驶员暂时后退,薄皮大馅、行动笨拙的策电在密集炮火中的生存力反而不如轻巧敏捷的猎犬。

俄军的炮击持续了不过五六分钟,待硝烟消散,袁旭钻出炮塔,只见大道的那一头影影绰绰现出一队装甲汽车来,为的几部在单薄猥琐的车体上顶了两个硕大得不成比例的柱形炮塔,一股莫名的淫邪之气靡靡而漫。

没空欣赏俄军兵器的独特美学,袁旭正欲指挥全队冲向敌阵,来个生死相搏,无意间瞥见几名士兵用一扇门板抬着位浑身是血的军官从车边经过。

袁旭见那军官身形与王忠君相似,忍不住叫问一句:“那边抬的是谁?”

“我们营长中炮了——”一名下士带着哭腔应道。

就在这时,门板上那位军官突然挣扎着翻下地来,艰难地向袁旭举手招呼。

“生,你下去好好养伤,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袁旭的劝说并没有起到效果,王忠君挣脱了部下的拦阻,滚到战车履带边。

袁旭咬咬牙,跳下战车,扶起老乡:“你不要命了!”

“已经没命了。”王忠君颤抖着苍白的嘴唇,“打在海参崴留下的旧伤上——这回是逃不掉啦,就用这条命来回报先皇的大恩吧。”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快回担架上去!敌人要打过来了。”

“等等,请想办法……把这个交给当今皇上。”王忠君艰难地从胸兜里摸出一个带血的油布包,塞到袁旭兜里。“这是2o年前先皇亲手交赐我父之物,请转告今皇,我王家世世代代,誓为汉家天子,中华皇室效忠……到死……”

“你这——”

袁旭后面的“傻瓜”二字未出口,王忠君头一歪,已然昏死过去。

“快抬上往后面送,毛子的战车上来了!”

三下两下将王忠君扶上门板,袁旭爬回战车顶上,摇头叹道:“生啊,忠君爱国,当以爱国为优先,留得这条性命努力报国才是正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