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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庄与史府相隔只不过二三里路。

我和老爹坐在车子里。

透过车子窗帘看到，前方一处酒店门口聚拢了一大群乞丐，都是一些年纪幼小的孩童，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只有三四岁，在几个大人老妇的带领下围着一个富商模样的人，都伸长了手，叽叽喳喳地乞求着。

猛烈的夏日阳光下，看上去他们几乎都是一个模样，乱草一般的头发，污秽尖削的脸颊，呆滞的，没有神情的大眼睛。

他们穿着褴褛不堪的衣衫，有的甚至赤裸着身体，露出嶙峋瘦骨。他们乞怜地向人乞求，他们需要钱、饭、衣物。

老爹叫停了车，走了下来。

因为被众乞丐团团围住的那个人老爹是认识的，正是扬州大盐户田青。

我随着老爹下了车，朝那边走去。

众乞丐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听得很清楚。

“哎，官人可怜见怜。”

“求你行个好，给我们一点钱，求你啦！”

“大官人，求你了，我快要饿死了。”

他们七嘴八舌，有的干脆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手。你们饿死干我何事。”田青大声叱骂着，用手去推搡众乞丐。

可是他越想挣扎众乞丐越是不肯放过他，酒楼里其他一干闲人见了也不免好笑，都坐着瞧热闹。田青本来生得圆溜溜，加上天气炎热，被众乞丐围住，已是汗流浃背，热得直骂娘们。

他气呼呼地嚷道：“没有了！我没带钱出来！”

“你不是刚从酒楼里出来么？”

“我刚好用完了！”

田青烦厌得要生吞了这群乞丐。

“老爷，小的求你，小的还有父母卧病在床，已是一日没有吃东西了。老爷，行行好吧，救我一家人命吧。”一个乞丐苦苦地跪在地上哀求道。

又有一个乞丐道：“小人家乡发大水，淹了田家，父母兄弟都淹死了，现下已成孤儿，衣食不饱，求大爷高抬贵手吧。”

田青怒道：“你们饿死了父母，淹死了兄弟，关我屁事，我老母八十高龄还是好生生的。都怪你们这些忘八搞的好事，否则你们父母也不会饿死。没出息的狗东西们。”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骂还是无济于事，他见这样下去如何也是脱身不了的只好无可奈何地摸出几文钱，向空中一抛道：“给你们了，怕了你们啦！”众乞丐忙放了他，去抢那几文钱。

田青见机溜出了包围圈，去的时候还撇下恶狠狠的一句话：“这比强盗还厉害！”

众乞丐拾得钱，数数才是四文钱，还不够买下几个馒头，当下有个小孩模样的乞丐向他的背影唾了一口，道：“我呸，吝啬鬼！”

“唉，算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给多少还得凭人家欢喜。”

“可是，他也不是穷人，还装穷叫苦，装得倒像！”

“就是嘛！”又一个声音叫道：“他不是照样有钱吃喝玩乐，说不定现在他又去逛窑子，找婊子嫖去了，莫非那婊子贱得一文不值，白送身子给他？”

这些话语句句打在我心里，不知是啥滋味。

老爹转回去叫金老三拿了三十两银到自家店里找开，分给这群乞丐。

这才叹一声：“饿殍载道，满目凄凉……”上了马车，回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