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残阳
作者:古风01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36

古镇石街,残阳似血,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赶集的人渐行渐远,当铺绸缎铺钱庄的伙计们正忙着安上店面,青楼酒楼却出奇的热闹,沉寂一个白天后终于躁动起来,人潮涌动。

他扛了杆银枪出现在街头时就被当地的地保盯上了。“可恶的地痞!”他蹲下身子弹了弹腿脚的尘土,地保迅疾隐入城门柱后。城门是象征性的用两跟方石柱支起的牌坊,“青石镇”三个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秀才公狂草而成,他驻足观摩良久,得出的结论是;“果然十分气势,小小青石镇藏龙卧虎呀!”言下之意是自己此行务必小心了。他却不知道为了这牌坊,秀才公在镇中百年老店百狮楼足足喝了三天的酒,当然开业大典三日,酒资是免了的。

等地保钻出头,扛银枪的外地人已在百米开外,挥一挥手,后面又钻出一颗脑袋,两人密谋一阵,后面那人匆匆离去。地保继续跟踪在后。

外地人嘴角翘起,阴鸷,冷酷,冷笑不由自主的流泻出来。他是个面色蜡黄的年轻人,瘦削单薄,面容清秀,一人高的银枪扛在肩上总让人有些许担心:什么时候,在那么不经意间会就把他翘起来了!走路也很虚浮的样子,一摇一摆。地保绞尽脑汁调动大大小小的脑细胞,认定这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弄不好是绝世高手,需得早做防备,因此打发喽罗知会金五爷。不早不晚,偏偏入夜时分赶到青石镇,定然有所企图!

也难怪,青石镇地处边远,此去数里便是青龙滩,茫茫大海,无迹可寻,平时少见江湖人物走动,更勿论这种中原服饰的外地人,少之又少。而来的,非奸即盗。金五爷是本镇唯一一个江湖人士,当过镖师,上过山寨,贩过私盐,有关他的传奇故事流传在坊间数不胜数。自然,金五爷担负起本镇保安职责,能力越高,责任越大。

(外景:金五爷满脸横肉抖了抖,一只独眼懒散地在烟雾缭绕中转了转,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又卧倒在炕上,叼起旁边珠光宝气的女人递过来的大烟。)

蜡黄脸色的年轻人此刻驻足青石街头,血色的夕阳拖下长长的影子,秋风起处,无端地几片枯叶漫天飞舞。地保远远望着衣襟飘飘傲然挺立的江湖侠少,背后的银枪头闪耀着夺目的光华,星星点点,凉意顿起,直从脚心窜到脑门:“妈的,二痞子吃娘的奶,这么久也没个音!”

余光瞥处,地保已经蜷缩到一条弄堂里。脑子飞速旋转,打定主意,江湖侠少开始动了。地保甫一接触到那精光四闪阴冷毒辣的余光,慌不迭地往里缩,待见来人颇有转身朝自己方向走来的意味,大为惊恐,连滚带爬地挤到弄堂深处,拍着胸脯连喘几口粗气。

弄堂外莺歌燕语,地保抬头看看头顶的雕梁画栋,在黑暗处挪了挪身子,看到了迎春楼三楼屋檐的一排小红灯笼,咽了咽口水。

“妈的!”等攒到足够的勇气把头探出弄堂时,诺大的大街空无一人,不禁恼得啐了一口。残阳依旧如血,只是愈益惨淡,在华灯的掩盖下逐渐失去光华。地保呵了呵手,跺跺脚,转身,一溜烟似的钻进旁边的迎春楼,一个老鸨样的浓妆老女人在门口一惊一乍:“哟,安二爷,里面请里面请!”笑靥如花。

“姓?”

“陆。”

“名?”

“承景。”

掌柜抬头看了看眼前脸色蜡黄的年轻人,年轻人也正瞪着猫眼瞅他,一激灵,道:“客官不象本地人啊!”

“婺州东宝人氏。”

掌柜肥油油的手掌抖动,记下地名,递过一串钥匙道:“北二楼三进,客官先看房子还是先吃饭?”

陆承景指了指大堂的桌子,把扛在肩上的银枪一收,一个横扫千军,守在一边的小二吓了一跳,一矮身躲过一击,唱了个喏:“好嘞,客官要点什么?”右手兀自用手巾抹着冷汗,刚才吓得不轻,晚上一定要喝点鸡汤压压惊。

陆承景找了靠窗一张坐下,看窗外一抹残阳,冷冷道:“素面。”

小二诧异得合不笼嘴,瞪着眼睛转头探询掌柜的意思。海边小镇,盛产海鲜,没有不吃腥的猫,也没有到青石镇不吃海鲜的外地人。悦来客栈不大不小,虽然中原少有人来,却是鱼贩海盗往来居住之地,因此生意也算兴隆,近来只是捕鱼淡季,才孤孤单单地坐了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怪人。

掌柜甩甩手,意思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那客官要点什么素的?”

陆承景抬头惊讶地看着小二,似乎十分的不解。小二也是丈二和尚,盯着奇怪的北方客人。确切的说,不是北方客人,婺州隶属浙江,处于江南,但看装扮神情举止,却是北方无疑的了。

“素面!”陆承景伸出两个指头,对于小二的愚鲁迟钝他觉得有点无可救药。

小二慌不迭地撤下阵来,太冷酷了,跑到掌柜跟前,还隐隐觉得一道凌厉的杀气尾随而来,一个趔趄,差点扑到柜台上,顺势附在掌柜耳边唧唧歪歪:“掌柜,来者不善,金五爷怎么一点消息也没?”

“嘘——”掌柜竖起食指,“干活去!”

夕阳终于被完全收去,血色渐渐暗淡,窗外的青石街洒满了清冷的灯光,却是掺杂了暗红的主色,浮动着另一种暧昧与血腥。年轻人低头瞄了一眼身后,掌柜正忙着滴滴嗒塔拨动算盘子,今天的进帐有点入不敷出,不住的摇头;小二正坐在身后一张桌子撑着头打瞌睡。他迅疾的舔光碗底,一下,两下,立时端坐,又是一付凛然不可侵犯的侠客姿态。

他拿起桌上的银枪,用枪杆头敲了敲小二趴着的桌子。小二吓得一蹦三丈高:“啊……哦……客官吃完了?这就带您上楼。”战战兢兢地看着那杆银枪,哈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时间算算已经完全入夜了。“喀哒”顺着小二的关门声,他也长吁一口气,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真他妈累,江湖不是人呆的!把包袱往床上一丢,银枪往床头一靠,整个人扑腾一下蹦到床上,一时仰躺着也不说话,痴痴地望着床顶。

想想,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从开封紧赶慢赶,来到这偏远的海边小城也花了将近半个月,为了一路风光一点,特意购置了一套刀客装,并配备一条银制乌木枪,把身边积蓄花的零零落落凄凄惨惨。幸好老爷仁慈,拨给他沿路花费,但他也不敢大手大脚,省着些,总会有用处的。

又想到沿路风光,觉得不枉此行,嘴角不自觉的露出职业化的冷笑。“江——湖——?哼哼!”心里窃笑。

从遐想中扯回思绪有些困倦,窗外却是隐隐传来阵阵丝竹,不觉暴怒,但高手传说都是不显山露水,隐藏得愈深,愈是高深莫测,江湖上的地位愈是尊崇。于是,他缓缓坐起,理了理衣襟,又理理发髻,这才迈着方步来到窗前。扰人的丝竹声正是从窗缝漏进。

推开窗子,窗下俨然是笼罩在华灯之下的青石街,而对面一座灯火通明的彩楼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看牌匾,上书“迎春楼”三个细柳体,却宛如楼内明晃晃盈盈一抱的细腰。