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情荡漾
作者:江南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551

杜一山本是满腔怒火,自怨自艾,这时才渐渐相信花迎剑了。他是不是真有说不出的苦衷?他本来文采风流、壮志凌云,现在却成了任人摆布、无足轻重的木偶,他活得也一定很累。自己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替他想一想?

杜一山的心里又重燃起希望。他知道花迎剑绝不肯久居人下,他忍气吞声,装出一副懦弱样,一定是为了奋起一击。这一击才是致命的。自己又应该做些什么呢?召集流落各地的师兄弟,与花迎剑遥相呼应,重振华山派雄风。虽然前途必多坎坷,但他充满着信心。

这时候他又变得雄心壮志起来,他觉得以前的颓废绝望简直是在浪费光阴,而光阴对他而言又是何等重要。他绝不能让时光白白流逝!

他不由想起了李无为,他是他一生中除恩师外最尊敬的人,想起他的音容笑貌,他便感到一阵温暖。是啊,他不仅是华山派的弟子,也是自然盟的一员。自然盟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干的是轰轰烈烈的大事,投身这股洪流,才不枉这一生。他不仅要让华山派重新强盛,也要让自然盟陕甘部不断壮大,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如果一个人感到了他肩负的责任,那他绝不会再有轻生之念,他的目光一定投向了远方。生命是艰苦的,但掺和着的少量欢乐,已足以让人追求一生、回味一生。

正在这时,文青萍“嘤咛”一声,缓缓地醒了过来。

杜一山这才觉得,她醒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

文青萍依然有些昏昏沉沉,只是觉得身上凉丝丝的。

是赤身躺在凉席上吗?这已是遥远的梦:盛夏骄阳,一方竹席,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含情脉脉,大手在洁腻的肌肤上滑过。她也是这样如堕云堆,分不清东西南北。她终于有些回忆起来,刚才是有双手抚摸过她,但绝不是大师兄的……

一股强烈的男子气味扑来,她差点晕过去。她渐渐想起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慌乱中用手一按,触手处软软的,竟是人的身体。她顿时如坐弹簧般跳了起来。

她并没有奇怪自己为何能动弹了,至少在那一瞬间没有念及。其实童有才和谷迎香并没有对她下重手,只是封住了几个穴道,半个时辰一过,再加上她刚才惊怒交加,竟然把穴道冲开了。

但此刻,她心里闪过的却是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裸体下压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她几乎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多么令她难堪和惊惧!

她一把扯下蒙着的布条,一张俊秀但显得憔悴的脸映入了眼帘。他很年轻,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他闭着眼睛,睫毛长长的,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晕。她忽然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她抓过件袍子,遮住了自己新月般的胴体,一颗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觉察到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所以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少女的娇羞随即烧红了她的脸。

她盯着杜一山,嗔道:“你是谁?”虽然她充满了气恼,但面对着这个大孩子般的年轻人,她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杜一山低声道:“文姑娘,你不认得我了?”

文青萍恼道:“谁认得你这个大淫魔,你在嘴上还要占便宜!”

杜一山苦笑道:“文姑娘,你一定误会了,我是华山派的杜一山啊!”

文青萍先是一愣,随即面带喜色道:“你是小山子?五年前我跟着师兄上华山,带我游华山、看日出、采野花的就是你?”她的一双妙目紧盯着杜一山,既是喜悦又是怀疑。

杜一山张开眼,道:“你记起来了?你那时整天缠着你大师兄要游华山,你大师兄哪有这种空闲,师父便让我陪你四处游玩,几乎把整个华山都游遍了呢!”

文青萍接口道:“也很贪玩,而且调皮,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作弄我一番,害得我连几个最好玩的地方都没有去成。”

杜一山微笑道:“我入华山派以来,还没有那样舒心惬意过。师父不来督促我练武,众师兄弟也不会来缠得我头痛,可以无拘无束地满山乱跑,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文青萍忽然俏脸一板,道:“可你刚才怎敢……”她随即释然道:“我记得声音,那人不是你,你的声音很沙哑,你是不是病了?”

杜一山歉意地道:“那是花师兄……不过他也有苦衷,并不是成心想污辱你,你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坏。”

文青萍皱眉道:“是他?当年我见他一直侍奉在长河掌门身旁,彬彬有礼,待人热忱,他怎会……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杜一山不好为花迎剑辩驳,当下岔开话题道:“洛阳城里情况非常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家孤身出来,多危险哪!你西门师兄没让你留在他身边?”

文青萍低头道:“师兄让我去找辛师兄,结果没有找到。这些日子他总是和‘恶商’在一起,行踪诡秘,不知在搞什么明堂。”

她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道:“你也被点了穴道?”

杜一山点了点头,把被点的穴道名给她讲了。文青萍立刻给他解了穴。

杜一山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肢体,含笑看着文青萍。

文青萍用袍子裹紧胴体,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不自觉地垂下了头,看着自己娇嫩的脚趾,可是心里却很甜蜜。

她觉得在西门师兄和杜一山面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幼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是西门师兄把她带上了崆峒山,并且手把手地教会了她武功。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出落得象一朵花似的,而她对师兄的敬爱也与日俱增。她可以为他献出一切,因为她的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她也能感觉到大师兄对她的爱恋,因为她是崆峒派最美丽最可爱的女孩。她已不再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黄毛丫头,而是眉目如画、体态轻盈的美人,整个崆峒派都为她迷醉。但绝没有人敢碰她,因为她是属于西门青泥的,而西门青泥是崆峒派至高无上的掌门。‘

她对其它的弟子也从来都不屑一顾,还有谁比西门师兄更孔武有力、卓而不凡?她的眼里只有大师兄,对他敬慕、爱恋,甚至有些崇拜。少女的梦是绮丽的,而梦中的他也应该是最出色的。

多少次月上柳梢头,她在房中洗浴,有一双眼睛会在窗外默默地凝视。她并不害怕,也不觉羞涩,而是将灯挑得更亮,将身体展露在窗前。水珠在牛奶般的肌肤上滑下,光线在她身上勾勒出诱人的阴影,她很自在,也很幸福,因为她知道,窗外的那人是大师兄!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她感觉到裙衫轻解,胴体微露,一双炽热的大手会在身上轻轻地抚摸。她闭着眼睛,任凭它滑过少女最神秘的地方。她的身体在发抖,那手也在发抖,她沉浸在一场奇妙的梦中,可是她很坦然,很迷恋,因为她知道,那是大师兄!

她对西门青泥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恩人的感恩图报,又有对父兄的崇敬依恋,还有对情人的痴迷喜爱,她已觉得一辈子都离不开他。她的一生早已托付给他,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不再属于她自己。

可是遇见杜一山之后,她忽然觉得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杜一山年轻,和她年纪相仿。从他身上,她可以感受到勃勃的生机和向上的动力,并且带给了她年少时美好生活的回忆。那是一种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难道不令人神往吗?

杜一山英俊,但绝不浮夸。他的脸上透露出坚定、勇敢、自信和执着,是多少磨难才练就他这样?这难道不是少女梦中最向往的情人吗?阴鸷凶狠、喜怒不定的西门青泥又怎能和他相比呢?

男孩子不言爱,因为他有执着的追求;女孩子不言爱,因为她还没有找到梦中的他。一旦梦中的人就在眼前,再柔弱的女孩子也会变得比男孩子更有决心。男孩子除了恋人外,还有广阔的天地任他闯;女孩子的天地则狭小得多,除了心爱的人儿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这一刹那,文青萍觉得自己的心好乱。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将要改变,可是她不知道,她是应该接受这改变,还是固守前状。

可是她的内心已起了波澜,再难平静。风越大,波涛也越猛,直将原来的天地掀翻。

杜一山将扔得满地都是的衣衫捡起来,递给了她,道:“我们也该出去了,你不觉得这里太沉闷了吗?‘

文青萍不由自主伸手去接,宽大的衣袍顿时松开,缓缓滑落身体……

***

杜一山和文青萍走出卧房之时,也正是朱博和花迎剑步入客厅之时。

“鸿泰”是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它的客厅自然是装饰华美、富丽堂皇。昆仑派包下“鸿泰”,无疑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豪阔与气派。朱博此次有为而来,自然不会在乎花钱多少。

花迎剑跟在朱博身后,一边担心着房中的杜、文二人,一边思量着如何应对西门青泥。数年前师父在世时,西门青泥上华山切磋武艺,他曾经见过他一面。西门青泥的深沉老练、阴鸷慧黠曾给他很深的印象,以至于对他产生一种既敬且畏的感情。时过境迁,他已是与西门青泥并起并坐的一派掌门,面对着他,他还会有那种敬畏之情吗?

拨开珠帘,他便看到了西门青泥。他独自坐着,喝着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这里是他崆峒派的大堂一般。他的脸色蜡黄,长眉入鬃,眼睛里透露出凶悍乖戾之色。花迎剑暗想:他一点没变,但是我已经变了。他昂首挺胸随朱博进了客厅。

西门青泥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又望向了朱博,这使花迎剑感到万分的沮丧。他以一派掌门的身份,却得不到人的丝毫尊重,只是因为华山派已经衰落。就象海水干涸,蛟龙的威风也就荡然无存了,没有人再会对它敬畏有加。这对花迎剑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触动,华山派的声望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要知数年前西门青泥还特地赶赴华山来和“华山五老”切磋武艺呢!他的心中顿时涌起要振兴华山派的宏图大志。

他本是华山派最出色的弟子,文采武功、声名威望无不在同辈之上,由他接任掌门当然是众望所归。但少年得志的他却不得不生活在师叔的阴影之下,因为他不甘心做傀儡,所以不惜自毁名节,结交昆仑派以为外援,岂料师叔们亡故之后,蓦然间他才发觉已经摆脱不了朱博。他的门下大多已经倒向昆仑派,他已成为孤家寡人。他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忍辱负重。他知道江湖中的人都看不起他,但他不在乎,他相信最后成功的一定是自己。在遇到杜一山后,他更有信心了,因为华山派还没有被击垮,也不会被击垮。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杜一山那张苍白的脸来,这张曾让他忌恨的脸,却让他感到有一股暖意从心头升起……

***

杜一山仔细在四周搜索了一番,道:“没有人。”

文清萍奇怪地道:“这里是华山派掌门的卧室,怎会没人守护?”

杜一山道:“正因为这里住着华山派掌门,少有人敢闯进来,所以守护不免松懈。所以说最危险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安全的。”

文青萍点头称是。

两人从偏门走出,转入了一座小庭院。

四四方方的院子中间,种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大树底下,放着个高脚圆凳,凳上摆着一盆清水,一名年轻貌美的妇人正在洗着长发。

她的身上披着轻纱,里面的雪肌玉肤隐约可见;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穿在木履中,底平趾敛,洁白如霜。饶是文青萍也是女人,脸也不禁有些红了,杜一山的头便是早已扭向了另一边。

清风吹过,轻纱飘起,露出了修长圆润的玉腿,甚是勾人魂魄。那妇人却满不在乎,娇声道:“你们是谁?怎么闯到我这里来?莫非想打劫不成?”

文青萍见她甚是美丽,也不害怕,道:“我们要出去,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那妇人“咯咯”一笑,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打量着杜一山和文青萍,“这里住的是华山派弟子,你们又是谁啊?”

杜一山接口道:“我也是华山派弟子。”

那妇人盯着杜一山,满脸尽是妩媚之色,娇声道:“华山派有你这样英俊潇洒的弟子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是私奔还是怎么的?”

杜一山被她看得极不自在,只好又把头扭开了。文青萍则诚恳地道:“我们是被坏人抓来的,不知姊姊能否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出去?”

那妇人笑盈盈地指了指树后,道:“门在那里。”她的长发乌黑发亮,飞洒如瀑,水珠儿晶莹透剔,香气扑鼻,文青萍不禁有点痴了。

***

西门青泥盯着朱博,缓缓地道:“朱兄,我们可是近十年未见面了。”

朱博道:“西门兄还是风采依旧,只怕技艺更显精纯,真是可喜可贺。”

西门青泥淡淡地道:“西门青泥纵然苦练到老,成就也难及朱兄之万一。朱兄得到《天侯秘笈》,这才是可喜可贺。”

朱博佯作不知,道:“西门兄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武林大会尚有余日,西门兄便有些急不可耐了吗?”

西门青泥嘿嘿冷笑道:“比起朱兄的雄才大略,深谋远虑,在下可就差得远了。”

朱博道:“此话怎讲?”

西门青泥道:“在下的师妹遭人劫持,特来求助于朱兄。”

朱博惊讶地道:“令师妹失踪,于我们何事?”他望向垂手而立的童有才和谷迎香,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此事?”童、谷二人均是默然。

西门青泥冷冷地道:“朱兄不必故作姿态,在下已打探清楚,文师妹就在你们的手里。昆仑和崆峒虽然远隔千里,但毕竟同属七大门派,请朱兄不要为难一女孩子家。”

朱博哈哈一笑,道:“西门兄说我们劫持令师妹,可要有真凭实据才行,空穴来风,怎能让人心服?崆峒派固然不好惹,但昆仑派也绝不是面捏的。华山派花掌门可以作证,断无此事!”

西门青泥望向花迎剑,花迎剑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西门青泥哼了一声,道:“朱兄是不肯承认此事的了?”

朱博脸一板,道:“实无其事,如何承认?西门兄不要强人所难。”

西门青泥盯着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朱博心下也是惴惴不安。他知道西门青泥长于自已十余年,习武也远较自己刻苦,合花迎剑两人能否胜他也属难料。好在自己夺得了《天侯秘笈》,假以时日,当有大成,那时再与他一较高低也不迟。于是他道:“西门兄若是想切磋武艺,不妨在武林大会上见真招。”

西门青泥沉声道:“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你若是不承认,我又能奈你何?”他看了看花迎剑、谷迎香诸人,道:“昆仑、华山结成一家,朱兄宏图霸业,花掌门少年有为,诸位都是前途无量啊!”

朱博笑道:“七大门派本是一家,何分彼我?崆峒派也一样兴旺,西门兄若是甘居人下,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西门青泥淡淡地道:“有了《天侯秘笈》,难怪朱兄志得意满,神采飞扬。只是朱兄的手段太不光明,实在有损昆仑派掌门的声名。”

朱博神色不变,道:“西门兄遣人劫取,朱某则是亲自出马,咱们彼此彼此。”

这时,他对西门青泥的最后一点忌惮也已消去,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集昆仑、华山二派百余名弟子,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西门青泥?他甚至有些好笑,西门青泥一向精明似鬼,却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孤身蹈险,实属不智。他对击败西门青泥——他自认最强劲的对手,充满了信心。

***

杜一山和文青萍绕到树后,果然看到一扇小门,门正掩着。

文青萍欢欢喜喜推开门,抢先出去,但一只脚刚跨出,她随即呆住了。

杜一山一看,他顿时全身冰凉,前面二十多支上弦的箭正齐齐地对着他们。

一触即发!

他回头一看,发现后路也被封死。那妇人神情慵懒地靠在树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挺着高耸的胸,露出修长的腿,她的脸上全是诱惑之色。

杜一山不由暗暗叫苦: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自己纵然不畏利箭,可文青萍怎么办?他绝不想看到她被射成刺猬一般。一时间,他自己也没了主意。

一个故作潇洒状的白衣男子施施然地从弓箭手背后步出,可他的脸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眉短眼细,鼻塌嘴豁,脸上挤满红豆,当知其相思有多苦;整个就象戴了个面具一般,丑不堪言,猪八戒若在,便可心安理得去追高翠兰了。不过,他的自我感觉颇好,装出一副美男子的傲然不群来。可惜他只看了文青萍一眼,文青萍就象被毒蚊叮了口般难受。

丑人多作怪,此言不虚也。

“你们可真够大胆,竟在昆仑、华山一派的住所乱闯,难道你们不要命了?”他尽量装出一副和颜悦色来,但还是把文青萍吓得够呛,她不由自主地便往杜一山身上靠。

那妇人走上前来,嗔道:“薛有情,你可不要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薛有情颇感委屈,心说我什么时候吓她了,却见她纤指疾点,已把杜一山和文青萍的穴道点了。

薛有情嘿嘿笑道:“杀人不用好,佳人体如酥。还是师妹能干,难怪师父、大师兄都把你喜欢得要命。”

“你呢?”那妇人瞟着他,满是挑逗之色。薛有情顿时飘飘然不辨东西,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要占有她!

但那妇人的一句话又把他拉回到现实中。“你先把他们押下去,等查明了身份再做处置!”她虽然是个女子,但话却颇有份量,包括薛有情在内的诸人都凛然而遵。

杜一山暗想:她一定是昆仑派的“美貌”苏有容了。我真笨,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敢在这里闲然自得地洗发?但这时明白已经迟了。

其实这里仍然是升泰客栈,与鸿泰客栈一墙之隔。朱博将她安置于此,一来是监视花迎剑,二来是希望花迎剑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从而死心塌地地替昆仑派卖命。不过尽管苏有容袒身露体,使尽伎俩,花迎剑却没有上她的钩,反而是杜一山误闯误撞落入她手。早已欲火焚身的她,面对如此俊俏儿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了。

***

“朱兄是想独占《天侯秘笈》了?”西门青泥突然道。

“谁有能耐得到它,谁就是它的主人。江湖上的人都对它垂涎三尺,莫非西门兄也眼红了,想把它占为已有?”朱博嘻嘻地道。

西门青泥神情肃然道:“江湖纷乱,魔教称雄,七大门派已是日益衰败。朱兄既然得此秘笈,便应让七大门派掌门人共参,若能学得绝学,便能与魔教抗衡。平定江湖,替苍生造福,此皆朱兄之功也,万世当景仰之。”

朱博哈哈大笑道:“西门兄一副悲天悯人的胸怀,着实让朱某感动。不过既然是为了与魔教抗衡,又何必仅限于七大门派,让普天下的英雄都来参详《天侯秘笈》,岂不是更好?”

西门青泥脸色一变,道:“朱兄若有此心,实是武林之福。”

朱博道:“可惜朱某并非白痴。多少人为它连命都可以不要,朱某好不容易才得到它,又怎会轻易示人?西门兄若是觊觎秘笈,我看还是趁早歇此念头。”

西门青泥脸色甚是难看,冷冷地看着朱博不语。

朱博知道他随时都会发难,于是暗暗防备。他也知道西门青泥武功高强,谁也抵挡不了他的雷霆一击,《天侯秘笈》在自己身上,难保不被他抢去,当直从怀里取出个布包递给了童有才,道:“童师弟,你先离开此地。”童有才向来对他忠心耿耿,是以他才放心托付给他。

童有才伸手接过,却没立即离开。

厅中气氛甚是紧张,几呈一触即发之势,谁也不知道当世两大高手这争结果会是如何,只有花迎剑在心里呼喊着:“快打啊,还等什么?”

西门青泥却忽然笑了起来,道:“朱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西门青泥会无耻到明抢硬夺的地步?朱兄既然不肯告知敝师妹的下落,又不肯出《天侯秘笈》给在下一览,那么在下只能告辞了。”说着便走下厅去。

木立一旁的童有才突然脱兔般跃出厅去,众人还未转过神来,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朱博正要追去,却被西门青泥魁梧的身躯挡住了。西门青泥得意地道:“朱兄的手下反击一击,着实是妙。在下告辞,后会有期。”他拱手而去,朱博呆呆站立,也未阻拦。

花迎剑惊讶不已:童有才一向对朱博忠心耿耿,难道这也是装出来的?朱博这个跟斗可就栽大了。他的心里不禁有一种快意涌起。

忽见谷迎香依然一动不动站立着,花迎剑一愣之后立刻醒悟,他多半被点了穴道。又闻桌下有轻微响声,他掀开厚厚的桌布一看,被剥掉了外衣的童有才正无奈地躺在底下。花迎剑顿时愣住了:怎么会有两个童有才呢?

朱博忽道:“刚才那人是邱脱兔,也就是铜驼镖局的总镖头,易容术天下第一。”

花迎剑故作同情地道:“眼下秘笈被夺,如何是好?”

朱博的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来,得声道:“既然连你都被骗过去了,西门青泥和邱脱兔就更看不破了,朱某这场戏演得还算成功。你想想,我会轻易将《天侯秘笈》托付于人吗?邱脱兔易容术虽然高明,又怎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花迎剑暗暗吃惊,道:“邱脱兔扮童有才,堪称惟妙惟肖,以假乱真,而且他既不言语,也少有动作,你是怎么看出他的破绽来的?”

朱博解开了童有才的穴道,然后道:“童师弟外号‘奇形’,自然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他邱脱兔一时间又怎能扮得周全?我们同门二十余年,彼此了如指掌,当然一眼就能分出真伪来。可笑西门青泥和邱脱兔沾沾自喜,还以为大功告成了呢!其实一切都在朱某的算计之中。”

花迎剑疑惑地道:“可你刚才却把《天侯秘笈》给了邱脱兔……”

朱博哈哈大笑道:“既然西门青泥能伪造一本假的给我,我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一来,众人的目光不会再老盯着我,我也落得个清净,而且西门青泥若是真得照此习练,非走火入魔不可,真是大快我心……”

花迎剑望着他得意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杜一山和文青萍被重重扔在地上,直摔得他们眼前金星乱冒。

苏有容挥手让众人退下,薛有情不无醋意地道:“师妹总是不肯放过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见了这小白脸,你是不是又心动了?”

苏有容冷冷地道:“本姑娘干事,还用得着你来管?”

薛有情不愿得罪她,陪着笑道:“男的归你,女的归我,咱们互不干涉。”

说完,他抱起文青萍,将她平放在桌上。只听“哧”地一声,一大片衣裳已被扯了下来。文青萍看着他那张丑陋而淫邪的脸,差点晕了过去。

杜一山见文青萍身陷魔爪,贞节难保,不由大急,苏有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想救那小妮子?”

杜一山连连点头。

苏有容妩媚一笑,道:“那你得叫我一声好姊姊。”

杜一山顿时大窘,心说这种肉麻话怎么说得出口。

却见薛有情满脸淫笑,野兽般地剥着文青萍的衣衫。文青萍酥胸半露,玉腿乍现,再迟得片刻,这一朵娇嫩的鲜花便要被摧残了。

“好姊姊。”杜一山连想都没想便叫了出来,然后他的脸立刻胀得通红。他自己也不相信,刚才那三个字是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

苏有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喝道:“薛有情,别碰那小妮子!”

薛有情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不行!老子饥不可耐,这么白白嫩嫩的娘们岂能轻易放过?她还是个处女呢!”

苏有容脸一板,道:“我的话你居然不听?以后就别想沾一下我的身子!”

薛有情望着丰姿绰约的她,顿时软了下来,恋恋不舍地看着玉体半露的文青萍,悻悻而去,一边还喃喃自语道:“就许你玩小白脸,不准我碰小妮子,这是哪家的规矩?……”

苏有容笑咪咪地看着杜一山,道:“姊姊我可是说到做到,你可信了?”她抚摸着杜一山的脸,春情荡漾,喘息声也重了起来。

杜一山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门外有人喊道:“苏师叔,掌门人有请。”

苏有容眉头一皱,心说这时候来叫可真不是时候,但是朱博相请她又不能不去。当下看了杜一山几眼,恋恋不舍而去。

杜一山见她出了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他暗暗提气,试图冲开穴道,却是徒劳无功。只听文青萍略带哭音道:“杜兄,你在吗?”

杜一山忙安慰她道:“我在这里,你不要怕,等一下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文青萍道:“谁会来救我们呢?”

杜一山黯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

半个时辰过后,杜一山和文青萍都有些绝望了。

忽听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纤秀的身影闪了进来。她一身鹅黄衣衫,容颜甚是美丽。她瞟了眼屋内,皱了下眉,自言自语道:“又走错了,他可真够难找的。”

正要退出,却看见了袒胸露乳的文青萍,不由奇怪地“咦”了声,她上前解开了文青萍穴道,手脚甚是麻利。文青萍赶紧用衣服遮住裸露的胸脯,那女子看了也不禁有些脸红。细看了那女子,二十岁上下,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子。

文青萍向她谢了声,那女子望了她和杜一山一眼,道:“你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对了,一定是昆仑派干的好事,七大门派别的本事没有,专会做掳人的勾当,真是无耻之尤!”神情甚是气愤。

文青萍点了点头,眼里已是噙满泪水。她今日两次险遭蹂躏,想来犹自惊悸,在崆峒派如同公主的她,受到如此惊吓和难堪,心情之糟也可想而知了。

那女子见她含泪欲滴的模样,甚是爱怜,柔声道:“你们不用害怕,现在外面没人,你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文青萍着好衣衫,忙解了杜一山的穴道,她感激地对那女子道:“多谢姊姊相救,不知姊姊能否告知芳名?”

那女子道:“我叫南宫荫,是来找——”她的神情忽然扭捏起来。

杜一山微微一惊:她难道就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听说她对花师哥一往情深,这次前来,莫非是……

思量间,那女子向他们挥了挥手,自出屋去了。杜一山和文青萍不敢久留,当下也出了屋。一路行来,也无人阻挡,大概天气炎热,昆仑派的弟子们都躲去睡午觉了。出了鸿泰客栈,但觉阳光灿烂,两人相视一笑,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

晌午时分,一匹快马驶入了菊香轩。

那时候,李无为刚去拜会了几位洛阳的武林前辈,回来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却见杨大眼皱着眉进来了。看到他这种神情,李无为知道又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慈云庵遭袭,主持妙空师太身负重伤,峨嵋派弟子或擒或亡,损失惨重。”

听到这消息,李无为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峨嵋派是七大门派中唯一立场鲜明、态度坚决、誓与魔教斗争到底的门派,没想到却最先遭受重创,这对正义力量无疑是一次打击。

“卓凡师太武功高强,贺雨意、江如意身手不凡,其余峨嵋弟子中也不乏好手,怎会如此一败涂地?”

“据妙空师太说,早上卓凡师太收到一封挑战书,言辞傲慢,极尽挑衅,但却没有署名,卓凡师太想探个究竟,便带了贺雨意前去赴约。不料大批蒙面人闯入慈云庵,峨嵋弟子仓猝应战,结果或是遭擒,或是被杀,无一幸免。妙空师太力战不屈,也被打成重伤,但性命无妨。”

“这是敌人使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卓凡师太恐怕没有想到敌人会这么快发动进攻,是以防备不严。现在卓凡师太寄居何处?”

“她和妙空师太、贺雨意暂住在沈轻裘的朋友家中。常自明已去看望了她,回来说她忧心如焚,已经亲自出去打探消息。沈轻裘心上人遭掳,也不会袖手旁观,他已遍托在洛阳的朋友代为留意。不过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李无为沉思了一会儿,道:“二弟,依你看,发动这次攻击的谁?”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峨嵋派洁身自好,在江湖上极少树敌。这次袭击她们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七大门派中人,他们怕卓凡师太技压众人,抢了武林盟主之位,所以抢先发难;二是魔教中人,峨嵋派与他们势不两立,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当然是必欲除之而甘心的了。”

李无为皱了下眉,道:“商四海、扫花客是何等老辣之人,选择在这当口贸然发动进攻,岂不暴露了自己,有碍大局?

“那么大哥认为是七大门派中人所为了?”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少林寺的大和尚和武当派的道士可以排除在外,因为他们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点苍派的沈轻裘正追求着江如意,自也不会干此事。如此看来,便只能是昆仑、华山、崆峒三派了。”

“华山派经过内乱,实力大减,最多只能充当帮凶。而朱博和西门青泥均是枭雄之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他们所为,那是一点不奇怪。不过,西门青泥为了师妹被劫之事亲自登门拜访朱博、花迎剑,听说还差点打了起来,从这点来看,袭击慈云庵的似乎不该是他们。大哥以为如何?”

“这有可能是他们遮人耳目之举,好借此洗脱自己的嫌疑。昆仑门下好手众多,苏有容、薛有情等人出马便能马到成功了,而崆峒派的辛青苔也非等闲之辈,再加上邱脱兔、过十万诸人的暗中协助,完全能做得干净利落。而朱博、西门青泥的这次会唔,有可能是他们故意为之,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杨大眼点头称是,道:“却不知是昆仑派还是崆峒派?”

李无为道:“朱博狡黠,西门青泥深沉,一时也难下结论。”

他想了想,又道:“不如我亲自去打探一番,顺便查查杜一山的下落。他贸然前去找花迎剑,真令我放心不下。他的武功虽然不错,但临场机变较花迎剑就远为不如了。”

***

鸿泰客栈一片安静。

由于骄阳似火,昆仑派的弟子都躲进房去了,他们来自天寒地冻之带,自然耐不住烈日的烘烤了。李无为一路进去,也没有人发觉。眼见鸿泰客栈占地极广、屋舍众多,李无为便找最大最漂亮的房子而去,因为这里面住的多半便是昆仑派的首脑了。

安福堂前,一名昆仑派弟子哈欠连连,似睡未睡。李无为轻轻上前点了他的睡穴,他马上鼾声如雷,沉沉进入梦乡了。

李无为来到窗前,用指甲在窗纸上划开道缝,凑近望进去,只见墙角一张大床上,一对男女正紧拥着,一件薄衫半遮着身体。女的青丝散乱,红云满面,露出了雪白的胸脯,李无为认得她是“美貌”苏有容;男的背向着他,是以看不见他的脸,皮肤白皙,肌肉精壮,年纪也不大。但见他在苏有容丰满的身体上东摸一把,西捏一下,弄得她梨花乱颤、娇笑不已。

“师妹,你还象十年前一样,皮肤嫩得象花瓣,掐一下似乎还会淌出汁液来,好不令人心疼!”

“你若是嘴馋,我就让你喝个够,你该知道我身上哪个地方的汁最香最甜的……其实,我的人早已是你的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的吧!”

那男的果然将埋进她的怀里,咂咂有声地吮吸起来。苏有容微微地呻吟着。

“大师兄,你已经差不多十年没碰过我了,你是不是另有相好的,所以把我这个丑师妹忘掉了?”

“怎么会呢?你可一直是我的亲亲宝贝,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去看上别的女人?这些年我没和你肌肤相亲、云雨欢娱,我也是有苦衷的呀!”

“好师兄,你快告诉我,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师妹我或许能帮你一把呢!”

“过去我要守口如瓶,现在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咱们昆仑派的冰雪神功练到第七重之后便不能近女色,否则那至阴至寒的威力便会大减。我不愿苦练而来的神功化为泡影,所以只能尽量避开你,这可便宜了薛有情那丑鬼!”

“原来如此,那么你现在怎么不怕了?”

“我得到了《天侯秘笈》,有没有冰雪神功便无所谓了。只要练成了秘笈上的武功,我朱博便天下无敌了。可笑西门青泥、邱脱兔喜颠颠地抢了部假秘笈去,纵然不被人折腾死,也会练得走火入魔、武功尽废。嘿!他当日用假秘笈哄我,我一眼便瞧出了真伪;如今我来个依样画葫芦,他却蒙在鼓里,可见我朱博比起西门青泥来,总要强上那么一点。最可笑的还是邱脱兔,他自认为易容术妙绝天下,便能以假充起真来,不知童师弟外号‘奇形’,颇多与众不同之处,就那两条弧形腿便没扮象。不过我正好将计就计,引西门青泥入圈套,算来我还得谢谢邱脱兔呢!”

“亲亲好师哥,你不愧为昆仑派百年来的第一人才,中兴本派的重任就全落在你肩上了。这么多年来,你为保神功不近女色,一定很寂寞吧?”

“那是当然,美人在侧却不能享用,你说我有多受罪!我知道你欲念难熬,所以对薛有情象苍蝇一样叮着你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告诉我,那丑鬼沾过你几次身?‘

“我还能让他碰我?我的身子只属于你。最多看他可怜,让他占点小便宜,他就已经喜不自胜了。“

男的用手在她雪白的胸脯上捏了一把,道:“这么水嫩的地方让那丑鬼享用,也实在是暴殄天物。“

苏有容钻进男的怀里,吃吃地笑着,话语声渐渐低了下去。男的突然一翻身,把苏有容压在了下面……

这时候,李无为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便离开了安福堂。他听了半晌,朱博和苏有容一句也没提到慈云庵遭袭之事,觉得不大可能是他们所为。当下奔升泰客栈而去,想探探杜一山的消息。

***

穿过几重院落后,忽见前面有一条纤秀的身影在张望着,待她一回头,李无为差点叫出来,她实在太象南荷了。不过她比南荷高挑得多,身体也更丰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李无为暗想:她一定是南荷的姊姊南宫荫了,她来干什么?

那女子在一间屋子的门上轻扣几声,门一开,一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那女的低喊道:“剑哥!”神情甚是激动。

那男的也喜不自胜,道:“荫妹,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一把搂住那女的,两人进了屋,把门带上了。

李无为暗暗奇怪:花迎剑和南宫荫怎么这么亲热?他想知道杜一山的下落,便来到窗子边,纸窗上正好有一个小窟窿。

花迎剑搂着南宫荫坐在床上,用唇在她雪白的脸上吻着,深情款款,南宫荫不禁喜极而泣,滚落的泪珠立刻被花迎剑吻干了。

花迎剑心情激荡,便要去解她的衣扣。南宫荫用手按住,道:“剑哥,不要这样,我们说说话好吗?……我迟早是你的人,你何必性急呢?”

花迎剑忙道:“好,好,我们就叙叙情吧!我们已有半年多未见,这半年间发生的事也太多了,所以我一直得不到空来找你。”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掉了呢!”南宫荫低声道:“剑哥,要是我们永远能够象现在一样,那该有多好。”

“荫妹,你是不是遇到不遂心的事了?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解决的,我花迎剑好歹也是华山派的掌门呀!”

“这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爹要把我许配给洛阳刀家,你说怎么办?”

“伯父要你嫁给刀红青?怎么会这样?他以前不是挺赞成我们的吗?”

“那时华山派声威正劲,你是掌门弟子,他对你寄予厚望,自然是推崇备至了,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说:‘华山派已今非昔比,花迎剑只会跟在朱博身后跑,我怎能把女儿下嫁给那样没出息的人?!’你别生气,爹就是这么讲的,他总要给子女结门当户对的亲。他毁了大哥的幸福,现在又来干涉我了,剑哥,我好担忧!”

花迎剑颓然道:“你怎么想?”

南宫荫坚决地道:“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花迎剑紧紧搂着她,爱怜地道:“荫妹,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不过伯父毕竟是南宫世家的当家人,他若是反对,我们该如何是好?”

南宫荫略带哭音道:“我正是无法可想,才逃出来找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在穷乡僻壤过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花迎剑沉吟片刻,道:“伯父会来中原吗?”

南宫荫点头道:“武林大会何等盛事,他不会错过的。还有,我妹子遭人劫持,他是极疼她的,免不了要出来走一遭了。”

花迎剑笑道:“你妹子少小离家,却还是最得双亲疼爱,真是奇怪。不过,她即使遭人动持,也绝不会有危险的。”

南宫荫凝视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花迎剑道:“听说她跟自然盟关系非常密切,而自然盟实力强大,高手众多,盟主李无为更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想,他们会让你妹子吃亏吗?所以说,你尽可心高枕无忧。”

南宫荫眉头略略舒展,道:“这我可放心了,她是我们南宫家的凤凰,谁也不希望她出事。不过我这位妹子行事常常是出人意表,有时还真让人哭笑不得。”说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花迎剑道:“什么好笑的事?讲出来让我也乐一乐。”

南宫荫道:“这次武林大会在少林寺举行,那些大和尚觉得耗费巨大,便来找我爹化缘,因是天恨神僧出面,爹不好拒绝,便派人去钱庄取钱。岂知这一取便发现了问题,几处钱庄的银子已被提走了许多,总共有二十余万两,而且都是我那妹子干的。爹爱财如命,这下把他心疼得两天没吃下东西……”

花迎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道:“令妹可真够淘气的,小姑娘家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南宫荫叹道:“所以我说她行事古怪,她的心思,我做姊姊的是一点猜不透的。”

其实窗外的李无为最是清楚,南荷提取的那二十余万两银子,都用来作为创建自然盟的经费了。想起南荷为他和自然盟所付出的,他忍不住一阵激动。是啊,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却听花迎剑又道:“洛阳刀家是中原豪门,刀家公子何等威风,远胜我这个穷掌门,你又何必跟着我受苦?”言中颇有戏谑之意。

南宫荫正色道:“刀红青飞扬跋扈,恶名昭著,又怎及得上剑哥你?他姊姊何等可人,与他真不似同胞所出。”

花迎剑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这也不奇怪。听说他们姊弟双刀合璧,威力无穷,那倒小觑不得。”

南宫荫将臻首埋进他怀里,道:“管它洛阳刀家的刀法是不是天下无敌,我可只喜欢剑哥你,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剑哥,你可不能辜负我!”

花迎剑抚摸着她的如云乌发,激动地道:“我花迎剑若是辜负了南宫荫小姐,就叫我天打雷轰,不——”

南宫荫忙掩住了他的口,道:“你不要发这种毒誓,我相信你!”

花迎剑道:“只是华山派日渐衰落,我做掌门的重振其雄负责无旁贷,你跟着我,只怕要受很多苦。”

南宫荫道:“再多的苦,我也愿意承受。只是听说朱博已经控制了华山派,你有力量摆脱他吗?”

花迎剑道:“华山弟子或诛或逐,已经所剩无几,而诸如谷迎香辈,也只是对朱博惟命是从,我能倚靠的,只有杜一山、辛一衣、华一帆等被驱逐的弟子了。特别是杜一山,他是个人才,有他作为呼应,中兴华山派就有望了。”

南宫荫道:“以前你提起杜一山,总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现在怎么说起他好来了?”

花迎剑脸一红,道:“杜一山武功虽不及我,但胸襟、抱负、才干、见识都在我之上,我怕他与我争夺掌门,所以不免有忌妒之心。但如今华山派危在旦夕,我们怎能还计较那些小小恩怨?同心协力、荣辱与共,方能使华山派不至于毁在我们这一辈手里!”

南宫荫柔声道:“剑哥,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等你重振华山派后,我们就一起归隐,找一个美丽安宁的地方,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花迎剑接口道:“我们还要生一大群欢蹦乱跳的孩子,围着我们叫爹吗!”

南宫荫的脸倏地飞红,眼里却露出无限喜悦的光芒。

花迎剑见她娇羞满面,美不可言,不禁心里一荡,低声道:“荫妹,我们认识有三年了,我还没有看过你的身子,你——”

南宫荫的脸更红,头也低垂下去,却没有拒绝之意。

花迎剑大喜,伸手便去解南宫荫衣领上的扣子。

***

李无为正要走开,忽听外面有人厉声喝道:“朱博,花迎剑,你们出来!”他听出是卓凡师太的声音,心说她还是找来了。

有人朗声道:“什么风把师太吹来了,朱博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声音清晰传来,他似是在显示自己的深厚内力,又似是在通知门下弟子有强敌来犯。

门一开,花迎剑整整衣衫走了出来,他回首又看了房内几眼,方无限依恋而去。卓凡帅太比他长了一辈,而且性情刚烈,他素怀敬畏之心,故而听她召唤不敢不去。

李无为暗想:花迎剑既然要倚靠杜一山重振华山派,想必不会为难他,杜一山多半已经离开这儿了。卓凡师太武功高绝,与朱博交手不会吃亏,花迎剑更是不足道,我还是不去趟这混水,不如在两家客栈内搜寻一番,看看峨嵋派诸弟子是否被囚禁于此。

主意已定,李无为便施展绝顶轻功,在鸿泰客栈和升泰客栈内逐一搜索。昆仑、华山两派主要人物已随朱博、花迎剑去见卓凡师太,剩下的弟子武功低微,不足以阻挡李无为,往往是还未看清来者面目便已被点了睡穴。约摸有半个时辰,李无为差不多都搜遍了,却没有任何端倪,寻思峨嵋弟子可能不是为他们所擒。耳听客厅内也无争斗声,也不知朱博是如何花言巧语打发卓凡师太的。

李无为见毫无收获,便出了客栈。可怜那些被点了穴道的弟子在昏睡中被人弄醒,瞠目结舌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气得朱博大骂饭桶。

***

出了客栈,李无为一眼便看见了长孙大虎和胡一拍。他们夹在一群武当道士中,面无表情地在街上走过。长孙大虎巨人般的身躯,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小孩子更是奔走相告,大喊道:“快来看,快来看,巨灵神下凡喽!”

李无为暗暗奇怪:长孙大虎和胡一拍不是与射狼闹翻了吗?怎么又会和武当派的道士们走在一起?

李无为便悄悄地在后面跟着。

约行了两三里路,在烈日烘烤下,那些道士的道袍早被汗水浸湿了,一个个叫苦不迭。忽见街旁有一棵百年古树,浓荫遮日,当下一窝蜂地涌过去,坐倒在地,有的马上打起瞌睡来。长孙大虎也是汗如雨下,但见树下已挤满了人,不由皱了皱眉,却听胡一拍笑道:“莫急,老哥哥自有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团东西来,迎空一抖,顿时变成一方布,他道:“你我各执一端,不就可以当作帐幕,以免烈日炙烤了吗?”

长孙大虎然其言,以布为顶,以臂为柱,以地为床,建起了一座“帐蓬”。两人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是惬意无比。

李无为暗暗好笑,悄悄地来到长孙大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长孙大虎一回头,见着他,先是一愣,随即道:“李无为,我正找你呢!我把唐鸿托付给你,你却让她被武当派的臭道士所掳,连我们也拖累了,是何道理?”

李无为只好把唐鸿勾结商氏兄妹,设计陷害他们的经过简要说了,长孙大虎顿时呆住了,他喃喃主自语道:“你说她是唐门弟子,而且是在为魔教办事?这怎么可能!”

李无为道:“她还不是普通弟子,不仅身列‘唐门八隐’,更是‘美艳娇’中的‘娇女’,是唐门旁系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长孙大虎低下头回忆起与唐鸿相处的日子,果觉她颇多古怪之处,只是以前从未细想,也就没怀疑过。他知道李无为不会无中生有,多半确有其事,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悲哀。

他非常喜爱唐鸿,可一旦发现她在欺骗自己,那份失望与痛苦就甭提了。他喃喃道:“她装作毫无武功,求我庇护,原来一直是在骗我的,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获取我那几件宝物?”他不停地用手拍着脑袋,苦苦思索,模样甚是懊恼。

李无为转首问胡一拍:“胡前辈,你们怎会和武当派走在一起?”

胡一拍老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地道:“这个……那个……反正都是我老胡的错,提起来羞死人,还是不提为好。”他手一放,撑着的布落下,正好盖住他“红霞扑面”的脸。

李无为没办法,只好望向长孙大虎,长孙大虎苦笑道:“胡大哥外号‘赌王’,赌无不胜,极为自负,岂料却栽在了射狼手里,怪不得他死活不肯说了。”

李无为道:“射狼跟你们打了什么赌?”

长孙大虎道:“说来也简单,他要我们在二十招内冲破十二名道士结成的剑阵,成了就放出唐鸿,赔礼道歉,否则我们便要留下来替他办事。胡大哥见那十二名道士很年轻,也没放在心上,便一口答应了。”

李无为奇怪地道:“以你们二人的能力,还冲不出那小小的剑阵?”

长孙大虎叹道:“你不知道,那十二名道士从小便开始练这剑阵,数十年功夫,当真是配合默契,毫无破绽可寻。我和胡大哥一时托大,还真难以在二十招内破此剑阵,没奈何我们便只能当一阵子假道士了。”

李无为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跟着武当派,替他们干什么呢?”

长孙大虎愁眉苦脸地道:“射狼野心勃勃,多半要我们帮他夺取武林盟主,这事可不好办哪!再说堂堂‘六闲人’受制于一群杂毛也真够丢脸的,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也没办法。”

胡一拍突然一骨碌坐起来,瞪着眼道:“其实跟着这群小道士有什么不好,至少他们还管我们三顿饭呢!自从我把他们的银子全赢过来后,他们就恨不得跪下来叫我爷爷,我叫他们往东他们就绝不敢向西!”他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神情甚是得意。李无为见跟他们谈了这一阵子话也没有武当弟子上来阻止,知他所言非假。

长孙大虎忽道:“那日我们打赌输了,便没有救成人,后来听说武当派禁囚的人都让救走了,是不是你干的?唐鸿——”

李无为点了点头,道:“你想知道唐鸿的下落?她是被唐门大公子唐笠救走的,有他护着,唐鸿定可以万无一失。”

长孙大虎“嗯”了声,没再言语。

***

一乘小轿从旁经过,忽然在树下停住,虽然是烈日当空,那两名轿夫却是气不长喘,显得十分轻松。

轿内有人媚声道:“你们这些道士,可是从武当山来的?”

道士中有人应了声,也没有谁太在意。

轿内人哼了一声,道:“武当派好大的胆子,连唐门的人也敢抓,实在是岂有此理!”

李无为听这语调似曾相识,却忆不起在哪里听过的。众道士见来者不善,纷纷爬起来,围上前道:“你是谁?武当派是你随便骂得的?”

小轿绣帘掀开,一名红衣少女走了出来。她长得极是艳丽,但透着一股子凶悍之气,使人想起红红的小辣椒,虽然模样漂亮,却难以入口。

那少女冷冷地道:“我叫唐箐,来自蜀中唐门,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

众道士不由齐身退了一步,“红辣椒”唐箐的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早已是名闻江湖了。她不仅使得一手好暗器,更是唐大老爷的小女儿,唐老太太的掌上明珠,这样的人,谁惹得起?

但众道士见他们只有一主二仆三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有人道:“唐门又怎样?唐门也得讲理呀!你说我们抓了唐门的人,可有真凭实据?”

唐箐忽然娇笑如花,媚声道:“唐鸿是我堂妹,她难道会诬陷你们?”

刚才说话的道士突然翻倒在地,大声惨嚎起来。其余的道士见她无声无息便发出了暗器,无不耸然动容,立刻拔出剑来,结成剑阵,森森杀气从剑尖散发出来。

唐箐“咯咯”笑道:“你们要使‘太极剑阵’?张三丰祖师爷传下来的剑阵,是让你们用来欺负女孩子的?羞也不羞!”

众道士脸上一红,心说她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不由踌躇起来。

唐箐忽然俏脸一板,眼中杀气陡生,双袖一抖,如同飘起了两片红云,只听一阵“哎哟”之声,众道士已倒下一片,“太极剑阵”不攻自破。

唐箐得意地道:“武当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怎么这么不经打?”

余下的道士见她暗器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尽皆胆寒,他们扶起踣地不起的师兄弟,狼狈而去,连头都不敢回。

唐箐笑嘻嘻地看着,极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